﹡﹒*﹒。.*﹒。.☆....﹒。.∴*'.﹒..∴☆..﹒.*﹒。.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雨下狂欢】整理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冤家路窄   庄林站在穿衣镜前把西装革履的自己细细打量一番,确认绝对英俊潇洒后,拎起公事包自信满满地出了门。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半,窗外朝霞一片。   小区里情窦初开的少女用极度崇拜的眼神目送庄林坐上爱驾绝尘而去,心想以后要是能找个这样长得又帅且事业有成的金领当老公就好了!   只可惜,庄林不是金领——即使他穿得很像。他只是个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而是迎接生命的——产科医生,而且,是男性产科。      从家开车到医院大概二十分钟,到办公室把衣服一换,打扫打扫卫生,泡杯茶,然后开始工作——他的日常工作一点儿也不忙,因为孕夫相比孕妇,数量实在少的可怜。   像往常一样进了医院大门,庄林开着车去停车场。刚到入口,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出一个车影,冲着停车场入口就来了,丝毫不减速。于是,两辆车就这么一左一右尴尬地卡在小小的入口处,形成个八字,谁也无法前进。      妈的谁这么嚣张,大早上找不痛快!   庄林暗骂一声,扭过头去看那个“找不痛快”的人,顿时,散漫的目光凝聚起来,他惊呆了。   他妈的好一款漂亮的保时捷!好一个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的美男!      没错,他没有眼花,的的确确是个美男,单是侧脸就让一向自认英俊潇洒的他也自觉暗淡无光。美男被一身质地精良且无半点褶皱的深蓝色西装包裹着,即使坐着,修长的完美身材依然体现得淋漓尽致;领口扎着银灰色领带,好像再稍微动一下就会冲破最后那层束缚,而西装的冠冕堂皇却诱惑着人们去进行更深一步的探求,庄林有些口干舌燥,究竟西装里面的,是什么模样呢?      这时候,美男竟也把头转了过来。两人都开着车窗,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美男那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目光,好像在说“我很讨厌你”,顿时,庄林对他的好印象少了三分之一;美男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大大地写着四个字,“禁欲”、“距离”,所以,庄林对他的好印象又少了三分之一;美男前后看了不过三秒钟,在庄林仍在思考的时候,突然一脚油门,擦着庄林的车身冲进了停车场,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绝情的背影。   操!庄林气得一砸方向盘,对美男的好感荡然无存,甚至开始累计负分。      在科室一边换衣服庄林还一边生气,实在无果,干脆做了总结:我过我的舒坦日子,跟这种眼高于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车撞死的人生气实在犯不着!不过他真是 庄林叹了口气,白长了那一张勾人的脸,和那引人遐想的诱惑身材。   坐下翻看了一会儿医疗记录,心里刚平静了一点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庄林淡淡答道,继续翻手上的记录,没有抬头。可让他奇怪的是,怎么只听到推门的声音,然后就没了?抬头一看,他愣了。      门口站着的那个,不就是刚才停车场巧遇的美男吗,强大的冷漠冰块气场瞬间填满整个办公室,不知道桌上的小花小草会不会让他冻死。不过 庄林脑中一转,他来这儿干什么?   再一看他手里拿的本院病历,他懂了——大清早上医院来找他还能有什么事儿,真是人不可貌相,肚子都被搞大了,光看着禁欲有个屁用!      “你好,请过来坐吧。”秉承着医生的职业道德,庄林很礼貌的没有计较停车场的事。但当然也不排除想多了解这人隐私的目的。毕竟,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男性产科,实在出乎意料。   美男到底还是照办了,一本正经的坐在庄林对面,像是谈判。      “辛仲远 名字挺怪的,这么绕口…”庄林接过病例,自言自语。很快,他就觉得脖子上冷冷的,再一看对面冰冷的眼神,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拿起笔准备记录,“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临床表现?”   “我已经怀孕了,我知道。”      庄林顿时蒙了,紧接着想都不想话就出来了,“你知道归你知道,但我也得知道啊,”两人又一愣,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啊,庄林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必须知道你有哪些症状,把你的症状通通写到病历上,检查以后才能下结论,懂吗?作为医生,我不能没有证据就写诊断结果。”   “你不用检查,我怀孕是事实。”   庄林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管你以前在哪个医院检查过,但在我们这儿,就得按规矩从头来,每个病人都有档案的。”   辛仲远顿了顿,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我赶时间。”   庄林看他要走,急了,毕竟这么大个美色轻易放过太亏了。   “那好,你说你到我们医院来到底是准备干什么的?”   “我想做个B超。”      庄林想了想,决定为美色破一次例,“行,但你也总该告诉我你几个月了吧?”   “五个月。”   庄林大吃一惊,“五个月?你确定?!”再次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那么完美的身材,那么细的裤腰,怎么可能五个月?就算有的人不显怀,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吧      庄林将信将疑地让他躺到里间床上,他脱鞋的时候很不自然,而那别扭的动作,却着实让庄林心里爽了一次。   “辛先生,你以为你是做胸透吗?要脱衣服的,至少脱掉外套,把衬衫拉起来,”   突然,辛仲远的脸有点儿红,但依然没什么表情,按庄林说的把西装外套脱掉,衬衫抽了出来,但仅仅只是抽出来而已。   庄林无奈地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亲自把衬衫拉了上去,堂而皇之地盯着他的肚子看,平,真的很平,这人不会是故意耍他的吧?      庄林示意他把皮带解开,裤子拉到小腹以下,心中闪出一丝鄙夷:又不是来参加酒会的,穿这么西装笔挺干什么。   辛仲远很无措地照办,然后双手不自然地扣着床边,看得出他很想抗拒,却没有抗拒的理由。   往他肚子上涂药水的时候,庄林再次求证:“您确定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虽然您身材很棒,虽然保持身材很重要,但怀孕总该有怀孕的样子吧,宽松的衣服更适合您现在的情况……”   辛仲远瞪他一眼,鼻孔出气,“医生,劳驾你少说两句可以吗?”      事实证明庄林没有被耍,在屏幕上看到那小小的一点时,他无比激动,原来在那个平得不能再平的肚子里,真有一个小生命。然后他就开始想,让辛仲远怀上孩子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呢?看他独来独往,好像并不幸福,直觉告诉他,一定有隐情。   “辛先生,胎儿五个月的时候长得很快,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营养,而且已经成型,但很明显,您的胎儿太瘦弱了,我们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您的各项数据也几乎都不在正常范围内,这很危险,很容易流产,即使撑到生产,孩子生下来也会体弱多病。所以请您多注意饮食和休息。我建议您再做些深入的检查,最好能留院观察几天,再者就是 ”      “不用说了,请把这个拍张照片给我。”辛仲远指了指屏幕,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然后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检查明明没结束,但他似乎等不及了。好意被拒,庄林也没再说什么,按要求把胎儿的图像印给他。辛仲远说声“谢谢”,就往门口走。   “辛先生请稍等,你的病历还没写。”   “不必了。”辛仲远头也不回,但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庄林冷冷地叫住了他。   显然,庄林对这个人,已经忍到了极点。      “辛先生,我看得出您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请您多一点儿做父亲的责任可以吗?您要怎么样是您的自由,但作为医生,尤其是您腹中这孩子的医生,我希望,您能多为孩子想想。”庄林少有的一脸严肃,身为产科的大夫,他最不待见的就是不负责任的父母。   辛仲远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这人实在太多事了。于是他只是稍微把头扭了扭,用余光看着他,说:“这是我的私事。”      等人走了,庄林无奈地把病历扔在一边,心想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一大清早的,好好的心情两次被扰乱,还是因为同一个人。去病房里看了看住院待产的孕夫,那些夫夫和乐的温馨场面,让庄林心情好多了。他很感激政府在十年前颁布了准许同性恋结婚的法令并将已有科研和实践成果的男人生子技术合法化。虽然现在舆论和道德并没有完全接受,虽然他是独身主义者,但身为一个gay,多多少少还是有期待的。   从病房出来后他去了洗手间,一个隔间里传出几近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几乎立刻就能肯定里面的就是辛仲远,所以他等着,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意,还是想看他笑话。      辛仲远出来也愣了一下,然后就装作没看见似的走到洗手池边,旁若无人地整理自己。   “辛先生,孕吐是正常的,但如果太严重的话就不正常了,而且怀孕五个月,孕吐早就该过去了。为了自己和孩子,我还是请您重视一□体状况。”   辛仲远径自洗手擦手,这次甚至连个余光都没给,把庄林当成空气一样擦身而过,可刚走到门口,就弯腰捂住了小腹,似乎很痛。      庄林总觉得,这人看上去很强,其实很脆弱,他刚想去问问情况,辛仲远却像逃难一样跑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出了丑。庄林给男人接生好几年,见过很多坚强的男人最无助的样子,所以他从没想过辛仲远是不是出了丑,而是觉得他这种刻意的伪装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心情又变化了,刚才是生气,现在似乎 有些小小的心疼辛仲远。不过他很快就抛诸脑后,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辛仲远在公司忙了一天,繁忙的公事让他直到下午下班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有些撑不住了。开车回到那个他不想称之为“家”的地方——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再多一天他都不想呆,否则,他一定会被逼疯。 接生“婆”的牢骚   “爸,妈,我回来了。”进了这扇让他喘不过气的别墅大门,把外套交给佣人,换了鞋,两位老人已经坐在餐桌旁等他了。那个端庄典雅的夫人一脸愁容,眼里还泛着惭愧。   “仲远回来了,忙了一天很累吧?赶紧过来吃饭。”   辛仲远洗了手在餐桌前坐好,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却没有任何胃口。三人沉默无言,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情,却不得不继续做样子。辛仲远知道,这两位老人对他已经够好了,他从心底感激他们,敬爱他们,可现在,他却非离开不可。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打开,辛仲远的煞星回来了。他们似乎都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对方,辛仲远尚在惊讶,对方就先开口了。   “哎呦,知道回来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满足不了你么?”   “家声,怎么说话呢!”夫人放下筷子,瞪了他一眼。   宋家声也不在乎,霸气十足地甩掉身上的黑色长风衣,摘下墨镜,走过来坐在辛仲远对面,颇为不满地看了他几眼——今天的好心情,就到此为止了。      “宋家声我警告你,最近太过了,你最好注意一点。”   正狼吞虎咽的宋家声从碗里把头抬起来,顿了顿,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样子很不羁,说:“爸,你的话我听。不过想让我对着这个人有好心情,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你不用担心,”辛仲远放下碗,他受够了,“今天我就是来拿行李的,明天一早我就走。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多呆。”   “哼,”宋家声冷笑一声,“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仲远 ”夫人愁眉苦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决定了吗?”   辛仲远心里一紧,这个女人,一直对他很好。“嗯,我决定了,房子已经找好了,明天早上就搬。”   “那 孩子的事情,你也决定了?”   辛仲远拿着筷子,感觉手都有些抖,但还是点了头,“决定了。妈,对不起。”      “哎 ”女人的脸好像立刻苍老了很多,“本来我和你爸爸不同意,可你们要死要活的,好,我们让步,后来大家高高兴兴的不是挺好吗?可是现在,却偏偏又要闹出这种事,你们 ”   “妈,”宋家声语气不悦,“他去找自己的幸福,你这么苦情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没了他活不成。”   “家声,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草率,父母的心思 ”   女人正要苦口婆心,谁知被一直没说话的严父打断,“你别说了,他们要理解父母的心思,还能做出这种事?赶紧吃饭,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我眼前晃。”      听了这话,辛仲远和宋家声居然很有默契地同时不吃了,尴尬之后,一前一后上了楼。辛仲远开始收拾东西,想起宋家声就在隔壁,心里泛起一阵麻木,他应该有感觉才对啊,可为什么现在竟一点儿都没有呢?他很清楚的记得,对这个男人,他曾经是那样的爱过啊。   而那个男人,也曾经那样的爱过自己,甚至为了自己跟家里闹翻,为了自己放弃他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财团公子的身份地位,甚至已经做好了两个人白手起家过日子的准备。   自己也心甘情愿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为了他生孩子,为了他做一切。      可为什么在他终于赢得他的父母的认可的时候,爱情,却荡然无存了呢?   他知道宋家声已经果断的放弃了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就连当时很有信心跟他过一辈子的自己,也心灰意冷了。   为什么这么快,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庄林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好友兼损友陈硕突然打电话来叫他喝酒,庄林一看时间不晚,又懒得多费唇舌,就赶紧开车过去了。约的地方是一家普通酒吧,因为陈硕并不是gay。   庄林点了杯果汁,反而被损友嘲笑说:“难得今天我们两个都没夜班,好长时间没聚了,你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喝什么橙汁啊!”   庄林笑说:“什么长时间不聚,上个礼拜不才见过么,就是谈恋爱也不至于天天见吧。今天我不想喝酒,明天早班,有个手术,还是高龄产夫。”      “好吧好吧,看在你神圣工作的份上,随你。”   “别这么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庄林和陈硕是大学舍友,毕业后工作却有了出入。庄林选择了男性产科,而陈硕选了妇产科。庄林一边说一边看他不停地晃杯子里的红酒,状似忧伤的喝着,一点儿没有从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很奇怪,“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哎 ”陈硕摇摇头,半晌才叹气说:“庄林啊,我失恋了,没想到还没熬到七年之痒就完了。”      陈硕和女朋友是大学好上的,一直很稳定,所以庄林吃了一惊,“吵架了?闹着玩的吧?”   “不,”陈硕很郑重的否定,“是认真的,我们正正经经的谈过,和平分手,很冷静。”   “为什么?”      “哎 ”陈硕不停地叹气,哀怨的不行,“上学的时候别人都说你个学医学的找个学文学的女人不合适,我还不信,觉得两个人开心就行,可现在 你知道吗庄林,”陈硕一手搭着庄林的肩膀,“她说她想了很久,发现没法再跟我处下去,她受不了她的男人每天给别的女人做检查,帮别的女人生孩子,即使她知道这是工作,即使她很信任我,可她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不舒服。而且她说她不能确定,像我这样一个妇产科医生,做得久了,还会不会对女人有兴趣。”   庄林听明白了,点头说:“其实我 可以理解她。所以我才决定独身。”      陈硕看看他,也明白了,“我也理解她,所以你放心,我过几天就好了,就是想找你说说心里话。其实我常想,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会被边缘化?明明是男人,为什么要当接生婆 ”   庄林笑了,“你后悔了?”   “没,就是有时候想不通。我说庄林啊,你真打算一辈子独身吗?我听人家说,gay的需求比性向正常的男人还要大,你平常都怎么解决的?”      庄林又好气又好笑地一拍他的头,“你听谁说的!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当心我拿你解决!”   “哎呀老兄你可饶了我吧!”陈硕抱头痛哭。   “行了行了,我还看不上你呢,”庄林拉他起来,笑过之后,却也有些怅然,“我独身,是因为遇不上一个真心的,如果遇上了就过呗。不过那时候,我怕人家也会因为我的职业抛弃我。”   “苍天啊 ”陈硕彻底崩溃,随手抄起旁边架子上的一本杂志摊开了扣在头上。      庄林喝着橙汁看着失恋的朋友,昏暗的酒吧灯光里,陈硕头顶杂志封面的人影却越来越清晰,庄林眼前一亮,伸手把杂志拽了过来,仔细一看,“真的是他 ”   “是谁啊?”陈硕也凑过去看,“万国地产副总,商界青年精英辛仲远 你认识他?”   “算是吧,今天早上才见过。”   “今天早上?”   “嗯,他是我的病人。”   “什么?”陈硕惊了,“他怀孕了?”      看到庄林点头,陈硕仰天长叹:“我的天哪,这是个什么世界?这种精英居然也被人压,还怀孕,你说他能是心甘情愿的吗,不会是强买强卖吧?”   庄林一愣,然后低声自言自语:“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来头,怪不得看起来禁欲的要死 本来都快忘了,现在真是…让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   “你说什么?”   庄林喝下最后一口橙汁,摇摇头,“没,没什么。”      忽略掉失恋的可怜人,庄林翻到正文部分,仔仔细细看起了介绍辛仲远的内容。但让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有关于公司和辛仲远业绩的情况,其他的一无所知,就连感情这种大卖点也丝毫不写。庄林觉得奇怪,同性恋必须结了婚才可以申请同性生子计划,那也就是说辛仲远已经结婚了,可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单身,真让人猜不透。   庄林放下杂志,看着酒吧里炫目的色彩住了神。早上的事情又清晰地在眼前回放,他总觉得这事儿并不那么简单,可是只匆匆见过那一次就离开,谜一样的,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解开呢? 不过萍水相逢   整个晚上庄林脑中不停地浮现出辛仲远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怀孕了,我知道”的情景。可这句话的背后的故事,他却一无所知。庄林甚至有些后悔他跟辛仲远说的那些重话,如果他真有苦衷,自己岂不是扮演了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角色?   庄林没睡好,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因为有重要手术,他用冷水冲了头,然后使劲儿甩了甩头发,就暂且将困扰的事情放一放吧。毕竟自己凭空想,也想不出什么花活儿来。      冷静地做完手术,父子平安。庄林安心地笑了——他喜欢自己的工作,即使很多人觉得怪,但每次看到相爱的两个男人有了爱的结晶,看到一个男人甘愿为爱人受生子之苦,看到他们幸福的笑容,庄林就觉得这也是他自己的幸福,自己帮了他们,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   晚上回家准备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晚餐,一个人好好庆祝一下——他总是这样,被陈硕嘲笑自娱自乐也无所谓,只不过因为,他还没找到那个能与自己一起分享生活的人。      从超市采购回来是七点多,刚出了电梯,他惊异地发现自家旁边那户一直在出租的房子居然有了主人,那个人站在门口,正拿着钥匙。那个背影,那身西装 一切都太熟悉了,他甚至都有些恍惚,于是还没来得及细细考虑,嘴就先动了。   “辛仲远 ”      辛仲远似乎对这个声音很敏感,怔了一下才回过头,看看庄林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站在电梯口,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又转过身去开门。等到他进了门,庄林悻悻地耸耸肩,也回去了。   可一想到从今以后他们就是邻居这个事实,他不知道是兴奋是窃喜,还是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总之心里难以平静,可一时之间,又无法找到合适的搭讪理由。总不可能跑去说,辛先生我先关心关心你肚子里的宝宝吧……   细水长流吧,来日方长嘛。庄林这么想着,哼着小曲把要菜放进盆里。门铃响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辛仲远,而辛仲远看着身穿居家服围着围裙的庄林,似乎也有些不适应。      “呃 请问能不能把拖把借我用用?”   庄林一愣,是了,离这座小区最近的超市开车也要十几分钟,辛仲远刚搬过来,东西不足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大概是辛仲远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好,请稍等。”庄林去拿了拖把递给他,眼睁睁地看他走回去,一身笔挺的西装,却还拎着拖把准备劳动的形象实在很诡异。庄林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叫住他,“等等!”   辛仲远回头,拎着拖把的手有些发烫,虽然他们俩昨天见面的情况比较尴尬,说话也都不太好听,但也不至于连个拖把都不肯借吧?   辛仲远就那么站着看他大步走过来,夺过拖把,说:“你的身体还是别干体力活了,我帮你。”      庄林自顾自地走进辛仲远家,甚至没理会他是不是同意。这个户型跟自己的差不多,大件家具也都摆好了,但仍觉得空荡荡,缺少人气,更别说什么温馨气氛了。庄林环视一周后,揣起一百二十分的自觉,也不用对方吩咐,就开始从厨房打扫起来。   “不用这样,”辛仲远打断他,对方过度的热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我约了家政明天来,现在打扫一下卧室就好,我自己来吧。”辛仲远去拿拖把,却被庄林笑着拒绝,“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怀孩子的人累不得。”   庄林依旧是辛仲远印象中多事医生的形象,但今天的举动与昨天的劝诫不同,让人无法不感动。      “真的不用麻烦了,谢谢,你快去忙自己的事吧。”   庄林认认真真把卧室打扫一遍,看辛仲远很不适应地说了这么一长串感激的话,心中竟觉得好笑,大概是真难为他了。洗了手,庄林看看仍然站得笔直的辛仲远,问:“你是不是有洁癖?”   辛仲远一愣,“是,一点点。”   “那难怪,这边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打扫得很干净。不过你第一次住,觉得不安也是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你需要什么再找我,刚刚看你生活用品挺缺的。”      “今天没时间,我明天会去买齐。”原本打算让家政把一切收拾停当了再搬进来,只是实在无法忍受继续住在宋家,即使房子还没收拾好,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需要帮忙尽管叫我,经常负重容易流产。”   辛仲远皱了皱眉,庄林也没注意,他刚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我今晚做了不少好吃的,去我家里吃吧。”   辛仲远觉得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不用了,谢谢。”      “那你就吃那个?”庄林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便当,问道。   “今天没时间,所以 ”   “你哪天有时间?”被庄林抢白,辛仲远一时语塞,有些脸红。   “走吧,去我家。我们以后是邻居,今天就算给你接风,便当没营养,不如不吃。”庄林不由分说地拉着辛仲远进了自己家,用心冲了杯牛奶让他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进厨房去施展一番。      考虑到辛仲远是孕夫的事实,庄林去掉一切刺激性的调料,尽量把食物做的清淡且有营养。他知道辛仲远孕吐很严重,可没想到,如此费心的一顿清淡套餐,依旧让他皱了眉。   “还是想吐么?”   一针见血,辛仲远逃避不了,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没胃口,恐怕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庄林摇摇头,“怀孕初期孕吐、没胃口都是很正常的,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你一没胃口就不吃,那只能是恶性循环。我想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五个月了肚子都不显吧。只要你重视起来,听医生的话,现在补还来得及的,如果再拖上一阵子,后果就严重了。”   庄林又拿出产科医生的说教,这让辛仲远意识到,昨天那个讨厌的医生回来了。      庄林发现他似乎很不愿提起怀孕的事,自己说了这么大一堆,他不但低着头没反应,脸色好像还越来越差。庄林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小心试探道:“男性生子合法化至今只有十年,很多孕夫在妊娠初期都不适应,这也没什么。但你要知道,为了保证胚胎的发育完全,男性妊娠期要比女性多两个月,也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男性比女性承受了更多身体、心理和社会上的压力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讳疾忌医,要配合医生,更重要的是,需要你的爱人跟你一起度过这个关键时期。”   庄林小心翼翼地说着,果然,辛仲远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拉得更长,语气已经很不友好了,“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私事。今天谢谢你的好意和帮助,告辞。请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过来打扰。”      庄林意识到自己话说得重了,但既已出口,想要进一步走进这个人的生活,只有破罐子破摔了。   “我劝你最好对孩子负责,怀都怀上了,是个男人就别这么没担当!”   辛仲远闻听这话,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忍了又忍,“这是我 ”   “这是你的事我不用管对吧?你是想这么说吧?辛先生你想多了,我没有要管你的事,只是尽一个医生的义务罢了。”庄林扔下筷子站起来,高声反驳,丝毫不退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说这样的话,辛仲远的气势明显弱了,跟他对视了好久,嘴角露出一丝泄气的嘲笑,无奈地说:“你的医生义务,还是找别人尽吧。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过几天就不存在了,我 根本没打算要他。”      庄林一震,他终于明白辛仲远昨天要胚胎图像的意图了,那很可能就是他这孩子的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照片;他脸上挂着的嘲笑,是庄林第一次看到他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也是他第一次跟自己吐露心事;他早该想到,一个看起来并不幸福的人独自去产科,孩子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噩梦。原来他从事的这份职业,不只有家庭的和美幸福,还有人世间最肝肠寸断的痛苦。   辛仲远一直是孤独一人,没有爱人,孩子只能是他的负累,是让他更加痛苦的源头。      晚餐计划被辛仲远打乱,庄林无心再吃东西,甚至连辛仲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总觉得,辛仲远说“这个孩子不存在了”的时候,心里也是很痛的。      辛仲远已经失眠很久了,今天也是一样。换了新地方,宋家声带给他的痛苦还没消逝,竟又插进来一个人。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会教训自己,关心自己,只是辛仲远没心思也没办法分辨出,这个多事的医生跟他表现得很熟络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离开宋家的第一天,他的心情差到极点,这个医生竟又来添乱。他想过几天去医院把孩子流掉了,他跟这个医生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虽然已经是邻居,还一起吃过饭,说了那么多话,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然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无须挂心的萍水相逢罢了。 堕胎风波   想要故意避开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即使他们是邻居,却仍然保持了几天不见面的完美记录。庄林多次想敲开隔壁那扇门,却始终没有成行。每晚呆在家里的时候,他总会想隔壁的那个人此刻会做些什么呢?看他一脸正直,似乎没有一点儿情调,除了公事,大概也不会有任何放松和娱乐吧。可一旦静下来他也总嘲笑自己:不过是万千病人中的一个,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      这天庄林正好轮休,刚睡起来,科室的前辈吴医生就打电话给他,说他临时有事请了假,今早预约的一个人流手术想请他帮忙做了。庄林想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只是每次给人做流产手术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一边是幼小生命的消逝,一边是大人的痛苦。   到了医院看到预约人的资料,他愣了。   居然是辛仲远,但想想倒也没错,前不久他就说过,这孩子他没打算要。      准备手术的时候,庄林的心情没由来的低落,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要被流掉了。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等庄林再次确认之后,他背上竟冒出了一股冷意,这难道意味着,他对辛仲远…有那方面的想法吗?不,不会的吧……   收起自己的心不在焉,准备好一切来到手术前的检查室,辛仲远已经到了,显然,他也无法接受主刀医生是自己的事实。   “怎么是你?我明明约了吴医生的!”      庄林示意慌忙站起来的辛仲远坐下,云淡风轻地说:“吴医生临时接到院里的通知,去国外开会,估计得到下个礼拜天才能回来,如果你坚持选择吴医生的话,可以等他。”   庄林撒了谎,吴医生根本没有去什么国外开什么会,很可能下午就有空,只可惜,庄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看准了辛仲远不想再等的心理,也隐约觉得,如果是自己主刀,情况或者会不一样。      辛仲远想了一会儿,果然屈服了。这个孩子在他体内呆的太久了,久到让他没办法生活。宋家声曾经给他带来过巨大的幸福,但他带来的痛苦,却比所谓的幸福多多了。只要这个孩子还在,宋家声的阴影就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他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却也要不起这孩子。因此,即使他必须面对庄林这个让他很不痛快的医生,即使要把最隐私的地方给他看,也顾不得了。   就是现在,哪怕晚一秒他都等不了。因为就在昨天晚上,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几下,但那昭示着生命存在的敲打,对辛仲远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如果他不快点儿做决定快点儿让它从自己体内脱离,恐怕他会就此妥协。      检查结果表明辛仲远的身体状况适合做流产手术,然后就是正事了。   前往手术室的路上经过了妇产科,一个女人弯着腰捂着肚子,疼得走不了路,似乎还在哭,她的男人扶着她,一直在劝着什么。隐隐听见女人好像在说“都怪你”“我想要孩子”之类的话。   这时,庄林似乎怕他不清楚,故意插嘴:“你看,做人流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怜的。”   辛仲远把视线收回来,白他一眼,快走两步到他前面。      “走那么快干什么?你又不知道在哪儿…”   庄林嘟囔着,不防一向寡言的辛仲远居然冷哼了一声,“我不会看路标么?”   庄林在他背后做出一副“你赢了”的表情,只可惜他看不见。      人流是产科的最低水平手术之一,但庄林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试想一下辛仲远以双腿大开的姿势出现在他面前,那对他来说将会是怎样一种挑战?如果手术正在进行中,他们曾经发生那些事突然冒出来的话,难保他不会出现什么医疗事故。   按理说,庄林自诩是经过过大场面的人,心理素质不该这么差才对的。于是,他努力将自己调为暂时遗忘模式,整理好一切后淡定地走进手术室。呈现在眼前的自然是……   跟他想的差不多,辛仲远的腿也很修长很好看嘛,他躺在那里,故意闭着眼睛,越是这样,就越昭示着他的紧张,其实,他的手抖得很明显。      庄林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像以往一样,做一个称职的医生,你要流,我帮你流,简单方便,很快就好。庄林戴着手套,慢慢摸向了辛仲远的大腿根,就在他刚把产钳伸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辛仲远整个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好像说了声“等等”。   于是他停下来,辛仲远□被固定着,他努力抬起上身,说了一句话。   庄林以为他要说他想换医生,或者是改天再做。   可他说的是:“我决定了,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从辛仲远起来穿衣服到他走出手术室,他都没跟庄林说一句话,等庄林追出去的时候,人早已不见了。庄林有些后悔自己行动太慢,不过也无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辛仲远拿起电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拨了过去。他把之前准备好的话又默念了一遍,等电话接通,不经脑子就能说出来,似乎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   “妈,我今天去了医院做人流,但后来我放弃了。”   电话那边宋夫人满是惊喜,“真的?那太好了…仲远,你能想通实在太好了。”   “我只是不想伤害无辜的生命。”   淡薄的语气让宋夫人的心冷了下来,“无论如何,你留下孩子,我都要替宋家谢谢你。”   “不过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孩子的情况不好,有可能撑不到生的时候。”就算能生下来,给不给宋家,还是个问题。   宋夫人的心更冷了,“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吃些补品,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嗯,谢谢妈。没别的事儿我先挂了。”辛仲远知道,自己这声“妈”估计也叫不了多久了,但无论如何,宋夫人一直对他不错,单为这一点,他都会感激她一辈子。      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他开始计划起这个孩子的以后。可想了半天仍是一片空白,然后他又开始想,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呢?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那女人这次没了孩子,下次还会有,可是他呢?这次没了,恐怕这辈子也就没了。这件事虽然让他触动很深,但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其实是……   是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看着庄林走进来,他突然想到庄林曾说过的那句话——怀都怀上了,是个男人就别这么没担当!他不是没担当,而是没有立场担当,担当不起。可他不想让这个多事的医生看不起,他讨厌他动不动就对自己流露出的否定和鄙视的目光,他甚至在想,如果孩子没了,这唯一一个教训他关心他的人也会变成陌生人,以后,就真的没有人会为他着想了。      所以,他留下了孩子,好像把它当做了筹码,至少,让自己不再孤独。   只是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和本就羸弱的孩子,可以坚持多久?      脑中一片混乱的他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直到听见那狂傲的声音,他才意识到对方是谁。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得拖后了。”   “为什么?你又耍什么花招?”辛仲远气得站了起来,“你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你才安心?”      “我折磨你?”宋家声讥笑着说,“是你折磨我吧?不是说得好好的打胎吗?怎么突然又把孩子留下来?好,我不管你留着孩子是为了折磨我还是为了我们宋家的财产,我不在乎,但我要说的是,你既然还怀着我宋家声的孩子,现在当然不能离婚,这点儿责任心我还是有的。不过你自己一个人住也规矩一点儿,别到处沾花惹草,万一你大着肚子勾搭男人被媒体曝光,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辛仲远一听,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责任心!你去死吧!”      狠狠将手机一摔,辛仲远倒在沙发里生闷气,看哪儿都不顺眼,又抬脚踹翻了茶几,玻璃茶器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突然肚子又疼了起来,辛仲远顿时没了力气,拿了个靠垫放在肚子上抱着,窝着身子试图缓解疼痛。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   辛仲远知道肯定是那多事医生,不想开,但没想到对方竟然锲而不舍。无间断的门铃弄得人心烦,他放下抱枕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疼得根本直不起身子,努力了半天,才尽量装作没事。   门刚一打开,庄林就闪了进来。之前一直没人应,他就怕辛仲远有个好歹,现在一看这打过架般的阵势,再看辛仲远面如死灰的脸,吓得他立刻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    流产危机   辛仲远直接无视庄林急切的脸,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他现在根本没体力,也没心情跟庄林说话。总之我不搭理你,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与我无关。   辛仲远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但庄林不仅不在乎,反而继续充当起清洁工,收拾起被搞的一塌糊涂的地板,且工作态度极佳。辛仲远也有些傻眼,看着他把茶几放回原位,认真地将地面清理的连一颗玻璃碎渣也没有,还捡起自己的手机,试图证明他有没有被摔坏。      但辛仲远没能把这整个过程看完,就因为腹痛两眼发花头昏目眩,此时的疼痛已经不是一个抱枕能抵挡的了。他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死死按着肚子,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呻吟声就卡在喉咙,他疼得想叫人,可现在庄林正在厨房——这是辛仲远第一次意识到,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      好在庄林并没有在厨房呆太久,刚一出来就看见辛仲远整个人身体扭曲着趴在沙发上,身为医生的他很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慌张的赶上去问“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之类的傻问题,而是非常专业地半抱起辛仲远,伸手在他大腿处摸了摸,果然有血。再看辛仲远的脸,已经疼得煞白。   他二话不说抱起人出了门,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了医院,所以庄林飞车赶到的时候,医院门口已经有担架在等着了。      辛仲远没有经过任何手续就直接被送进了急症室保胎,庄林也参与了。他之所以没有征求辛仲远的意见就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辛仲远那句“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滑稽的是,早上他信誓旦旦地来堕胎,然后又反悔,可刚到晚上,孩子似乎是要报复,竟然自己不要命了。   急救总算顺利完成,胎儿暂时保住了,但情况很不稳定,庄林满头大汗,看着昏睡中的辛仲远被推进病房,不知道等他醒来,是会感谢自己,还是会责怪。      无法联系辛仲远的家属,那么,自己就以邻居的身份假装一次吧。做完了医生的工作,庄林又开始陪床,弄得竟有些好事者开始怀疑辛仲远跟自己真有什么。庄林没空跟那些人开玩笑,只是静静守在辛仲远床边,其实要说他一点儿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短短几天的交情,庄林突然发现,好像已经挺深的了。   两个多小时以后辛仲远醒来了,看着床边陪着他的人,感觉很不真实。      庄林拿来了医院里专为产夫准备的晚餐喂他,鸡汤混沌。辛仲远似乎真饿了,也没推辞,只是表示自己不用他喂,然后就满满地吃了一大碗。   吃完饭后护士来给他输上了营养液,庄林细心地把速度调好,又在他手下放了个热水袋,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辛仲远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凉,”怕庄林误会,还特别加了句,“我说的不是手。”      庄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明白,没关系,慢慢就好了。对了,有句话我很想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孩子快没的那会儿,你是什么感觉?”   辛仲远怔了怔,没说话,就在庄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看着天花板吐出了两个字:“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可这两个字却重重地打在了庄林心头,让庄林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他的一句害怕,竟让自己也跟着害怕起来,于是他像是在掩饰什么,拍了拍辛仲远的肩膀,说:“别怕,已经没事了。”      辛仲远点点头,半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庄林一愣,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从白大褂口袋上把胸卡拿下来放在他眼前,“那你这次可记清楚了,庄林,是庄林医生救了你的宝宝。”   “嗯,”听了他的玩笑,辛仲远也笑了,“谢谢你。”   庄林被这笑弄得一时失神,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辛仲远由衷的笑,还真是难得。      “庄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很快,辛仲远便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庄林的表情变得严肃,辛仲远到底还是辛仲远,温情也持续不了多久的。   “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除非必要的时候最好不要下床,而且你的身体很不稳定,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住院。只有配合医生,才能保证胎儿健康成长。”   “可是我还要工作……”   辛仲远话没说完,庄林就气不打一处来,“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工作没了还能重找,孩子没了就彻底没了!你现在要是非工作不可的话,我保证你明天还得进医院,那我们刚才辛辛苦苦救你的孩子都是为了什么?还不如今天早上直接流掉算了,省得麻烦,你也少受罪!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践踏我全心努力的成果,可以说,至今为止,我为这孩子付出的比你这个爸爸要多得多!”      辛仲远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庄医生,你有朋友吗?”   庄林一愣,“当然有,你什么意思?”   “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你的话太多了……”   “你…我…”庄林脸上突然烫烫的,“一个沉默寡言不懂得跟病人交流的医生是不合格的!”   辛仲远闭上眼睛,疲倦地说:“病人需要安静。”      然后,庄林手足无措,无地自容,很想夺门而去。可很快,辛仲远又睁开了眼睛。   “我可不可以不住院?我是说,我受不了医院的味道。”   庄林想起他曾说过自己有轻微洁癖,明白了,“没问题,我们回家,有我这个专业医生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辛仲远看了看他,很想让他解释一下“我们回家”以及“有我照顾你”这两个在他口中已成定局的事实是怎么得来的,只是他真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庄林自然也不傻,说:“你必须卧床休息,必须有人照顾,有医生帮你,可你一个人住,我既是你的医生,又是你的邻居,这个工作自然由我负责。正好我也想休假,你的名字继续挂在医院里,我就利用你申请在家就医的机会,不上班也可以拿薪水,一举两得,你帮了自己也帮了我,多好?”   辛仲远想了想,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如果想要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我得卧床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   “这么长?”   “还是至少,到时候得看你的恢复情况,这不是我乱说,你可以问医院的其他医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公司请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庄林听了,一脸不在意,“你只是你们公司的副总嘛,副总那么多,少你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让得意忘形的庄林立刻收起了尾巴,“啊,没有,只是那天翻杂志突然看到了你。”   辛仲远无奈地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总裁有要求,我才不会接受什么采访。”      第二天,庄林成功的以自己家设施齐全,医生两头跑很不方便等诸多理由说服了辛仲远住进他家里。他异常兴奋地整理出一间客房,弄得满室温馨,然后乐呵呵地请房客兼病人搬了进来。   刚把一切收拾妥当,辛仲远就给公司老板打了电话。      “宁总你好,我想请一个月的假,一些方便的工作,我可以在家里完成。”   “噢,不是,是因为…”辛仲远想了想,平静地说,“我怀孕了,孩子的情况不太好。”   旁边的庄林一怔,他没想到,辛仲远居然这么坦白。   “二十天?”辛仲远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好吧,那就二十天,我明白,宁总放心。不过宁总,这件事…我想请您暂时替我保密好吗?”   “嗯,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辛仲远用一副“如此这般”的表情看着庄林,说:“没办法,老板只给二十天。”   其实庄林听他打完这通电话,好像也明白了他的难处,于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说:“没关系,二十天就二十天,你相信我,我会用这二十天,让你和宝宝好起来。 金牌保姆和八卦友人   庄林发现,流产危机以后,辛仲远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以前是不理不睬甚至一脸厌恶,现在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有时还主动跟他交谈,像是老朋友。看来,再冷漠的人也有突破口,辛仲远的突破口就是孩子和他人的关心。庄林对这种状况很是满意,但他不知道,辛仲远之所以愿意听他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再听他废话。   庄林大概有种恶趣味,将辛仲远的房间收拾的遍布粉色。辛仲远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的皱了皱眉,但也忍了——他不想因为这事儿麻烦,反正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庄林还觉得不够,搜集了大量可爱宝宝的海报,贴满了整个房间。      在那么多宝宝的包围下,辛仲远实在受不了了,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庄林说:“庄医生,你这究竟是干什么?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我吧?”   辛仲远脸色不太好,虽然男人生子已经合法,虽然他是心甘情愿,但多少还觉得别扭。   “没有啊,”庄林笑得一脸无害,继续贴海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宝宝以后漂亮点儿。这些宝宝粉粉嫩嫩的多可爱,你看了心情也会好的。”   辛仲远无语,“你是医生,是懂科学的,难道不知道这都是求个心理安慰吗?”   “我只知道,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整天臭着脸,将来宝宝的样子和脾气肯定不会好。”   庄林冷声说着,认真贴完最后一张后放心闪人——他很清楚,即使辛仲远不喜欢,也不会有兴致再把它们一张一张撕下来。      庄林责无旁贷地担起了辛仲远的生活起居。他给自己下了死任务,从早餐开始,制定精良的孕夫食谱,势必要在二十天内把辛仲远和宝宝缺的营养都给补回来。因此,辛仲远每天都能吃到合理搭配营养丰富针对性强且色香味俱全的三餐,饭后一小时还配有水果。午休时挂一瓶营养液,有庄林操心着滴速和时间,他什么都不用管,放心睡觉就好。庄林还准备了很多胎教的书籍,嘱咐辛仲远有精神就多看,还危言耸听说你的胎教已经迟了。   被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上厕所和洗澡,辛仲远根本不用下床,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验了当米虫的生活。可让他无奈的是,就连上厕所洗澡庄林都要跟着,说这些是危险时刻,怕他一个人出事。辛仲远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大男人站在旁边看自己解决个人问题,经过几次上诉与驳回,两人达成协议,辛仲远上厕所和洗澡时不能锁门,庄林就站在门外,有情况第一时间喊他。   辛仲远这才明白,原来被人照顾,也是件麻烦事。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担忧,有一次便问庄林:“我这样天天不动,得胖成什么样啊?”   庄林一脸不屑,“越胖越好,想要身材就别要孩子。”   “可是…”此路不通,辛仲远又说,“我听说怀孕的人要多运动,到时候才好生。”   庄林酷酷地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先把孩子保稳了再想生的事儿吧。”   潇洒地走出屋,想到辛仲远郁卒的脸,庄林一阵窃喜。刚准备做晚饭,陈硕就打电话来了。      “小林子!做饭没有?我去蹭一顿!”陈硕跟女朋友分手后,没人给他做饭,天天在外面凑活,已经快失去味觉了。   “你敢这么叫我,那就肯定没有。”庄林脸一黑,他最讨厌的就是大学时不知是谁对他首先发起的这个十分人妖的绰号。   事关吃饭大事,陈硕立刻赔笑,“哎呦我的庄大哥,您就赏我一顿吧……”   庄林此刻甚感悲摧,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陈硕怎么叫,他总是摆脱不了金庸小说里那两个让人十分不快的人物。   “好了好了庄大医生,我说真的呢,我实在不想在外面吃了,你随便下碗面就行!”      庄林下意识地看看那扇关紧的房门,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陈硕奇怪,庄林曾把他家钥匙交给他好长时间都不管,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嘛!”   “我家有人。”   “谁?”想也不想,陈硕直接问道,这下到让庄林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没什么,你来吧,没事儿。”      挂了电话庄林一边准备饭菜一边想,辛仲远不出屋,陈硕来了也不会遇到,应该没问题。但没想到的是,陈硕进门的时候辛仲远正好穿着睡衣出来上厕所,撞了个正着。   这下,由不得庄林不解释了。      “呃…这是我朋友陈硕…”庄林汗涔涔的。   张牙舞爪状呆住的陈硕机械地冲辛仲远挥了挥手,“嗨,你好啊,我是庄…”   那句“我是庄林的大学同学兼好友”还没说完,只见辛仲远若有若无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毅然决然地回房了。   陈硕立刻觉得自尊心受了打击,庄林摸了摸难兄难弟的头,“他总这样……”      “那你受得了吗?”   “什么?”   “跟个大冰块过日子,你受得了吗?本来我想,能让你摆脱单身主义金屋藏娇的,肯定是个帅得惨绝人寰如春风化雨般温柔的男人,谁知道…哎,长得倒不赖,可一旦到了漫长的冬天,每晚抱着个冰块睡觉,啧啧,想一想都觉得冷,我真替发愁。”   陈硕一边说一边拽着庄林的围裙做拭泪状,庄林恨铁不成钢地推他开,说:   “我服了你的想象力,他只是我的病人,住在这里而已。等他好了就走人了。”   “病人?”陈硕眨眨眼,闪出疑惑的光。   “是啊,病人。”   “那就是说…”陈硕神神秘秘地看他一眼,手放在腰间做了个大肚子的手势。      庄林点点头,把饭碗放在他跟前,意思是“堵住你的嘴”。推了推辛仲远的门,发现上了锁,大概在睡觉,只好把他的那份温着,等他起来再吃。   突然,满嘴米饭的陈硕大喊一声,“啊!他就是杂志上那个!”说完,用胳膊戳戳庄林,笑得一脸奸诈,“庄林,你不简单呐……”   “去你的!”庄林给他塞了口饭,“他家就在隔壁,胎儿情况不好,没人照顾,我才帮他的。”   “没人照顾?单身爸爸…那一定有一段凄苦的爱情史。”      陈硕信誓旦旦的说,其实庄林也这么认为,但辛仲远不说,他也不会问,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这种地步。“我求你乖乖吃饭吧,让他听见多不好,况且我们也不是很熟。”   “不熟才有发展潜力嘛,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方又是脆弱人群,当心日久生情。我说真的,也该有个人来解救你这个天天叫嚣独身主义实则空虚到要死的人了。”   “你先解救你自己吧!找个不介意你是妇产科医生的女人当老婆是正理!没事儿净瞎操心!”   庄林一边说一边忧心冲冲地望了一眼辛仲远的房门,心想,不会真生气了吧?又不是未出闺阁的大闺女见不得人,不至于吧……      其实辛仲远在屋里什么都听见了,然后才发现,这几天在庄林家住惯了,竟有些忘记自己的处境。他们只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等他好些了,还是要走的,他们…也不是很熟。   当然,庄林能有这样的定位和自觉是最好不过了——在他刚知道庄林是gay的时候,还真有些害怕长久相处下去会纠缠不清。   真没想到,他还自诩独身主义者,基于他的话唠品质,如果长时间不找个人倾诉的话,应该会憋疯的吧。辛仲远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庄林从来不觉得自己话多了,原来他的朋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自己跟他,大概不是同一条路上的吧。      辛仲远窝在被子里不想出来,其实见到庄林和陈硕其乐融融的,他有些心酸。他曾经也有过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只是跟宋家声交往以后,大家就分道扬镳,没有再联系。到现在孤家寡人,唯独剩下这个被自己拖累的孩子。宋家声已经夺了他的一切,留下的,也不知是祸是福。 荒谬的巧合   经过庄林专业的悉心照顾,辛仲远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胖了。孕期即将进入第六个月,肚子终于姗姗来迟地鼓了起来。孕吐还是很严重,每天早上他都要做足心理准备,不只是迎接那撕心裂肺的时刻,还要面对庄林忧心冲冲的眼神。   辛仲远知道,他为了减轻自己的孕吐费了很大力气,可一直不见效果,倍受打击,最后只能又苦涩又故作豁达地说:“人和人体质不同,可能你正好是孕吐反应特别强的那种,我听说有些人怀孕还吐地胃出血呢,你算是可以了。我还听有些老人家说,孕吐特别厉害的,一般都是男孩……”   辛仲远立刻打断他,心想我都不在乎,你干嘛要做出一副异常痛苦并努力自我安慰的模样?      于是,辛仲远每天还得准时吐。不过最近孩子经常动,让他一阵欢喜一阵忧,这才意识到,原来有孩子是件这么奇妙的事,一个活泼的小生命在体内,每天长大一点点,然后变成个软软的小肉球生出来,慢慢的还会甜甜地叫你爸爸,跟屁虫似的整天要你抱……   辛仲远光是这么想着,心就软了下来。即使这孩子是有一个爸爸,也没什么不好。      趁着庄林出买东西的空,辛仲远穿上庄林特地准备的防辐射外衣,想多上了一会儿网。   可这一上,就上出了问题。      几乎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版都刊登了一则有关宋家声的长篇报道。大意是这位豪门大公子长期以来保持的钻石王老五身份被曝有假,其实,这位宋公子早在三年前就秘密结婚了,对象还是个男人。如此爆料已经让人跌破眼镜,更重要的是,据说最近宋公子的家庭生活非常不和谐,打算要离婚,看来,假钻石王老五有望升级为真钻石王老五。   有媒体表示,综合宋公子平时结交众位政、商、娱乐界名媛,并桃色新闻不断的经历,可以判断如果他不是在逢场作戏的话,那么就一定是位双性恋者。   还有媒体称,那位隐藏在地下三年的宋“夫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管理者,姓名首字母正好包括xyz,还真是个神秘的未知数。      辛仲远的手有些发抖,宋家对媒体的封锁一向很严,这些消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指使,肯定没有媒体敢报道。而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自明。   他果然是…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还有媒体刊出了宋家声关于此事发表的公开声明,照片上的他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似乎这事儿根本微不足道,他说:“本来我不想说,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不说,就显得很不负责任。首先,媒体关于这件事的报道是真实的,我三年前的确跟一个男人结过婚,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最近我正在办离婚手续,由于一些其他原因可能会比较慢,但离婚已是既定事实。因为当时年轻不懂事,造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这是我原本没有想到的。但因此我也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爱情不能冲动,婚姻不能冲动,做人更不能冲动,否则你会遇到大麻烦。好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回应这件事,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看到有任何媒体再提起这件事,毕竟,这是我的私事,并且是一件很不愉快的私事。”      辛仲远几乎要疯了,他从来没发现,宋家声居然这么虚伪这么不要脸,说谎说的堂而皇之,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好像是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对不起他。“不堪回首”、“知人知面不知心”、“大麻烦”、“冲动”,他就是用这些来形容他们的过去吗?他已经把他曾经的努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他难道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不仅是否定自己,也在否定他;还是说他对自己已经恨到了不惜诋毁的地步?   一个曾经以为爱到深入骨髓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先把消息送给媒体,再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羞辱自己,好,真好……   宋家声,原来我真的看错你了,看错你了……      庄林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辛仲远失神地靠在床上,手搭在微鼓的肚子上发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地上,床头柜上的水杯和闹钟也在地上,很显然,他又摔东西了。   庄林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天生喜欢摔东西。   辛仲远呆呆地看着庄林,好像突然醒了,一边下床一边道歉,“对不起,我…”话到一半他又停住了,刚才很生气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摔了手边的东西,甚至没想到这是在别人家里。      庄林拦住正要弯腰的他,“你别乱动了,去看看你的电脑还能不能用,其他的我来收拾。”   庄林一阵苦恼,为什么他总要给辛仲远当清洁工。   “实在对不起,这些东西,我改天赔给你。”   “没关系,不过是个杯子和闹钟,还是你的电脑比较重要。”庄林想了想,又说,“我多拿几个抱枕给你,你什么时候又想摔东西了,就摔抱枕吧,还可以循环利用。”   几句话说的辛仲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庄林语气很平静,但他知道他一定生气了。因为他每次生气的时候,话痨的毛病会好一些,却会变得毒舌,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   “庄医生,不好意思,这次是意外,我下次不会的。”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总憋着对孩子也不好。”   辛仲远被堵得没话说,只能看着庄林把屋里收拾好,继续躲在被子里生气。要不是因为宋家声,他也不会这么情绪化,为什么自己命中要有这个克星?连一刻安生日子都不让自己过,为什么……      晚饭后辛仲远去客厅,发现庄林一手拿着螺丝刀,一手拿着那个闹钟拆拆装装的,顿时,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那个闹钟…坏了吗?”   庄林抬头看看他,继续低头干活,“嗯,可能修不好了。”   辛仲远顿时很无措,“我再买一个给你。”   庄林听了脸色一沉,突然放下手上的东西,说:“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的。这个闹钟是我小时候我妈给我的,我还指望着它陪我一辈子呢。”   辛仲远一怔,说不出话来。      “一个闹钟我还知道珍惜,可是你呢?你对你的亲生骨肉有过一丁点儿爱吗?”   “谁说我不爱它!”辛仲远上前一步,极力反驳,他知道庄林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爸爸,可是他对这孩子的感情,又有谁会明白。   庄林看他一脸激动,眼神里还有慌张和委屈,好像生怕自己误会了他,一时也有些自责。毕竟他身上发生过的事,自己并不知道;毕竟自己只是医生,他才是爸爸。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我道歉。你别总站着,过来坐吧。”   辛仲远顿了顿,挨着庄林坐下,拿起闹钟研究,试图挽救。庄林却说:“算了,这样看着也挺好。就算它再也不能走再也不会响,我还是愿意让他陪我一辈子。”   辛仲远突然有些触动,总觉得这话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庄林在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两张卡片递给辛仲远,“我朋友给了两张歌剧的票,是他的病人送的,他没兴趣,我也没兴趣,我看挺适合你的,就送你吧,据说是个很有名的剧团。表演的时间是下个周末,你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门。”   辛仲远接过来一看,有些恍惚。是挪威皇家剧院的世界巡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记得上一次…算了,还提什么上一次啊,不如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吧。      “谢谢,我很喜欢。”辛仲远把其中一张装进口袋,又把另一张递给庄林,“能跟我一起去吗?你知道,”辛仲远的目光闪了闪,“一个人去看歌剧,感觉怪怪的。即使你没兴趣,去睡觉也可以。”   庄林愣愣地接过,心想其实你是找不到别人才对吧。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又开始小小的期待起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可他并不知道,这次约会对辛仲远来说,是另一种折磨。      辛仲远大学时参加话剧比赛,演的就是罗密欧。当时正好挪威皇家剧院准备在本市演出看家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导演建议他去观摩一下,好提高演技。辛仲远也很想去,却掏不起高额的门票。宋家声知道以后,专门买了两张贵宾包厢票请他去。那一次,宋家声在歌剧最煽情的时候吻住了他,跟他表白,请辛仲远给他一个机会,还说会照顾他一辈子。   那一天,辛仲远很幸福,很不真实。   所以今天,他想利用这个荒谬的巧合,结束曾经那荒谬的一切。   之所以要拉上庄林一起,大概想要有人做见证吧。   辛仲远不需要宋家声,即使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宽阔的肩膀给你靠   表演那天,庄林在客厅里苦等辛仲远不见出来,推门去看时,才发现他正坐在床上望“衣”兴叹。原来,辛仲远十分郁闷地发现他所有的衣服都已经穿不上了,就连宽松的睡衣都觉得紧,更别说那些裁剪到位的西装了。小腹隆起了一个非常圆润的弧度,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的。   “你…”庄林把铺了一床的西装扫视一遍,“从小穿西装长大的?”   辛仲远本就绷着的嘴角不悦地抽了一下,知道庄林故意损他,低声说:“平常上班,没机会穿别的衣服,也不喜欢买衣服。”   认识宋家声之前,辛仲远的衣服都是随便穿的;认识之后,买衣服的事就由宋家声包办,他不管不问,对方买什么就穿什么;等到上了班,工作日都是西装,休息日也不怎么出门,在家就是居家服,现在离开了宋家声,自然不可能再带着他买的衣服。      “现在你不买都不行了,这样吧,看完表演以后我陪你去买,但是……”   “没关系,我联系一家成衣店,让他们立刻送来,来得及。”辛仲远说着就掏出电话,正要拨号,却突然愣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有没有软尺?我想量一量…现在的尺码……”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庄林一阵窃喜,突然感觉自己像只偷了腥的猫,随即正了正神色,说:“软尺没有,我用手就可以,绝对精确。”      辛仲远一抬头,庄林正倚在门口欢乐地摇着双手,他突然有些恍神,以前都没仔细看过他的长相,现在感觉还挺帅的。于是他下意识的就盯着庄林多看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这长相确实很舒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又低下头,说:“什么意思?”   “就是我亲手给你量,”庄林笑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得意地说:“我这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孕夫的肚子,从显怀一直到躺在产床上的,几紮该是多长的腹围我清楚得很,现在尺子还有误差呢,我的手可不会变。”      辛仲远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避讳地拉开自己的睡衣,一手扣住腰眼,顿了顿,不满意地用指头按了按,说:“腰直起来,不然就不准了。”   辛仲远闻言一挺腰,肚子立即十分骄傲地挺了出来,曲线呼之欲出,他一害羞,本能地想要缩回去,却被庄林在身后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好死不死,庄林此时还应景地加了一句:“都怀孕了还怕什么肚子大啊……”      只是肚子一挺,双腿就不自然地想要分开,辛仲远不适地挪了挪,也只好就着这种尴尬的姿势任由庄林给他当裁缝量尺码。庄林倒是浑然不觉,认真地用手量过一圈,一边还自言自语着“一紮、两紮、三紮”……好像生怕辛仲远不知道似的。   最后他在辛仲远肚脐上按了按,表示测量完毕,眯着眼心算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辛仲远点点头,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庄林又说:“怀孕了胖是胖全身,要不要再量量别的地方,比如说屁股?”      其实,庄林真的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是完全的好心。在他看来,怀孕后浑身发胖是很正常的,买衣服当然要把各个地方的尺寸都量好,不仅是肚子,还有屁股,量完了屁股,还得考虑是否要量一下胸围,有些男人怀孕后胸围增大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话在辛仲远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他猛地一转头刚想开口骂,冷不防庄林在他身后贴得很近,头还歪在他肩上似挨非挨的。他这一扭头,几乎就刚好是鼻尖碰鼻尖、嘴对着嘴的情况。更何况,此时庄林的手还搁在辛仲远的肚子上,不论原因只看结果的话,根本就是庄林从身后抱着他,把头枕在他肩上,他又衣衫不整的涨红着脸,实在暧昧非常。      于是,辛仲远也不记得该说什么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利用着极近的距离相互交换气息,似乎在这种状况下,不再进一步,就吃了亏似的。   过近的距离,让人很容易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谁。可庄林却冷静地在迈出那一步前回到了现实,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手,站起来说,“快打电话订衣服吧,我看今天出去吃的计划要泡汤了,我去做饭。”   庄林出去以后,辛仲远仍坐在床边抱着肚子发呆。可他没注意,房门开了个缝,庄林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打电话才真正离开。      那家店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后就送来了衣服。辛仲远签收后躲在房里换好,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似乎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梭子,恐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记起,自己已经是个怀孕的人了。   “换好了就快过来吃饭吧,”听到开门声,庄林一边端盘子一边说,当他看到屋里走出一个一身得体西装却大着肚子的禁欲美男时,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又是深蓝色西装…..”   辛仲远径自在餐桌前坐下,说:“既然是看歌剧,衣着当然要正式一点。”   庄林点点头,刚想说待会儿我一定要给你买些时尚休闲的衣服时,却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只得改口:“刚刚忘了告诉你,应该买大两个尺码的,要不然坐下的时候肚子会吃不消。”   辛仲远动了动,说:“还好。”   庄林看了他两眼,无奈,“解开上衣扣子吧,我看着都难受。”   辛仲远一愣,听话的照做,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安地说:“我这样子…很难看吗?”   “怎么会,怀孕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你是最帅的。”      庄林后来才发现,其实辛仲远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悲哀,那么自己的答案,一定让他失望了吧。      二人吃完饭立刻往剧院赶,还好没有迟到。位置很好,在前排,但不是包厢。辛仲远想说,历史总是极其的相似,但永远不会重演。哪怕只有一秒钟发生了改变,以后的人生轨迹就不一样了。那么今天之后,他的生命又会如何呢?   庄林也曾自诩为文艺青年,但无奈歌剧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开始打瞌睡。为了不让辛仲远失望,他努力地变换姿势,却还是敌不过浓浓的睡意,狠狠地点了几下头。辛仲远善解人意地小声说:“没关系,你想睡就睡吧,结束了我叫你。”庄林敷衍着说好,心里却想,台上这么依依呀呀地唱个不停,他也睡不安稳啊,只好用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呈灵魂出窍状态。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发现辛仲远也把头埋了下去,难道也困了?努力把自己弄得清醒一点儿再看,才发觉不对,这种头几乎贴着大腿,用手捂着脸,身上还轻轻颤抖的动作,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哭。庄林没时间想他为什么哭,只能做最低级的补救,掏出面巾纸递了过去。辛仲远接过,好像说了声“谢谢”,却依然埋着头,时不时晃两下。   庄林把手搭在他背上,凑到他耳边意图安慰,:“别这样,对孩子不好。”   辛仲远没有回应,一只手难耐地攥紧了裤子,慢慢的,竟有愈演愈烈的意思,整个肩膀都晃了起来。庄林纳闷了,这又不是小女生,怎么还有越劝越来劲儿的毛病呢……看着看着,他心里也开始不舒服,他知道辛仲远一定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所以才会把自己伪装的那么强大,他知道一定是这场景触动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忍不住爆发。   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是怎样的过去,会让辛仲远这样放不下呢?      越是看似坚强的男人,脆弱起来才越让人心疼。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天,且不说亲密程度如何,至少是朋友,至少已经养成了自觉关心他的习惯,可一旦关系到他故意封闭的症结,庄林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束手无策。   可是,既然他选择了在自己面前哭,那就证明,他对自己还是信赖的吧?      庄林立刻就把猜测变成了现实,他靠近辛仲远,揽过他的上身,向自己身上靠了过来。辛仲远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就顺从了——任谁在这个时,都想有一个结实的怀抱依靠着。   辛仲远靠在庄林身上,深深的自责。他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没出息,竟然又忍不住哭了。他明明已经不爱宋家声了,为什么还会触景伤情?为什么还会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和后来让人几乎无法置信的决裂?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只能把今天的缅怀当作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想起和宋家声的过去,最后一次为他流眼泪,最后一次纠缠于不该发生的错误——从今以后,从前的所有不过都是一场笑话,他和宋家声,只是路人。   从未相遇过,从未深爱过。   就让那些身体和心灵的牵绊,随着这次的眼泪,一同消逝吧。   忘掉一个人而已,再简单不过了。      出了剧院,再次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辛仲远又将层层的保护穿好,表情平静地像办公室开会。   “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   庄林不明白了,怎么突然间说话这么客气?   “啊,没什么…”看着辛仲远转身要走,庄林立刻跟上去,“我们去买衣服吧?”   “不了,我有些累,想早点儿回去。”   “噢…”庄林有些失落,却自我安慰,“你现在的确应该多休息。对了…”庄林想了想,决定豁出去了,指指他的肚子,说:“宝宝的另一个爸爸……”   “不要提他!”辛仲远条件反射似的打断,庄林看得出来,他脸上有了变化,但很快就平复了,平淡地说:“庄医生,以后在我面前,请不再要提这件事。”      庄林一愣,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刚才他叫我什么?庄医生?在自己家“喂喂哎哎”地叫了将近二十天,怎么现在一开口还是庄医生?不过也对,庄林很快就洒脱起来,手插着兜跟上去,他很难想象从辛仲远口中叫出“小林子”、“庄大哥”之类的是个什么情景,“庄医生”这个称呼文雅有礼又不至于太让人想入非非,确实比较适合他们现在关系。   不过他今天也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宝宝的另一个爸爸在辛仲远心里是个死结,碰不得的。他曾以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辛仲远才内心凄苦的故作坚强,现在看来不是,他已经敢肯定,一定是情变,但至于是什么情怎么变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啊。 斗智斗勇斗情   两天后,二十天疗养到期,辛仲远收拾东西离开庄林家,告别身为米虫的日子,重新踏入自己的孤独生活。那天庄林还挺悲戚的,试过才知道,原来身边有个人的生活是那样美好,做饭有人跟他分享,看电视有人跟他讨论,睡觉前有人跟他说“晚安”,时不时还能拌几句嘴,添点儿生活乐趣——挖空心思把这把一大一小照顾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感情?   可惜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他天天对着墙壁说话。      庄林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本来就说好的,到时间了就离开,毕竟关系还没到那份儿上,他说不出让辛仲远继续留下的话。再者就算他留下了,自己除了照顾他,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不会有结果,那还是干脆别开始了。   都是邻居,做个普通朋友,有必要了相互照应,也没什么不好。   但让人无奈的是,辛仲远似乎有瞬间消失的本领,只要一离开庄林的视线,就再也见不到人了      那天是庄林回医院上班的第一天,弄乱了几张病历,还差点儿给一个孕夫拿错药,让几个护士狠狠地把他批评嘲笑了一番。庄林深刻反思,还不就是因为辛仲远…肚子里的宝宝嘛!说实话,自从荣膺了辛仲远的专职医生后,他就开始期待起宝宝的出生,有时睡觉前还会想一想宝宝以后的样子,会不会小小的就长一张辛仲远的冰刀脸?或者像他老爸那样成为小美男?或者…多多少少带有辛仲远以前那个男人的样子?   他一再告诫自己,自己关心的是宝宝,是宝宝,没有别人‘他不过是在履行他的医生义务,对病人负责,别无其他。于是下了班,他建立起强大的心理建设,打着光鲜亮丽的旗号,来到辛仲远家门口,摆出笑脸按响门铃后…毫无意外地吃了个闭门羹。      庄林看看表,八点多了,朝九晚五早该结束了,怎么还不回来?失望地回了家,九点钟再去看,没回来;九点半再去,还没回来;十点钟再去,终于有人了。   庄林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查岗,辛仲远有些意外,“九点…”   “你就说瞎话吧!九点钟我来过!”庄林愤愤不平,惊觉话说漏了,无奈地低下头。   “九点多,九点半吧,我也没看表,”辛仲远咳了两声,庄林也不敢说他其实九点半也来过的。   “要进来吗?”   庄林灵机一动,笑道:“要,当然要。”说着就大摇大摆地进来,往沙发上一坐,“我今天加班,也是刚回来,没吃晚饭,你有什么剩饭没?随便给我来点儿填填肚子。”      果然,辛仲远的表情有点儿慌。他从庄林家走的时候,特地答应了他要自己做饭吃,不能总在外面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现行。   “噢,我今天在公司吃的,没有做饭。”   “没做饭?”庄林站起来,一边瞟他的肚子一边往厨房走,“那正好啊,现在做点儿夜宵吧。”说完,他拉开辛仲远的冰箱,立刻黑了脸——除了几盒速食面、几罐啤酒之外,什么都没有。   庄林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说:“你买这么大的冰箱干什么,根本就是浪费嘛!”      辛仲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庄医生……”   “别叫我!”庄林气了,“经过上次流产的事,我还以为你想通了要对孩子好,所以才费了那么大力气帮你把孩子养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些成果了,你又开始糟践自己,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帮你!少上二十天班少赚多少钱你知道吗?还别说照顾你比上班累多了……”   “你不是说…有病人在家这个理由,跟上班拿一样多的钱吗?”   庄林冷哼,“亏你还是商人,这种鬼话你都信…我告诉你,请长假,一分没有!”      辛仲远有些傻了,“这样吗?对不起……”可是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对不起有用吗?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地待这孩子,不要以为现在孩子没问题你就可以胡来了,这孩子根基本来就不好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注意?”   辛仲远看看气急败坏的庄林,走到沙发跟前抱着肚子坐下,说:“我在公司不像你在医院那么清闲,请了二十天的假,现在回去,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做,谈生意应酬又多…..”   “那你就大着肚子去跟人应酬?至于吗!”      辛仲远不满地皱了皱眉,语气变得僵硬,“你听我说完好吗?我一个人住,如果因为怠工被炒的话,我过不下去的,更别说还要养一个孩子。我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爸爸,可是你明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他,后来我留下他,也不过是想给它一个机会,能不能活命,能不能出生,就看它的造化了。这些话我本不该跟你说,但我知道一直关心宝宝,照顾它这么久,我想你也有资格知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从今以后,请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我…”   庄林刚要说话,只见辛仲远冲他摆了摆手,“你的医生义务,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下面的一切,都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的责任,与人无忧。前阵子很感谢你对我和孩子的照顾,我没想到会对你造成经济上的损失,实在不好意思。”辛仲远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这算是我这二十天的医疗费和食宿费,请收下。”   庄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说这个人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快,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他了?他气得要命,接过那张卡又朝辛仲远甩了过去,差点儿扔在他脸上,“我忙活了半天就换了你用这几个臭钱羞辱,他妈的简直是犯贱!”      庄林转身就走,他以为这就是结果了,却没想到辛仲远突然站了起来,冷笑两声,说:“那你以为会是什么?让我以身相许吗?庄医生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庄林一听,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你…说什么?”   辛仲远毫不在意的一笑,“你不用隐瞒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么努力地想要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不是很明显的事嘛,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我不明白的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还会有兴趣?”      辛仲远一手扶着肚子,笑得一脸无害。庄林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这样的外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吃错药了?他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辛仲远倒还停不下来了,继续说:“庄医生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直接说了不就得了!你不说那我就只有猜了……”   “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庄林一脸黑线,背上汗涔涔的,好像见了鬼,“我惹不起你,我这就走,行了吧?就当我瞎了狗眼!”      庄林走后,辛仲远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上累,心里更累。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又跟客户应酬,公司的事情已经让他吃不消,回了家还要面对另一个大麻烦。   他一直在想庄林对他好的目的,不外乎那么几个,即使他不说,自己多多少少也感觉得到。更重要的是,自己似乎有些离不开他了。短短几天,就开始想念被他照顾着的日子,想念他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的,想念他每次批评自己时认真又固执的眼神,想念他那次吹在自己耳边的气息……   如果庄林是还走在泥潭的边缘,那么自己,似乎已经陷下去了。   他看人看得很准,庄林就是那种相处久了就分不开,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人。      他很需要踏实的情感,可现在的他怎么可以呢?   现在的他,上不上下不下,有那样不堪的过去,有一个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他凭什么期望美好的未来?更不可能给别人一个未来的承诺。虽然庄林现在并没有怎么样,但如果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他敢保证,即使他自诩独身主义,也一定会跨出那一步的。      不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只是因为庄林是个单纯的好人,一眼就被自己看透了。   所以,就在一切还处于萌芽状态的时候,让他对自己厌烦了,尽早散了吧。至少这样,可以少一个大烦恼,让自己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在那些亟待解决的问题上,比如说……      今天中午宋家声又打电话来,跟他要孩子的抚养权。他自然不给,宋家声也不多说,只有一句,你等我的律师吧。      接下来的几天,辛仲远一直忙着联系律师。他这些年处于宋家声的阴影下,虽然他很能干,但一直没有自己的社交圈,更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唯一一个可以发展的,还被他三言两语给吓走了。没有任何熟人的推荐,想要找到一个足以打败宋家声的律师,谈何容易啊!更别说基本上大部分人一听说是跟宋家声打官司,连案子问都不问就说不接——在这方面犯了他忌讳的人,职业生涯很可能就此画上句号,因此,没有人敢冒险。   宋家声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说打官司不过是幌子,他是故意要让自己走投无路。   所以,考虑了很多天的辛仲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拨通宋家声的电话,准备最后一次谈判。      “你一定要跟我打官司吗?”辛仲远问。   宋家声轻笑两声,“如果你愿意把孩子给我,当然可以不打。”   “那如果这孩子不是你的你也要吗?”      宋家声一愣,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就这么肯定孩子是你的?”   “辛仲远我告诉你,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哼,事到如今,我还怕身败名裂吗?不过你倒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孩子不是你的,最有可能身败名裂的那个人是谁?”      宋家声咬着牙,声音冷到极点,“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不用你管。”   沉默了许久,宋家声“啪”地挂掉电话,辛仲远长出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抚着肚子说:宝宝,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帮我吧。 友人“千里捉奸”   自那天闹了个不欢而散,庄林就再也没有见过辛仲远。好像前阵子的相处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其实那天晚上庄林一直没睡着,他知道辛仲远性格里有某种反复无常的因素,但就是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跟自己来那么一出。明明之前还共处一室和和美美,相约一起看个煽情的歌剧,自己还把肩膀给他靠,难道这样还不算关系亲密吗?   庄林仔细一想,确实不算,有关辛仲远的事,他知道的那些,板着指头——还不用脚趾头——就可以算出来,但他不知道的那些,大概跟头发的数量有一拼。   看似已经愿意跟他交心的人,其实还是很封闭。      在辛仲远口中,他另有所图、心术不正,是个猥琐变态医生,但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自己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对辛仲远这么好?只是宝宝吗?这么说的话,恐怕又自欺欺人了。那就是喜欢之类的原因了吗?   好像也不是。   只是单纯地想照顾他,让他每天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他不要再故作坚强;想要走近他封闭的心,让自己成为他信任的人,唯一信任的人。   这种想法应该是…占有欲。      庄林好不容易找到了最贴切的那个词,但转念一想,为什么会对辛仲远有占有欲呢?因为他不止外表诱惑,内里还像个无底洞似的,很令人好奇。但凡看到他的人,恐怕没几个不想拨开他那层层的伪装,看看那颗掩埋在无数尘埃中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具好奇心,同时,男人往往也是比女人更容易让人好奇的生物,庄林认为自己也不例外,想要接近他,只是为了猎奇吧。如今猎奇不成,只是运气不好,也不用太失望。   想到这里,庄林认为一切都有了答案,这个纷繁的世界终于清静了,于是就轻松地去做别的事。但他忘记了思考最重要的一点:每次看到辛仲远就心疼、就想要保护的那种心情,又是因为什么?      陈硕这天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一个背影,下意识觉得很熟悉,就跟了上去。跟到男性产科外,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人就是杂志封面上那个住在庄林家里的!可是…有庄林大医生罩着,他干嘛还到别的医院来做检查?一定是——陈硕鬼鬼祟祟地缩在墙角里,嘴咧的像个脸盆——闹别扭了!   怀着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静候在男性产科外,等到辛仲远出来,他又悄悄尾随上去——不,由于他穿着白大褂,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尾随。陈硕想到这里,挺直了腰板,跟着辛仲远出了医院大门。然后,他看到辛仲远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由于离得远,他看不清车里那男人的样子,只模模糊糊看见那人戴了副很大的墨镜。陈硕一拍手,心说不好,这是爬墙,活脱脱的爬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硕一边脱白大褂,一边野马般飞奔进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车里,插入钥匙发动引擎脚踩油门一气呵成跟了上去!——敢给我最好的朋友戴绿帽子,这还了得?!看我过去不闹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说是这么说,陈硕到底是个懂事的成年人,为了防止被发现,他只能跟前面那列价格不菲的宝马保持一定距离,还忙不迭的带上耳机,给当事人报告最新消息。   “庄林你干什么呢?没事,没事那最好,你听我说,我发现你家那口子今天来我们医院做检查了,这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爬墙!”   “什么?什么那口子?就是那个啊,你家那个!……杂志上那个!”   “什么?没关系?不行不行,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   “他们暂时是一个开车一个坐车,没有什么不法行为……不不,不轨行为。”      “我这正往新区走呢,看样子是要吃饭,那个男的看上去是个金主,快想想新区有什么不错的饭店,我意思你也跟着来吧,到时候抓个现行,他想赖都赖不了!”   “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不来?庄林我跟你说是个男人就别这么孬种,咱得跟他闹!争夺主动权,要不你这么惯着,以后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有你受苦的日子!”   “什么?你们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我知道你们只是闹别扭,小两口吵架很正……”   “什么?”张牙舞爪的陈硕终于冷静了一些,“他早就搬走了,这样啊……噢,好吧,那…别急别急!我看到了,他们俩进了那家明珠海景咖啡……”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还要上班呢不是,我追这么半天都是为了谁啊……”      庄林一脸沉重地挂了聒噪不堪的电话,本想不去理会,可竟然再也静不下心了。在他准备放弃继续跟辛仲远保持关系的时候,陈硕却突然打了这个电话来。不得不说,在听到他去别家医院检查的时候,自己心里很难受。难道自己那么长时间的付出,还换不回他的一点点的信任?既然天意如此,那就……把握住这次机会吧。      “你有什么话快说,我没时间跟你耗。”   宋家声怡然自得地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奶加糖,面对辛仲远冷得像冰的脸,看看他面前正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再看看他紧紧裹在西装外套里的肚子,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这孩子的嘛,这样的话,倒真有可能不是我的。”   那天听说这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宋家声就私下派人开始查。但查了几天没有任何发现,他气得把手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正独自发脾气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连孩子的父亲都不在乎了,还要孩子干什么?孩子到底是谁的,生出来以后不就真相大白了么,就让辛仲远先过几天好日子,等孩子生下来,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辛仲远都不会有好下场。      “难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不过废话少说,你到底找我干什么?”辛仲远越来越看不惯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富家公子哥做派,多一秒都不想呆下去。   “我今天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家声十分优雅地端起咖啡杯,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孩子的事情,我不想查了,也不会逼着问你要孩子的抚养权,没这个必要。我宋家想要后代,有人排着队等着给我生,不缺你这一个。就算你真想用这孩子来分我家产,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哼,”辛仲远冷笑一声,“凭你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出这种理由了。”   “喔?”宋家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微微上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还挺毒的。”   “那要看对谁了。”   “好!”宋家声故意赞道,“果然是我曾经看上的人,即使是被一脚踢开,还是装的这么有骨气。有时候我还真想会一会你那些个姘头们,不过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何必自贬身价呢。更何况,你要真是宁愿倒贴,那些人似乎也无可奈何。”      “你住口!”辛仲远站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跟你多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呵呵……”看到辛仲远气得要走,宋家声轻笑两声,说:“我劝你还是少生气,小心你那累赘的肚子,啧啧,真是难看……”   辛仲远的脚步一顿,几乎立刻就想回身狠狠揍他一顿,可拳头攥紧,忍了又忍,还是作罢。反正已经跟他没关系了,多说无益,就当今天运气不好,听狗吠了吧。宋家声却满不在乎,悠闲地喝着咖啡,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说:“给我去查,刚才一直跟在我车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辛仲远的车放在医院没有开来,他绕了一个路口才到了规定可以叫出租车的地方,没想到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突然出现在眼前,庄林从车里走下来,却只是盯着他看,一直不说话。那个表情,似乎是已经等他很久了。 据理力争求“包养”   看到几日不见的庄林,辛仲远有些恍惚,先是愣了愣,然后换做一脸平静,说:“庄医生?好巧。”   “巧什么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庄林不喜欢他这样故作姿态,没好气地说。   辛仲远倒是怔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坦白。“好吧,是巧是找都无所谓,你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庄林有些着急,上前两步,“我问你,为什么你要去别的医院做检查?我就住在你隔壁,你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呵…”辛仲远淡淡一笑,“去哪家医院找哪个医生这是我的自由,庄医生你没理由干涉吧。我就是觉得附属医院比你们医院好,那又怎么样?”   庄林丝毫不让,说:“借口,全市男性产科我们医院是最好的。”   “这是什么话,你们医院好就不许人去别家医院,真是笑话。”   “我看你是不敢来找我吧?你怕见我。”庄林不想再纠缠无聊问题,单刀直入。      一下子就戳中了心事,辛仲远建立的强大防线有些动摇,连忙试图去找弥补措施。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退为进了。“你说得对,我是怕见你。我非常讨厌你看我的那种毫不顾忌的放肆眼神,那让我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庄林愣了,毫不顾忌的放肆眼神,他有吗?他一向很理智的啊,更何况他对辛仲远的好感,只是好感而已,还并没有到那一步吧。为什么每次让辛仲远一说,自己的形象就很不堪呢?   庄林正愣着,发现辛仲远要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说:“你等一下!我要澄清,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想跟你做朋友,更何况邻里之间走得近再正常不过了,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辛仲远警惕地把手抽回来,说:“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利,我一个人过惯了,并不需要朋友。我的原则是未雨绸缪,就算你现在没有多想,难保以后不多想,我讨厌麻烦事,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还是做不见面的邻居比较安全。”   庄林气了,“什么未雨绸缪,根本是因噎废食不知好歹!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   “好啊,”辛仲远不在乎地说着,“既然我这么不让人待见,你还总缠着我干什么?”   不顾庄林一脸的愤怒和失望,辛仲远就像个局外人,潇洒地转身离开。他听着身后那个人因为生气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冲上来抱住自己。他用双手狠狠地勒住自己的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辛仲远动不了,但也知道一个男人拼命抱着另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的场景有多叫座。眼看大街上很多行人开始朝这边观望,他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庄林这个始作俑者也懵了。看到辛仲远要走,他只想留住他,动作快过脑筋就用了这种最直接的方式。他甚至已经忘了,“抱”这个动作,应该只存在于特定情况下特定的两人之间。糊里糊涂地这么抱住,脑袋里嗡嗡作响,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手感和触感都很棒,竟就有些不想放开了。   “你发什么神经!有人在看!赶快放开我!”   辛仲远低声吼着,庄林这才发现,这样确实有些失态,于是连忙讨价还价,“对不起,我放。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不走我才放。”   辛仲远无语,“我答应我答应,求你赶快放了吧。”   庄林终于十分舍不得地放开,脸上红红的,垂着头,好像做错了事。他一向自认很冷静的,怎么刚才突然像鬼上身似的,做了那么冲动的事,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辛仲远生气地问:“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想跟我做朋友没别的意思,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当然有话说!”庄林立刻反驳道,“你别再装了,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想让我生气,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信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知道你经历过很多不愉快的事,习惯了一个人扛着故作坚强,不希望有别人走进你的生活。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说我就不问,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宝宝,让你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去接触别人去交朋友,那样你的生活才会快乐!至于到底是什么理由……”庄林顿了顿,“我现在还没想清楚,我想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当然不排除将来跟你有进一步关系的可能,但绝不像你说的什么有目的的接近那么龌龊!”      辛仲远听得快被绕晕了,再一次确定了庄林的话痨体质已经升级的事实,他冷着脸,不耐烦地说:“我快不快乐,跟你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样的质问,庄林又一次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没资格,但很快就从打击中走出,坚定说道:“我们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过得很快乐,我相信你也很快乐,宝宝也很快乐,既然我们都能给对方快乐,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明明就是有感觉可以发展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坦然承认呢?”   “那是特殊情况,我的工作很忙,平常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我希望你理智一点。”辛仲远摇摇头,“跟你说话真的很头疼。”   被他一句一句说得实在受不了,辛仲远又想逃走。这次庄林眼疾手快,冲到他面前堵住去路,样子可怜兮兮的,“你说不走我才放开你的,怎么又反悔?”      辛仲远几乎要疯了,“真受不了你……”   庄林做了一次深呼吸,放慢语速,苦口婆心地说:“我很怀念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我这才发现,一个人独来独往虽然很自由,但比不上有人陪着的幸福和乐趣。我也很想念宝宝,想等到它生下来,就陪着它一起玩,我还给你买了孕夫礼包,你都不想看看吗?”   辛仲远心一滞,好像被什么东西敲打着,慢慢软了下去,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从一开始就执着的让人无可奈何。于是他有些泄气地说:“你不是独身主义者吗?突然想找个人陪只是图新鲜吧?”   庄林傻眼了,“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跟你朋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是你亲口说的我身体好了以后就要走吗?只是最普通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干嘛要搞得这么复杂?”   庄林此时变得蔫蔫的,“我本来也不想搞得这么复杂,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挡不住。”      突然间,辛仲远明白了,庄林这话正好把他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当时一起住,不过短短的二十天,跟一个让人头疼的话痨医生相处,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超出预期的走向,可心一点一点偏离最初的设定,一点一点偏向庄林那边,却是他无法抗拒的。      庄林趁着辛仲远动摇连忙插话进来,“总站在大街上说话也不方便,现在又不容易叫到出租车,坐我的车回去说好吗?我有很多东西要跟你看。”   辛仲远还是不说话,庄林就试探着拉着他走到自己车前,辛仲远站在车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庄林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努力了这么半天,成与不成,就在这最后一举了。 孕夫礼包   刚从电梯里出来,庄林就十分警觉地挡住辛仲远回家的去路,连推带拉把他让进自己家,顺手就按在沙发上。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妥,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突然惊醒。他一拍手,自觉地走到辛仲远跟前,开始解他的西装扣子,唠叨个不停:“早跟你说了不能总穿西装,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辛仲远一脸无语,机械地配合着抬胳膊。庄林不屑地把西装上衣扔在一边,认真看了看,又说:“皮带扣子也退两个,否则宝宝和你都会受不了,在家里穿这么整齐干什么。”   实在不想听他唠叨,辛仲远示意性地松了松皮带,一脸“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的表情,可庄林依然深深沉浸在私人医生身份和主人翁意识里出不来,自然自语的表演非常投入。   “想喝什么?给你冲杯热牛奶好了,你先喝着,我去给你拿大礼包。”      眼看着庄林兴奋地忙忙碌碌,辛仲远只有无言接受,但也开始猜测起他口中不停说到的大礼包是个什么东西。果然,庄林很快就从卧室里抱出来七个大大的包装精美的方形盒子,一起放在辛仲远面前的茶几上。   “你现在是六个月,我买了七个孕夫礼包,一直到你生产的时候都能用上,”庄林一边说,一边拆开其中一个盒子,献宝似地展示给辛仲远,“你看,这就是六个月用的,有睡衣、居家服、平常的运动装,连内裤袜子啊都有配套的,还有相关的胎教书籍和影片,适合你情况的作息时间表和食谱,还有一些孕夫必备药品、保健品,怎么样,很丰富吧?”   辛仲远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眼前更是应接不暇,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庄林的情绪,他一定会闭上眼睛堵上耳朵。无意间拿起那个被庄林倒空了的盒子看了看,辛仲远突然笑了,指着上面那行“市第一中心医院”的小字,对庄林说:“你果然是个好医生,到哪儿都不忘推销自己医院的产品,我要是你领导,一定给你涨工资。”      手上拿着所谓“孕夫食谱”开心地晃个不停的庄林一愣,辛仲远的嘲笑让他的兴奋退去了大半,顿了顿,努力辩解说:“是我们医院开发的又怎么了,只要好用就行了啊!我还没见过有别家医院像我们这样从最专业的角度关心孕夫生活的,再说……这是我送给你的,不用你花钱。”   辛仲远无奈地笑:“我又不是说这个……不过,”他拎起盒子打量了一下,“确实挺费心思的。”   “那当然!”庄林顿时又喜上眉梢——其实这套产品的开发创意就是他自己向上级提出的,前几天才推出市面,不得不说,这个突发奇想,多多少少也有辛仲远的功劳。   “其实它的色彩款式有很多,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鲜艳太花的,就买了典雅款。六个月这套是粉蓝色系的,还有黑的、白的、蓝灰色之类的,都是纯色,很适合你这种绅士精英人群。好了好了,”庄林终于决定暂停讲解,将那套粉蓝色的居家服放在辛仲远手上,“喝完牛奶就快去换上,总穿着西装像个什么样子,快去快去!”      辛仲远捧着手上那套看起来非常温馨的衣服,心里一动,好像家的感觉就全在这里了。虽然他并不十分情愿,让庄林逼着才半推半就进了卧室去换,可说实话,那柔软舒适的质地很快就让那颗一直漂泊的心安了下来,甚至开始贪恋现在这种暂时的安逸。但心里还是总有块石头压着,喘气都困难,更不可能全心全意去享受幸福的二人生活。   那些东西于他,既不可遇,更不可求啊。      脱掉西装的那一刻,浑身轻松了许多。其实,他不得不从心里赞叹这个礼包的创意,对于他这种不会照顾自己和孩子的人来说,实在太实用了。就说内裤吧,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所谓“孕夫内裤”这种东西。所以即使怀孕六个月肚子也不小了,他还穿着以前的内裤,不舒服是常事,可他也只好忍了。而穿上礼包里的孕夫内裤,不松不紧,肚子被保护得恰到好处,想来孩子呆在里面也一定舒服多了。   套上加棉的居家服,辛仲远站在镜子前,对着里面那个一身粉蓝的家伙发呆了:这个真的是自己吗?突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些天的米虫生活,还有这间熟悉的卧室,住了二十多天,以为就那样结束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回来。感觉……就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港湾,无比踏实。      庄林已经等不及了,在外面叫他。辛仲远下意识揉了揉脸,让自己赶快回到现实,再次拉拉衣服,出去了。庄林在客厅一扭头看见他,呆住了——   那种惊艳,就像第一次在车里看到他时的感觉,浑身都被定住了——比起硬挺的西装,柔软的面料在他身上凸显出圆润的线条,安静的粉蓝色也将脸上和气息中的冰冷化去了不少,显得平易近人,更有一种让人躲不开目光的温柔。   庄林就这样看傻了,或许脸上还带着花痴的笑,或许……还流了一两滴口水。      辛仲远自己也被看得难受,问:“我穿这个很怪吗?”   庄林一回神,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怪不怪,很好看!不过……”庄林一脸严肃,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惊呼一声,“对了!还有我专门给你预备的拖鞋!”   庄林兴冲冲地从鞋橱里捧出一双,示意辛仲远坐到沙发上,“这是手工织的,特别软特别舒服。”      看到庄林在自己脚边蹲下,辛仲远就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连忙扶着肚子弯腰阻止,“别别,我自己穿就行。”   “没关系,”庄林不在乎地答道,顺手就把辛仲远脚上的拖鞋剥了下来,“你以后肚子越来越大,做事情也越来越不方便,我能帮你做的就都做了,一样的嘛。”换上了新拖鞋,庄林看着他的双脚发呆,又问:“最近有浮肿的情况吗?”   辛仲远一怔,刚想说没有,庄林就亲自检查起来。不由分说地脱掉他的鞋袜,把他的腿脚绷直放在自己怀里,很认真地看了看,又找了几个地方按按,问:“疼吗?或者有没有很涨的感觉?”   辛仲远无辜地摇头,“不疼,没有。”      庄林细细检查一番,然后有始有终地给他穿好鞋袜,说:“浮肿是迟早的事,现在已经有一点点了,不过有我在,不要紧。”拉好裤管,庄林又由衷地小声加了一句,“皮肤还不错。”   趁着辛仲远没反应过来,庄林连忙说别的:“你今天不是去附属医院检查了么,怎么说的?”   辛仲远一犹豫,决定简单概括,“医生说胎动比较频繁,要多休息。”   庄林心知肚明的一笑,心想这人竟然敢班门弄斧,真是自不量力,“不止吧,胎动频繁,下腹抽痛,既要多休息,还要补充营养,适当运动,还要补充钙、锌、各类维生素比如维生素B之类的,为了宝宝以后的出生打下坚实的基础,是不是?”   辛仲远无语,难道天下医生真的是一家吗?      庄林起身坐在他旁边,把手搭在他肚子上,辛仲远下意识一闪身,庄林笑了,好像每次有身体接触,辛仲远的反应都很大,“怕什么?我看看孩子动得有多厉害,又不会吃了你……”   如此好意,辛仲远自然无法拒绝。庄林的手掌很宽大,这个他早就知道,但今天总觉得有种别样的温暖。庄林一边揉一边按,问他疼不疼,其实有时候真的挺疼,辛仲远就说还好,但庄林只看他那张努力忍着的脸,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不知道庄林用了什么方法,本来还安安静静的胎儿突然躁动起来,辛仲远立刻绷直身子,两手不适应地抓着沙发,庄林顺势把胳膊从他腰后伸过去拦住,另一只手按在他肚子上,说:“别紧张,放松点儿,保持正常的呼吸,没事儿的。”      其实每次做孕检,辛仲远都心惊胆战的,无奈只好闭起眼睛,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庄林半抱着他的触感却结结实实的存在。他两手围着自己的肚子,整个头都趴了上去,不知道在听什么。孩子时不时踢两脚,他只有本能地挺挺腰,但这时,就会与庄林挨得更近,更加肌肤相亲。恍惚中,就连他的一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庄林的脖子……   这哪里还是什么检查,分明就是爸爸在跟孩子打招呼的标准姿势……      原本醉心于检查的庄林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手上按着按着就失去了准头,专业知识也被抛诸脑后。突然很想好好地抱一抱他,摸一摸孩子,说一些…两个人之间才能说的话。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再也不想起来了。   他衣服上的清香,孕夫身上偏高的体温,无不在迷乱着自己的心神。   脸发烫了,心也跳得快了,手脚也发麻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话几乎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了…..   如果这一刻一直持续下去,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或者我会爱上你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暧昧了,就在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的时候,老天帮他们结束了。      厨房里突然发出一串尖利的异响,辛仲远先回过神,把庄林从身上拉走,说:“水开了……”   庄林这才想起,辛仲远去换衣服的时候,他用电磁炉烧了壶水,这种响声,证明水已经溢了出来。他点点头赶紧冲进厨房,却用余光看见,辛仲远坐在那儿红着脸,尴尬的不行。   庄林一边灌水一边思考着怎么把这种尴尬避过去,却不防辛仲远早已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他灌完水从厨房出来,看见辛仲远正在收拾衣服,那架势,根本就是马上要离开。      庄林有点儿慌,“你,你干什么?”   辛仲远礼貌的一笑,“噢,打扰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告辞了。”   “你又跟我假客气!”庄林一脸不满,往通向大门的必经之路上一站,大有一副我今天让你走我就不姓庄的架势,可话一出口,却又软了好几分,“我把菜都洗好了,留下来吃饭吧。”   “还是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事事事,你整天都是事,今天周末,就算再忙吃饭的时间总有吧?”   辛仲远知道庄林真在生气,无奈地避开他的眼神,手上抱着自己的西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了一阵儿,庄林叹了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恳求说:“我今天买了很多菜,都洗好切好,就差下锅了,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剩下了又是浪费,你就帮我一起吃吃好不好?”   细数从前的经历,辛仲远总是被他打败,这次也不例外,被他软硬兼施软磨硬泡的,没一会儿就动摇了。而这时候,庄林总会乐呵呵地上来,再次把他按在沙发上,把他的西装折好挂起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庄林服务这么周到,辛仲远自然不好拒绝,更何况本身对他还是有希冀的。   于是,辛仲远腆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庄林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炒菜的“吡剝”声响起,家的味道更浓了。如此完美的画面,说他们不是共筑爱巢的新婚小夫夫,恐怕都没人相信。      还是经典的四菜一汤,据庄林说,他是按照孕夫食谱做的。辛仲远当然不会去查证,只是刚吃到嘴里的那一刻,竟有种久违的感觉。原来,他已经记住了庄林做菜的味道。原来自己一个人凑活的三餐,根本就是味同嚼蜡,庄林所做的这些,才真有饭菜的感觉。      庄林不发一言,只顾低头吃。辛仲远看他有心事,却也不问。庄林越吃越急,吃到后来好像是给嘴里塞得太多来不及咽了,只好放下碗,狠狠地嚼,狠狠地咽下去,抬起头,郑重地看着辛仲远。   那严肃炽热的目光让辛仲远渐渐觉得不对,也放下碗,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庄林在认真思考,思考怎么样既形象而又富有哲理的讲给他听。于是,他举起手中的筷子,说:“你看,这个筷子是两支,才能配成一对,”说完,又指了指碗和勺子,“这个碗和勺子,也是一对一起卖的,你再看这些盘子,都是双数……西餐也一样啊,刀叉都是一对才可以用;我们做手术用的手术刀之类的,也得配合着用;就连超市打折,也会给一件商品加上附赠品,”庄林一顿,说:“不不不,这个比喻不对,应该是……”   “你等一下,”辛仲远打断他,“你说了这么说,到底想说什么?”   “我…..”语言表达能力受到质疑的庄林有些丧气,但他也知道,一味比喻下去是不行的,“我想说的是,万事万物都是成对的,人也是一样,一个人过不长久,必须有另一个人陪着他,才能踏实幸福地走完一生。我想……我们在一起吧。”      辛仲远脑中“嗡”了一声,手脚顿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样的表白,虽然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突如其来的一下和庄林那让诡异的表达方式,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不得不说,这种奇怪的表白,将会让他铭记一生。   可现在急于处理的,却是怎么拒绝的问题。   辛仲远也很严肃,问:“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刚在路上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庄林连忙解释:“没错,我在路上的确不是这么说的。我原来想的是让我们顺其自然发展下去,等发展到了那一步,就继续顺其自然地把关系升级。可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想升级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可怜样让辛仲远觉得好笑。      “你知道吗,刚才我抱着你,听宝宝动的时候,我真的以为那就是我自己的宝宝,我就是他爸爸,你就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不是图新鲜,我敢发誓,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心动心疼的人,前阵子我也试过跟你保持距离,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想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我也喜欢宝宝,我也要照顾它……”   “可是就算你再喜欢它再对它好,他也不是你的宝宝。”      “不是”这两个字,辛仲远还加了逻辑重音,时时刻刻提醒着庄林,现实到底有多残酷。   “可是……可是我不在乎,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正在庄林努力辩解的时候,辛仲远突然站起来大吼一声,吓得庄林顿时没了话。辛仲远俯视着他,喘了喘,似乎很无奈,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在乎,我在乎……”   他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是结过婚的人,我正怀着别人的孩子,我没办法在上一段感情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转投他人怀抱!所以,即便你觉得你跟我再合适,即便你对我再好,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明白了没有?不可能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庄林没辙了,他努力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语气都有些委屈地徒劳质问:“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有这孩子在,你就没办法跟别人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辛仲远惨淡一笑,“而且你别忘了,这孩子能留下,都是因为你。”      庄林心里一滞,他的意思是,自己帮他留下孩子还错了吗?今天会有这样的结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吗?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有孩子就要禁锢住自己?努力去迎接新的生活不好吗?或者你会给宝宝找到一个更好的爸爸呢?”   辛仲远摇摇头,“没有那么多或者,我已经说过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庄林苦笑,“你真是偏执……”   “大概吧,我也没有办法。既然话已经说清楚,我就真的要走了。这些孕夫礼包我收下,我替自己还有孩子谢谢你。如果以后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愿意找你当我的医生。再见。”      辛仲远收拾好东西,走向门口。庄林听那句“再见”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永别。他好想好想冲上去抱住他叫他不要走,可是辛仲远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他也知道,他有苦衷,他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   庄林垂头坐着,好像有刀子在一刀刀剜他的心。才发现,不过是嘻嘻哈哈的相处,爱就已经那么深了。二十多年来,果然是一旦遇到了唯一的那个人,心就开始为他牵挂,甚至为他而存在了。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已经刻进了辛仲远的名字,消不了了。   “我想知道,你爱我吗?”      辛仲远正要关门,听到这话,停住了。庄林背对着他的,是失恋之人的伤感背影。可失恋从来都是相互的,庄林的痛可以很轻易就被看到,辛仲远的痛,却被忽视,然后深埋在心底。   “我……或者有一天会爱上你。”   等到我可以放下一切,没有任何烦恼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   “但我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出现,所以我想,你不用等下去了。”      辛仲远关上门,重筑起二人之间厚厚的隔膜。他知道,他离开的不只是一个太过负责的好医生,而是一个愿意为他付出爱的人,一个……他继续存活下去的希望。 不留名的御用厨师   一个人的生活里,辛仲远需要做的,只有工作。只有不停地工作,才能麻痹掉那些容易让人变得懒惰,开始贪图安逸,甚至渴望爱情的胡思乱想。其实他不过只有二十六岁,事业有成后,最缺少的,就是一份爱情,一个家了。   现在有人愿意给他,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可夜里却总会心中郁闷患得患失,觉得没人给予温暖的日子凄凉无比,所以每当这时,他又会嘲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说难听点儿,就是妓女心态——既想当□,又想立牌坊。   于是,还是尽快多立牌坊好了,至少,等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可以多些奶粉钱。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公司,或者出去跟客户谈生意。那个与庄林相邻的家似乎不是什么温暖的港湾,而只是个暂住的旅馆——很晚才回去,匆匆洗个澡就睡,甚至连灯都不开,第二天一早趁着朦胧的阳光起来,随便喝口水就走……这样的生活,他大概连家里东西的摆放位置都不清楚,更别说什么享受生活了。其实,比起公司里人来人往,呆在这个勉强称为“家”的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他会觉得浑身冰冷,甚至害怕。      有时候夜里他总会醒过来,睡不着,就对着肚子发呆;有时候腿会抽筋,肚子搁在中间很不方便揉,他就只有硬挺着。这时他总会想起庄林的话,还有那天他把自己的腿抱在怀里检查浮肿的情景。可是想起了又能怎样?回应他的不过是一声叹息。虽然庄林就在隔壁,说不定敲一敲墙壁他就会听到,就会立刻冲过来,可是自己早把他定位了,只是一个医生,医生而已。   有哪个医生会为你付出到这程度?   于是,还是别忙了,别希冀了,靠自己吧。      他从小就是个孤独的人,熬过,苦过,后来终于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宋家声突然走了进来。自那以后,他发现了爱情的美好,发现了有人陪伴的快乐,他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今天才知道,这不过是……上天耍他而已。   给他一个假象,是为了让他适应更大的孤独寂寞,以及对感情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能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只有事业。想拼到爱情,辛仲远没这个自信,爱情女神大概也对他歉意的微笑:对不起,你并不是我看中的人。      庄林也以为,所谓的爱情女神是不会眷顾他的。第一眼看到辛仲远,是惊艳;第二眼,是禁欲,第三眼,是惊讶;第四眼,是心疼;第五眼,是惊慌;第六眼,是安心;第七眼,大概就爱上了。   七眼就敲定的爱情,对一个长期的独身主义者来说,确实草率了。可爱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细细谋划深思熟虑的,心动的那一瞬间,就决定是他了。   可是,他却一直不予理会,甚至自己低声下气去求,他也狠心拒绝。      庄林总在想,他以前的男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够让辛仲远心甘情愿地跟他结婚,还为他怀孩子?   或者自己真的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无法插进他的私生活一步。辛仲远从不提起的那个男人,在他心里到底是爱是恨是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打开那个结,他是不可能侵入辛仲远心里的。   他也终于清楚地体会到了,邻居是什么?邻居就是相隔一堵墙,永远不相见。      陈硕还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跟辛仲远的进展,无数的问题让庄林就恨不得把手机摔了,但终于有一次,他说了句十分有建设性的话。   “距上次捉他的歼快一个月了吧,我昨天还专门跑了一趟男性产科,没有他的孕检预约,你说他会不会为了躲你,又跑到别的医院去?你知道的,怀孕的人总换医院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他……七个来月了吧?”      庄林心里一震,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怀孕快七个月了,胎儿生长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补充营养。这时孕夫很容易出现贫血、营养不良、浮肿、夜里抽筋、盗汗等症状,他身边没人照应,又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作狂,他该怎么办?   如果为了上次那些拒绝就不管他,他和宝宝就真的要落单了。至少……至少他说过,愿意自己继续做他的医生,只做医生的工作,甚至不在他眼前出现,他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所以这天傍晚,辛仲远刚走进公司大厅,前台小姐就叫住了他。   “辛总!”   辛仲远一愣,闻声走过去。   只见前台小姐从柜台下拿出两个大大的保温饭盒,递给他说:“辛总,今天中午有位先生送了午饭给您,由于您不在公司,所以没有及时通知您。刚才那位先生又送了晚饭,要我们务必交给您。”   看着那两个保温饭盒,辛仲远愣了,前台小姐的笑容有些模糊,声音也渐渐飘远,已经快一个月了,他终究还是执着,竟然这样放不下。      看辛仲远半天没有反应,前台小姐试探问道:“辛总……您要收下吗?”   辛仲远回过神,接过,说:“给我吧,谢谢。”      回到办公室,太阳渐渐落了。以前这个时候,他总是捧着公司的盒饭,要不然就是随便吃个三明治。他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可他真的没有一点儿心情。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当初决定留下这孩子究竟是对是错。为什么留下了,却不能好好待他。   辛仲远打开饭盒,一个是鸡肉焖饭,一个是清炖排骨饭,还精致的素菜和骨头汤。摸摸那盒晚饭,烫的;再摸摸那盒午饭,由于保温很好,现在还温热着。   庄林真的是一个…..温暖细心地让人想不到的……好人。   自己何其幸运,才可以遇到一个这样的好人。      如果不吃,就真的对不起他了。这时候,正巧肚子咕咕叫起来,辛仲远无奈地笑了,安抚似地摸摸肚子,心说宝宝一定饿了吧,这下不用闹了,有个很好很好的……叔叔——就是那个时常听你的动静,时常摸你的叔叔——送来了可口又有营养的饭菜,他或许比爸爸……更关心你。   最让他感动的是,庄林甚至连餐具都准备好了,筷子勺子都是新的。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从心底感受到温暖,突然想到,如果离开宋家后的这些日子没有庄林,他会过成什么样?   辛仲远把两盒都吃了,似乎是为了给庄林安慰——即使他不在现场看不到,但会感觉得到吧。      这天晚上,他安安稳稳地睡着了,没有半夜醒来,没有抽筋,孩子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总在肚子里上演全武行,难道,仅仅是因为庄林的一顿饭吗?   第二天没有应酬,他呆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前台小姐打电话说昨天那位先生又送饭了。辛仲远连忙走到落地窗前,一眼就看到了庄林,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套西装,那默默走进车中的背影,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午饭很快就送了上来,打开来一看,与昨天不同的是菜式,与昨天相同的,是精心的准备,从饭、到菜、到汤,还有餐具。   辛仲远拉开抽屉,昨天的两个饭盒还躺在那里,如果他一直不把饭盒送回,庄林就预备每天从里到外准备一套新的吗?   自己说愿意继续让他做医生,只是出于礼貌,而他拥有的……却是怎样一种决心? 伤及无辜   那天以后,每到中午下午吃饭时间,辛仲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在窗前观望,直到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才放心。起初几天,庄林把饭送到前台后立刻就走,后来不走了,就坐在车里,坐到时间差不多就回去准备晚饭,然后再送过来。   由于离得太远,辛仲远看不到他在车里干什么,但他不傻,庄林这么做的意思,不说他也知道。   其实他们的心理差不多,嘴上不说,心里面却十分想念。这几天,辛仲远知道庄林就在不远的地方守着,那感觉就像陪在他身边,心里竟比以往踏实了许多。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像从前那么难缠,安静了许多。会有这种反应,他也觉得好笑,难道庄林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庄林的魔力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证明。      那天,辛仲远从十一点半就开始每十分钟就往楼下看一次,可已经过了十二点,庄林还没有来,他着急了。庄林从来都很守时,更是常常早到,今天难道是有事来不了?还是遇到了麻烦?还是路上发生了意外?眼看到了十二点半,辛仲远急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好几次想打他的电话,犹豫来犹豫去,却又放弃了。   明明是自己先把事做绝的,现在怎么可能好的坏的都让自己说尽。      快一点的时候,庄林终于来了。   辛仲远清清楚楚地看着他飞车疾驰到公司楼下,为了省时间,他没有进停车场,就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提着饭盒匆忙跑进大厅。这一来一回短短的几分钟,他的车就被开了罚单,不过庄林并不在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留下,开上车走了。   前台小姐很快就把饭送了上来,一时嘴快,高兴地对辛仲远说庄林急得头发都乱成了鸡窝,还被自己打趣了几句。辛仲远却没笑,只是冷冷地应了句“是吗”。   前台小姐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心知自己话多了,连忙道歉。辛仲远摆摆手让她出去,面对着这迟到的午饭,却吃不下了。庄林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但无论是什么事缠身,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   他本想在下午看到一个正常的庄林,却没想到,连送饭的人都换了。   不是庄林,而是陈硕。      这次辛仲远彻底坐不住了,他让人把陈硕请了上来,但仍表现的非常冷静和礼貌,甚至是故意的疏远。   “先生你是庄医生的朋友吧?很感谢你给我送饭,请你回去帮我给庄医生带个话,他最近如果很忙的话,就不用每天给我做饭了,谢谢。”   陈硕之前唯一一次跟辛仲远的说话记录惨痛异常,这次虽然是对方主动找他,但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他面对如此彬彬有礼的说话方式,实在很不适应。   “噢,他急急忙忙地叫我帮他送,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具体情况你还是得问他。”   看着陈硕童叟无欺的表情,辛仲远知道他没撒谎,再一想,庄林也确实是那样的人,如果真遇到麻烦,是不会跟朋友讲,不会让周围的人为他操心的。就算自己真的开口问,他也不会说。      辛仲远目光一闪,又把饭盒推了回去,“那麻烦先生把这个带回去,顺便告诉庄医生,以后我不会再吃他送的东西。”   “为什么?”陈硕想也不想就问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噢,不,不好意思……”   “没关系,”辛仲远站起来,把饭盒交到他手上,“是我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了。”      陈硕端着饭盒往门口走,一脸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面对面才发现,辛仲远有种让他望而生畏不敢说话的气场。可最后,他还是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怯懦心理,转过身正气凛然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跟庄林闹别扭了,两个人相处有个磕磕绊绊的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互相沟通互相体谅,庄林脾气那么好,对你和你的孩子也那么好,你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吧?”   辛仲远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先生你想错了,我跟庄医生只是邻居,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陈硕一愣,捧着饭盒呆呆地点了点头,“告,告诉过,可是我以为……”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不能继续陪您聊天了…….”   “噢,我,我这就走。”被人下了逐客令,陈硕觉得十分丢脸,“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终于送走了一个比庄林更要话痨的人,辛仲远揉了揉眉心,心想他大概上辈子得罪过话痨,现在一气儿还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今天这招拒绝,究竟能不能引庄林主动上钩说实话。毕竟他帮过自己那么多,自己也是时候为他做些事了。      宋家声开始逐步接手祖辈留下的宋世财团,刚从各个部门巡视回来准备下班,就看见手下的阿义过来,凑到他耳边说:“大少爷,您让我查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宋家声让他进到办公室反锁上门,掏出根烟,骂道:“这事儿我让你查多久了?快一个月了吧?我还没说你,你居然敢给我得意洋洋地跑来说有点儿眉目了?你吃干饭的!”   阿义立刻赔笑上去,谄媚地点烟,说:“大少爷,说句实话,你实在是有些难为我了,上次有人跟踪您,您也不说是什么车,一点儿线索没有,我跑了好久交通部门才搞定;再说辛先生那件事吧,你一向知道他平常都是一个人,要么就在公司,我也不能跟得太紧,更何况再牵扯上肚子里头那小的……这两件都是最难办的事,您一起交给我,我难呐!”      “哼,”宋家声冷笑,说,“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怪起我来了,小心我让你连这口饭都吃不了!赶快说,查到什么了?”   “嘿嘿大少爷,是这样的,上次跟踪您的人,是个叫陈硕的妇产科医生,辛先生离开以后去过中心医院检查,负责的医生是陈硕的朋友,不过后来……辛先生就去陈硕所在的那家医院了。”   宋家声若有所思,“他第一个医生是那个人的朋友,然后就转院了,然后那个人跟踪我,是这样……那,孩子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嘿嘿嘿,”阿义点头哈腰的,“大少爷啊,您上次不是说,不查孩子的事儿了嘛。”      “放屁!”宋家声把烟头狠狠戳在烟灰缸里,“我不查?我是懒得操心!我问你,他跟那个陈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是最近。”   宋家声眼睛转了转,“那孩子就应该不是……七八个月前他都认识些什么人?”   阿义把头埋得更低,“除,除了大少爷认识的那些,我还没查到。”   宋家声狠狠瞪他两眼,“滚滚滚!”   “诶,好……”阿义正灰头土脸地要走,又回头问:“大少爷,那这个陈硕,怎么处理?”   “……他嘛,先给点儿教训,让他知道知道。”      于是第二天,天蒙蒙亮,陈硕刚下夜班,开车走了没几步就被另一辆车拦下。他糊里糊涂的停下车,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冲进来几个人,陈硕这边正无助地喊着“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周身如星如雨的拳头就落了下来。陈硕本能的抱住脑袋,云里雾里地挨了一顿暴揍。那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直到他呲牙咧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那张不成人形的脸时,还在莫名其妙。    大攻祸不单行   中午,庄林约陈硕在他们医院大楼下的餐厅见面,毫不客气地准备再次请他帮忙送饭,但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鼻青脸肿的“猪头”。   “你,你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陈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成小媳妇委屈状,“你看我是那种惹事的人么?也不知道怎么的,早上刚下夜班,正往回走,当时路上人不多,有辆车突然把我拦住,一下子四五个人钻到我里把我揍了一顿,我还没看清楚他们长啥样呢,人又给跑了。我就又折回医院外科看了看伤,然后就折腾到现在,哎……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庄林伸出两个指头研究似地在他脸上按按,陈硕立即配合地开始呲牙咧嘴,伴随着身体后仰加抽搐,“打得还挺狠的……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没?”   陈硕一愣,想了想,冲着庄林眨巴眼睛,“没,没有吧,你见我啥时候跟人结过仇。”   “那怎么会突然被人揍?这种打法明显是在拿你出气。”   陈硕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本来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庄林一说,好像真还有那么点儿阴谋诡计的意思。“真没惹谁啊,他们一上来光顾着打,什么也没说,我当然也没空问,然后趁着我晕晕乎乎的就走了,我除了看见他们开的是辆黑色车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报警都没人理。难不成是……他们打错人了?”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庄林噗的一声笑了,“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谁知道呢,”陈硕丧气地垂下脑袋,叹了一声,“最近运气是不怎么好,就说昨天吧,我去帮你送饭,结果……”陈硕把手伸进背包里,掏出昨天的饭盒给庄林,“人家不肯要,要我还给你。”   “什么?他不要?”庄林吃了一惊,一把夺过饭盒打开,里面的饭菜已经哝了。   陈硕无力地努了努嘴,“喏,我可是原封不动给你送回来了,昨晚夜班,没来得及通知你,他说他以后不吃你送的东西。”   庄林的脸色暗了下来,问:“他没说为什么?”   陈硕摇摇头,“没。我跟他算是陌生人吧,他不说,我也不好问。”   “那……”庄林有些慌了,“那今天中午怎么办?”   “你去找他问问怎么回事儿不就得了!”   “我……”庄林又急又气,无奈地一抓了抓头发,“我这几天忙的要死,就连,就连给他做饭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让你去啊。”      陈说觉得奇怪,“哎你一天都忙什么呢?我最近没听说孕夫数量大增啊……哦对了,”陈硕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他的原话是,如果你太忙的话,就不用给他送饭了。”   庄林一愣,自然自语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嫌我没有亲自去?不至于吧,他不是这种人。”   “哎……”陈硕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见不了人,不管他吃不吃你的饭,我都去不了。”      庄林此时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心里一点儿主意也没有,“那怎么办?我实在没时间啊。”   陈硕不屑地一笑。“你没时间?那你还有这个闲心跟我聊天?”   “你知道什么,我专门请了十分钟的假出来见你,结果见了等于白见!”   陈硕一听这话,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出来还要请假?”   庄林不耐地摆摆手,“没有。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走吧,我自己再想办法,”      帮不上忙,陈硕深感自己的好友身份遭到了质疑,疑惑地问:“你……自己搞的定吗?”   庄林点点头,看了看表,“行了,你先回吧。有事儿再找你。”   “噢,那……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庄林推了推他,看他一步三回头,突然脑中一闪,急忙叫住,“哎等等!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被打,会不会跟上次你跟踪他有关系?”   “跟踪他?”陈硕一怔,挤眉弄眼的,“不会吧,你不说他不是那种人嘛……”   “我晕死,我说的不是他,当时车上不还有个人吗?”   “啊?”陈硕一想,顿时觉得背后凉凉的,“可他们明明没发现我啊……”      庄林鼻孔出气,“发没发现你能知道?”   陈硕开始哆嗦,求救般地看着庄林,“这,这么恐怖,那不会还有下次吧?”   没有证据,庄林也不敢妄加判断,眼看时间到了,只能跟他打哈哈,“应该不会的。反正你小心点儿,有情况赶紧告诉我。”   “噢,那我这回真走了……”   “又不是永别废什么话!我走了拜拜!”      陈硕还在犹豫,庄林就等不及先跑出了餐厅。陈硕看着他拎着两个饭盒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庄林以前不是这个样儿的,以前潇潇洒洒,没有任何烦恼,天天都过得很滋润。现在却是操不完的心,偏偏对方还一点儿都不珍惜,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他自己也曾为爱情疯狂过,如今只能祝庄林好运。想得到一份实实在在长长久久的爱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可在这之前——陈硕从玻璃窗里隐约看到那肿得老高的脸——还是先关心关心苦命的自己比较现实。      庄林风风火火地跑上医院十楼的执行院长办公室,说:“院长,不要意思,跟朋友多说了几句。”   中年院长扶了扶眼镜,说:“没关系,这几天也确实难为你了,毕竟男性产科刚刚成立没几年,第一次出事,难免要谨慎些。死者家属又向法院提出了要求,我们也没办法。不过你要有信心,医院和你始终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庄林点点头,“院长放心,我的心态很好,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渡过难关。”      “嗯,”执行院长笑着应答,“如果不从院长的角度讲,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很乐观。你手术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一名医生应该有的建议,当时家属也签了字,现在真出事了,又来这么一出,实在是无理取闹。你不妨就当放假,闲上几天也好。”   “我明白,其实这件事里我最担心的是,我们一旦上庭,把事情闹出去了,恐怕会给医院的名声和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一点院里也考虑到了,会尽量避免的,你只要保证在这段时间内不出任何问题就行。”   “好的,没问题。”      院长拍拍他的肩,出去做别的事。庄林一看没人在跟前,乐观昂扬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心想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几乎一刻都走不开,偏偏辛仲远还趁机捣乱,这时候闹别扭。真不知道最近都好好的,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恨不得立刻就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哪怕是为了拿回自己那些不怕花钱一天两个的优质保温饭盒也好。只可惜如今“身陷囹圄”,不先处理好这起所谓的“医疗事故”,就无法重见天日。可辛仲远一顿吃不上他做的饭,那种猫挠的感觉,始终都好不了。   庄林你就认栽服软吧,你是真的……深陷下去了。 凭什么拿我当空气?!   民事案件一般总会拖上很长时间,但在医院领导层的努力下,七天之后,庄林正式恢复了渴求已久的人身自由。宣布解禁的那一秒,他二话不说就冲进车里,一路奔驰到辛仲远公司。可他似乎注定了要不断碰壁,再次让自己的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那位已经对他十分熟悉的前台小姐礼貌的笑着,说:“不好意思,辛总不在。”   为了防止他进行下一个动作,前台小姐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我们辛总吩咐过,今后不再收先生您的任何东西,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      看着眼前笑得跟花一样的女人,庄林几乎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辛仲远这别扭病怎么还一阵一阵的,不犯病时乖得像个小猫,犯了病就立刻化身为冷面冰山木头人,一点儿不讲情面。   庄林知道跟这女人废话也没什么用,一边往外走一边试图伺机而动,刚走下台阶,正巧看见辛仲远陪着另一个男人往这边走过来。庄林打眼一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肚子又大了不少,再然后就是……身上其他地方似乎瘦了,脸色也比以前更差了。   真是… 无论如何都让人放不下心。      庄林收拾起自己低落的情绪,一脸微笑迎上去,刚举起手要打招呼,嘴张了半张声音还没发出来,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浑身突然轻飘飘的,就像……无色无味的空气。   辛仲远跟那个男人一路谈笑风生,经过庄林身边的时候,眼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完全的目不斜视,潇洒地挺着肚子跟他擦身而过。   庄林顿时火冒三丈,他这么大个帅哥,一米八多的个子,就站在他跟前,甚至都可以听到两个人衣袖接触的声音,他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地把自己给过滤掉了!怎么可以!   我对你那么好,这几天想见你都要想疯了,现在好不容易脱身来了,你竟然装看不见……   辛仲远啊辛仲远,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辛仲远!”   庄林在他身后怒吼一声,生气的眼里都要冒火。在他看来,我追你你不同意,我都没怎么样,你倒摆起架子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但也没有必要离得这么近还装看不见吧?   庄林用当年在学校吹肺活量的力度猛喊的这一嗓子,让辛仲远和他身旁那个男人都吓了一跳。辛仲远扭过头,表情平静地把庄林看了看,结果一句话也没说,就回过头继续走了。      那一刻,庄林彻底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意外,同时确定了一个事实——他又被当空气了。这时,他还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男人问辛仲远:“找你的?”   可辛仲远的回答,实在是……太惊为天人了。他说:“不知道,我不认识。”   你居然敢说不知道不认识!辛仲远你还是不是人啊!      庄林目睹辛仲远的身影消失在大楼里,心中无比受伤。我又不是来逼婚的,你何必摆出一副坚决划清界限避犹不及的样子?真是虚伪……装吧,你就好好装吧,我是不会怕你的!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没事儿就来这儿堵你!我就不相信你真能装一辈子!   庄林气得手发抖,拿出一副开碰碰车的架势横冲直撞,恨不得撞个电线杆什么的才解气。当晚没逮到辛仲远回来,他就不遗余力地按门铃,结果未遂。   但他一向是个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实干派,第二天一早到医院晃了一圈,心想反正有其他医生在,他就准备开溜到辛仲远公司去碰碰运气。      一路上他都在想,他这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行为究竟是为哪般啊为哪般?人家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把事做得那么明白了,你还硬往上凑什么凑?然而思想斗争的结果却是,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去了,用他的话说就是,他一定要为辛仲远翻脸不认人这件事讨一个说法。   不过现在庄林变聪明了,不会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看见辛仲远就冲上去,而是躲在车里注意着辛仲远上班时间的一举一动,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摸清他现身的规律,然后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盯梢儿盯了几天,庄林不仅没有找到任何规律,反而十分悲苦地发现了两个结果:第一,辛仲远特别忙,比他早出,比他晚归;第二,辛仲远动不动就往外跑,甚至一天要跑好几趟,每次身边总有一个女人,据说是他的秘书,同时还会出现从不重复的一两个男人,据说是跟客户谈生意。      每当看到这种情况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责备辛仲远,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跑来跑去,还真当自己是职场达人工作狂啊,万一有个好歹,不是活生生地拿孩子的命开玩笑么!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这样,完全没有一点点做爸爸的责任。自己好说歹说拼死拼活做了那么多努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坏就坏在,自己任何没有立场、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他做什么。如果他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胡来。   想到这里,他脑中突然闹出一个念头,经过十分钟的深思熟虑,决定立马就行动。只见他从车里出来,昂首挺胸走进那个他十分熟悉的公司大厅,好像要完成一个重要的使命——在他心里,这也的的确确是个重要使命。      “你好,我要找你们宁总裁。”   前台小姐又笑了,“先生,见宁总需要预约,请问您有吗?”   “有,我有预约,我约了他十点钟见面。”庄林发现,原来说话真的可以不打草稿。   前台小姐立刻拨了电话,先说了这边的情况,然后“嗯”了两声,挂掉电话对庄林说:“不好意思,宁总的秘书说,宁总今天只有一个预约,是上午八点钟的,现在宁总不在。”      顿时,庄林的面部表情异常僵硬,他知道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不好惹,于是,他开始打哈哈,趁人不注意就拔腿往里面冲。在他看来,什么老总不在之类的话,全都是借口。   可他很快就落入了几个保安的围剿,胳膊被反剪住,腰也直不起来,正在他垂死挣扎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十分不悦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前台小姐一看,怯生生地答道:“宁总,这位先生没有预约就要见您,还私自往里冲……”   庄林知道正主来了,拼命想要挣脱按住自己的的保安,大喊:“宁总,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找你,你听我说一句,就知道我不是在闹事!”   宁总走到他跟前,觉得有些眼熟,就示意保安把他开放开,说:“好,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庄林拉拉被弄皱的衣服,一脸生气,“是有关辛仲远的事。” “这是辛总的爱人”   宁总还算平易近人,听庄林提到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辛仲远,他也不想就这么站在门口让人看笑话,于是庄林顺利来到总裁办公室进行密谈。   宁总吩咐秘书给庄林倒了茶,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人面熟了,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在公司门口喊辛仲远,但是他没理你的那个人,是吗?”   被人揭了短,庄林十分尴尬,“对,是我是我,宁总真是好记性。”   宁总往皮椅上靠了靠,顿时显出一派老总气势,问:“你说要找我谈辛仲远的事?”      庄林点点头,放下茶杯——喝了几口,刚才几乎喊破的嗓子终于好些了,“没错,我想说的是,”他正了正脸色,颇有些谈判的范儿,“宁总,你们公司也算是个很有知名度的大企业,将来进军什么十强啊顶尖啊肯定不在话下,您白手起家靠自己奋斗能将一个公司发展的这么好,我想您一定有一套独一无二的发展方式,这一点,我十分佩服您。”   宁总但笑不语,经过太多生意场上虚情假意的恭维,庄林的这些话已经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不过……”庄林故意放慢语速,宁总想,果然不出预料,好话说完,转折这么快就来了。      看他面露难色,宁总也乐得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过什么?我一向鼓励公司员工以及关心我们的顾客给公司提出意见和建议,这样公司才能更好地发展,先生但说无妨。”   “嗯,不过我认为,宁总您在员工福利和人道主义精神这方面,做的还不够。”   “喔?这话什么意思?请进一步解释一下。”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都上升到人道主义了,宁总来了兴趣,难道他是个没人性的大坏蛋?      “我当然要解释,”庄林说的理所当然,“宁总,你天天跟辛仲远一起工作,难道你没看到他的肚子已经那么大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吗?难道你不知道对于一个孕夫来说,最重要的是多休息吗?为什么还要派给他那么多工作,让他整天到处跑,连一刻都闲不下来?难道你不知道他那样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吗?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受害的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小宝宝!我不相信难道你们公司除了辛仲远就没有人会谈生意吗?”   宁总被他这一连串的“难道”问得有些头疼,心里却觉得他认真执着发问的样子实在很好笑。宁总清了清嗓子,问:“不好意思,我必须弄明白一个事实,先生您跟辛仲远是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庄林的气势顿时减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他的医生,也是他的,他的……”庄林头脑一发热,下了狠心,挺胸抬头说:“也是他的爱人!”   宁总微微一震,“噢,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辛仲远怀的宝宝是你的?那也难怪你这么紧张……”   庄林一愣,辛仲远的宝宝是他的?他应该解释一下吗?如果他不解释,给辛仲远知道了不太好吧……可这个宁总毕竟是外人,跟他暴露辛仲远的隐私也不太好吧?说不定还会因此影响到辛仲远的工作,所以还是……暂时默认了吧。   于是,庄林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占了辛仲远一个大大的便宜。      宁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既然你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为什么上次你找他他不理你呢?”   哎……庄林暗骂一声,怎么又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宁总,那是因为,因为……”   庄林吞吞吐吐说不出来,宁总却会意地笑了,“我明白了,你们是闹别扭了吧?而且还是因为他工作上的事太忙照顾不到宝宝闹的别扭是不是?这样的话,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宁总看弄清楚了二人的关系,也愿意跟他说些实情,“这件事说我有责任吧,我确实有责任,但是也不能完全怪我。因为辛仲远之所以这么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自己。”   庄林奇怪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他一脸紧张,宁总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你听我慢慢说,几个月前他请过二十天的假,后来收假回来,我还跟他说过,由于他身体情况特殊,可以让他负责一些轻松的工作,但是他……他跟我说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还说请假期间落下了很多工作,拖了公司的业务进度,所以一定要赶紧补回来。然后他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几乎把所有他认为重要的活儿都揽了下来,我也曾经劝过他注意身体多休息,但是他不听,还说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我操心。你也知道,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一般没人能劝得动。”   庄林听得情绪越来越低落,他早就应该猜到,一定是辛仲远……不把孩子当回事儿,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他根本就是冷血地什么都不顾!      庄林没了主意,苦着脸求助,“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总眨了眨眼,说:“你跟他……这么亲密的关系,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庄林苦着脸,满心的迷茫,辛仲远现在又不理他,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啊,可他真的很不忍心让辛仲远一直这么下去。   宁总看他犯难,不忍心立即逐客,只笑着打哈哈,“其实两个人相处总会产生些摩擦,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辛仲远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不希望他因为工作影响到家庭和孩子,可现在就算我愿意给他开绿灯,也需要他配合,这点这就要靠你了。”   庄林仍旧不说话,心想,这根本就是靠不靠我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理我的问题啊。      宁总看了看表,今天忙的要死,没想到竟然先跟这人聊了这么久的无聊话题,正准备礼貌地让他离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宁总刚说了句“进来”,就见一个女人急匆匆跑进来,也不顾里面有没有外人,气喘吁吁张口就说:“宁总不好了,辛总那边出事了!”   这女人进来时庄林就看出来她是辛仲远的秘书,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再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急得也不顾形象,直接从凳子里跳出来,“他怎么了?!”   女秘书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失言了,看着宁总,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总冲她点点头,“他是辛总的爱人,你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女秘书按着胸口喘了两下,说:“今天辛总约好跟万隆地产的梁总见面,可梁总刚一到,就要求我们公司换人,坚决不跟辛总谈。我们本来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后来才知道,原来梁总是嫌辛总……”女秘书看了看庄林,说,“嫌辛总怀了孕,说不愿意跟一个怀了孕的变态同性恋谈生意…..” 气人的辛小受   “什么?!他脑子进水了吧!国家法律都允许了他废话个屁啊!”   女秘书对着这个大放厥词的所谓“辛总的爱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地看看宁总。   宁总接到下属的求助眼神,走过来拍拍气急败坏的庄林,劝道:“万隆的梁总年纪大了,思想上难免有些保守,”又看向女秘书,“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辛总表示希望两家公司以生意为重,不要太着眼于这些私人问题,但梁总的厌恶态度很坚决,处处针对辛总,后来……后来辛总也生气了,跟他据理力争,再后来,两个人都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最后梁总说绝不会再和我们公司合作,辛总情绪也很不好,让我回来跟宁总说,请您给他一天时间,一天后他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还说这次造成的所有损失由他一人承担。”      “那现在呢?辛仲远现在哪儿?”庄林可不管生意成不成,抓住重点,急切问道。   “辛总一个人走了,不让我跟着,也没说要去哪儿,但我看他的脸色真的特别差……”   庄林越听越着急,辛仲远是个死心眼儿,如果他一时想不开,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宁总,我现在就走,我这就去找他!”   “嗯,”宁总点点头,冷静地吩咐,“找到以后先稳定他的情绪,公司的事可以慢慢再谈。”      庄林二话不说飞出了总裁办公室,女秘书仍是忧心忡忡,“宁总,跟万隆地产的合作是最近的一个大项目,现在梁总已经放了狠话,那我们……”   “哼!”宁总坐回气派的总裁御用皮椅,脸上再也看不见刚才跟庄林谈话时那种谆谆善诱和蔼可亲,反而显出一股冷漠的杀气,说:“万隆仗着老牌实力这几年作威作福,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嚣张过头了,我看姓梁的倚老卖老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庄林脑中飞速运转,思考辛仲远有可能会去哪里。但他这时才发现,他除了知道辛仲远公司和家的地址外,其他竟然一无所知。电话是意料之中的关机,他没办法求助任何人,只能凭自己的运气,希望赶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找到他。   辛仲远虽然很冷漠,但在生意场上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也很顾大局。像今天秘书说的那样,能让辛仲远说出难听话,并且连公司利益都不顾,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做得太过分,让人忍无可忍了。      先飞奔回家,站在辛仲远家门口几乎要把门砸烂了,还是没有人应。庄林没办法,又开车到街上去找。只是大海捞针,他没有一点目的性,只能一条街一条街找过去,实在急得不行了就下车盲目地跟路人比划起辛仲远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见过。   可时间一点点流过,他却没有任何头绪。   直到傍晚,他嘴都快说破了,也没力气了,辛仲远仍旧人间蒸发。他气得用拳头去砸方向盘,心里默念:我都快急疯了,你到底在哪儿……你以为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谁都不在乎,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      庄林又回家了,锲而不舍地去砸门。那扇门也像是跟他杠上了,死活都不开。庄林又气又累,最后脱力地坐在辛仲远家门口,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夫。翻开电话再打,还是关机。可拖动通讯录的时候,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开锁匠的电话上——如果辛仲远真的在家,只是不愿给他开门呢?   立刻叫来开锁匠,但由于没有有效证明,他又在物业管理中心大费周章地试图证实自己跟辛仲远真的关系匪浅并不是要撬开人家房门的小偷,开锁匠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他,还专门让他写了个声明,将责任划分清楚。      门很快被打开,庄林付了钱谢过开锁匠,有些忐忑地走进去。毕竟,这是他最后一丝希望了,如果辛仲远不在的话,他就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冰冷的屋子,很空旷,也没有什么装饰,好像很久都没人住过。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卧室的门,总算他这辈子行善,老天没有再耍他。      当他看见一脸木然曲着腿靠在床头上的那个人时,那种感觉真的……没有办法形容。好像整个人突然就轻松了,心跳也平缓了下来。发疯似地找了一天的人,终于出现了,他本以为他一定会暴走,可没想到,他却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的肚子还是圆圆大大的,人也没有流血受伤,周围也没有玻璃碎片、违禁药品、布条绳索之类的东西,庄林从心底觉得,自己这一天值了,终于又可以好好地活了。      他有些疲倦地笑起来,轻声说:“我还以为,我又要来当清洁工了。”   不是责备,不是抱怨,不是安慰,甚至也不是哭诉,确实让辛仲远意外了。他转动了一下僵硬了一天的脑袋,看了看庄林,但很快,又把眼神挪开。记得上一次跟他说话,应该是在他家他对自己表白的时候,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真的已经有那么久没见了。   “我以为,你一生气又要把东西摔得粉碎,现在看来,你进步了。”      庄林解释着,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竟然开始颤抖,到最后甚至抖得说不出话来。他才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哭的冲动:激动地想哭,也安心地想哭……   辛仲远浑身都瘦了,脸色也很差,肚子挺得越高,看起来就越可怜,今天他还被人说难听话被人欺负,他心里一定很委屈,却总装作没事。如果自己看到那个男人,一定……乱刀砍死都不解恨!   空气中和内心的双重压抑让庄林实在受不了了,他两步走到床边坐下,突然大力地把辛仲远抱住扯进怀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揉进血肉的决心,好像前面哪怕是一条死路,他也义无反顾。      庄林闭着眼睛死死地抱着,好像如果不这样辛仲远就会凭空消失。今天已经让他够怕的了,他没办法面对再一次的失去。第一次有这种明显而强烈的触感,是辛仲远身上略显冰冷的温度。他突然感觉,在这一刻,他跟辛仲远,已经是两心相印了。   “你真是个坏蛋,只顾着自己,也不想想别人。我今天真的快疯了,一条街一条街去找,如果再找不到,你想让我怎么办,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听着他在耳边委屈得像个被人抢了宝贝的小孩子,辛仲远前几天坚决奉行的“把庄林当空气”计划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其实他很清楚,如今真正关心他的,只有这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往后闪了闪,试着把庄林推开,“喂,你轻点儿,压到宝宝了。”   庄林一听更来气,一边给他解那身万年不变的西装扣子一边愤恨地说道:“你还知道宝宝?我以为你早把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又穿着这身气人的西装,回了家都不脱,这衣服是金子做的吗?你这样挤会把宝宝挤坏的!真是气人!”      庄林的双手十分自觉,所到之处衣衫尽开,就在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辛仲远却突然冷着脸抓住他的手,庄林一愣,原来,他的手已经滑到了辛仲远的皮带扣上。   辛仲远坚决挡开,说:“这个,我自己解。” 我会陪着你的啊   辛仲远一手撑着床,一手挡开肚子上的“咸猪爪”,刘海处的头发向下耷拉了一些,阴影中脸色严肃的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庄林连忙赔笑,身子往后退了退,“好,你自己解,你自己解。”   大概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四处张望着,十分欣喜地在床头发现了原本属于孕夫礼包中的东西。庄林把那套叠得中规中矩的居家服拿过来捧在手里,像看宝贝似的一脸欣赏的表情,笑着自言自语:“最近孩子长得很快,是该换七个月的了,深灰色很高贵,适合你……”      一抬头,却发现辛仲远根本没动,皮带还紧紧扣在肚子的隆起上。   庄林奇怪了,“你愣着干嘛?赶快换衣服啊,还嫌肚子不够难受吗?”   辛仲远无语地皱了皱眉,往床头上靠了靠,有些疲惫地答道:“这还用我说吗?”      庄林仍旧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盯着辛仲远那郁闷的脸看了又看,终于明白了,可表现不是恍然大悟,而是觉得好笑,“你意思是让我出去?至于吗?你我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还害羞啊?再说了我是你的医生,等你生宝宝的时候几乎全身上下都要给我看,现在就当热身运动嘛。”   辛仲远下意识抬起头,热身运动?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比喻……      庄林很自然地把手搭上辛仲远的腿,像哄孩子一样揉着:“快点儿啦,这么磨蹭。”   辛仲远丝毫不给面子地把腿一收,“你不觉得你是个喜欢自说自话的人吗?”   庄林一愣,眼神有些受伤,“我……不就换个衣服嘛,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你为什么非得要我按照你的意思来做?”      辛仲远脸色越来越黑,庄林顿时没了减弱,小声嘟囔:“这么简单的事,有说话时间早换完了。”   “有说话的时间你不应该早就出去了吗?”   辛仲远突然提高声音,在不大的卧室里显得尤为洪亮,庄林跟着肩膀一震,紧跟着站起来,“好好,我出去,你换吧,我这就出去。”      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先是不理人,现在好不容易理了,却这么冷冰冰的,连对个陌生人都不如,我好像不欠你的吧?   庄林一手撑着额头无力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今天拼了老命去找辛仲远,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班也没去上,医疗事故刚刚告一段落他就无故旷工,真是名副其实的问题人物。   好像跟辛仲远认识以后,他的生活中心就变了,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个冷冰冰不给人好脸色面无表情的连头发丝都别扭着的男人。   好吧,就算今天他被人欺负,心情不好,是例外,自己就再原谅他一次,再点头哈腰地热脸贴他冷屁股一次,他倒要看看,这个十分难缠的辛仲远能跟他摆多久的谱儿!      于是,庄林收拾心情,努力堆出一个笑脸,到卧室门口敲了几下,“换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见没人应,庄林就当默认了——自然,他进来也是有借口的。   辛仲远仍然保持着那副表情和动作,万年不变地靠着床头,庄林把冲好的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摸了摸他身上,说:“浑身冰冰凉的,赶紧把被子拉开进去暖暖。”   然后,他试图让辛仲远挪挪地方以便拉开床单,辛仲远并没有拒绝,毕竟扛了一天,他也很想念被窝里的温度。可随后才发现,原来他的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刚一撑起身子,就感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肚子上,双手撑得很累,腿一动,整个身子就好像要塌下去。庄林见状赶紧扶住他,拖着他的背减了些力,一手拉开被子,将辛仲远裹了进去。      “很辛苦吗?怀孕就是件辛苦活儿,没办法。不过等到孩子出生,你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庄林淡淡说着,那轻松的语气让辛仲远觉得心安。   紧接着手里一热,原来,是庄林把那杯热牛奶塞进了他手里。   “拿好,还能当暖壶,等稍微凉些就赶紧喝了吧,你跟宝宝都有一天没吃东西了,你都不觉得,宝宝现在已经没有力气闹你了吗?”      辛仲远一怔,一边想庄林怎么知道他一天没吃饭,一边又觉得庄林这个人……实在是脾气太好了,无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做什么不给面子的事,庄林都不被打倒,仍是……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快喝吧,有胃口的话,我再给你做点儿夜宵。”   温热香浓的牛奶,不喝下去,简直对不起天下人,更何况辛仲远一向对庄林的温柔攻势抵抗无能。晕晕乎乎地喝完,肚子里确实舒服不少,可还没从那股闲适劲儿里出来,他却突然被庄林夺了杯子,再看时,庄林就已经绷起了脸。      “好了,现在你打起精神,我要审问你了。明明在家的,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开门?”   庄林的语气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辛仲远没心思计较,只爱理不理地答道:“我没听见。”   “你没听见?我敲了那么久,门都快塌了你敢说没听见?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再敢这么跟青天大老爷说话就治你藐视公堂之罪!”   辛仲远抚额,心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养成庄林这种自己跟自己也玩得起来的“老顽童”个性吧,不过看他瞪着眼睛表现得那么认真,还是……说实话,不藐视他了吧。      “好吧我说实话,我不想开。”   淡然的语气,让庄林顿时呆在当场。   我让你说实话,可你……你也不至于这么直白吧?你就这么想让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可看到辛仲远那张疲倦的脸,想到早上他秘书讲的那个场景,虽不在现场,不知道他跟那个什么梁总之间产生了什么冲突说过哪些话,但也猜得到,一旦涉及他同性恋及孕夫的身份,涉及到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个男人,涉及肚子里的孩子,他努力掩饰和隐藏着的脆弱、失望,甚至是自暴自弃,就都会从内心不设防地涌出来。   他始终防着所有人,始终一个人承受痛苦。   与这些相比,自己被忽视的小小郁闷,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吧。      庄林抱住他的肩,安慰道:“我今天去了你公司,听了你的秘书说早上的事。看不惯同性恋看不惯孕夫,根本就是心理变态,这种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你生气是正常的,我听了我也很生气,恨不得暴揍他一顿给你报仇,可你再想一想就会发现,真跟他计较的话,不就降低了自己的档次吗?人贱必有天收,这种人活不长的,别在意了啊!”   说到最后,庄林还揉了揉辛仲远的脑袋。辛仲远虽然对这个动作很不适应,却也忍不住笑了,“你劝人的话,全是老掉牙的那套。”   “那又怎么样?”庄林一脸不满,“土得掉渣的东西才是经典。”      “好吧,”辛仲远点点头,“其实我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是不想这孩子受委屈,虽然他还没出生,但我总觉得,它可以听到别人讲话……”辛仲远把手搭在肚子上,微微笑了,“所以当时一下就克制不住,连大局也不顾了,这单生意对公司很重要,可却毁在了我手里……”   第一次听到辛仲远跟他说这么多,还是心里话,庄林一下就激动起来,一脸心疼地捏着他的衣角,“整天满口工作工作,不知道休息,也不知道留点儿私人空间。我正想问你呢,你很缺钱吗?明知道身体吃不消,还那么拼命去工作!”      辛仲远苦笑,“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什么休息,什么私人空间,对我来说……”他把眼神转开,好像生怕庄林看出他的无奈,“除了工作,我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回到这个家里,除了发呆之外,可以做些什么……”   庄林心里猛地一紧,他终于明白,辛仲远现在捧着大大的肚子靠在床头的模样,叫做可怜。   心里一动,他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两人拉近一点距离,认真地说:“这么难熬,这么痛苦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一夜恋人1   庄林很自然很用心地说出了这句话,看到辛仲远那有些迷茫却又期待着的眼神,他本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比如拉手、亲吻、抚摸,甚至……一起滚进床单里。   可辛仲远却半天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那种猜不透目的的眼神,竟让他阵阵不安。辛仲远……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庄林犹豫着,几次几欲开口要堵住那可能不是他想要的话,但终究迟了。      辛仲远好像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苦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那又怎么样呢?”   庄林一愣,那又怎么样?什么那又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换了一个更加强势的动作,紧紧按着辛仲远双肩,手在颤抖,“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不记得了吗?我对你的感觉,你都不知道吗?”   比起庄林,辛仲远淡定了许多,说:“我记得,所以我才一直躲着你,可是你那么穷追不舍,我又能躲到哪儿去?我给不了你要的东西,所以即使我……真的需要那么一个人,我也不会选择你,我不能明知自己做不到还要求你的付出,我不能不负责任,也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因为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庄林怔了怔,反而笑了,“你还说我,你的话还不是一样老掉牙。”      “我真是这么想的,上次也跟你说过,可你似乎没放在心上,所以我不得不再说一遍。你对我的好,让我无法承受,可你还一直对我这么好……简单说就是,我没办法全心全意把你当做我的爱人,也没办法全心全意做你的爱人,我们都是成年人,不确定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庄林的心顿时冷了大半,他总算明白,辛仲远其实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即使有时稍微妥协一下,也是因为对自己的穷追不舍没办法了。   他们这样,该怎么继续呢?      这个时侯,他只能保持着淡淡的笑,很无奈,像在自我解嘲,“你知道吗?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想要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   “是吗,”辛仲远低声应着,“我真荣幸,可惜……”   庄林猛地握住他的双手,“我真的很想很想照顾你,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真的……”   避开庄林那炙热期待着的目光,辛仲远低着头,未及打理的头发盖住了大半个脸,在灯光不足的卧室里,看不清表情。被子被拉到胸口,下面突起浑圆的一块,样子很温柔,可他却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坐着,任凭两个人的呼吸成为交流的主角。      久久得不到回应,本来心里就没底儿的庄林更慌了,小心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辛仲远把双手从他掌中抽出来,百无聊赖地拉着被角,“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还说什么……”   庄林心里一滞,不咸不淡的语气,他的意思是……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了吗?他那个样子,好像是在等自己的先妥协,等自己说一句“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就很有风度地跟上一句“谢谢”,然后,皆大欢喜,从今往后,各自是路人吗?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无数次体贴照顾,无数次暧昧的尝试,一次表白,两次深谈,这还不够吗?可如今他仍是不为所动。上次他让自己不必等待,因为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次,他却想要自己立刻认输,给出两清的承诺,对不对?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选择沉默,既然如此,那就顺了你的意思,又能怎样?      努力压住心里的情绪,庄林往后挪了挪,“好,我不逼你,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跟宝宝,不再拿身体开玩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这样……死皮懒脸的缠着你。”   辛仲远还是低着头,手似乎抖了一下——对方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到底是该有些反应了。      “好,我答应你,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绝不胡来,”至少你曾经的那些努力,我不会让它们付诸东流,“你要知道,我是他的爸爸,我也很爱他。”   “嗯,那就好。你月份也大了,工作上尽量别那么辛苦,”本来还想继续说,却突然想到,辛仲远一直不喜欢他的唠叨,今天既然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就给他些好印象吧。   于是庄林没有再嘱咐,站起来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礼貌地笑着。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就这样……彻底结束了?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只是微微有些痛,按理来说,失恋的感觉,不应该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那种吗?      “庄医生!”   庄林正要走,辛仲远却突然叫住他,庄林回头一看,他整个身子都直了起来,好像很着急。   辛仲远看到他脸上那些失落,顿了顿,改了称呼,说:“庄林,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我想……”辛仲远似乎难以启齿,“你能不能……陪我一个晚上?只是简单的陪伴,或者说,我们相互陪伴一个晚上,就当是好聚好散。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可以拒绝。”      “我答应。”   辛仲远是看到庄林在犹豫才说了后面的话,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其实是自己不好,明明已经划清了二人的界限,却因为太过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而这,也只有庄林这种好人才会答应的吧。   其实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晚上,然后永远记住他的温度,以便通过怀念来度过以后的日夜。      “我想留住你的感觉,一个晚上,足够了。”   辛仲远一怔,原来,这种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心理,他们都是一样的。   “今天晚上,就让我们抛弃一切,好好在一起吧。”   庄林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心里的微痛也越来越重,他生怕在辛仲远面前失态,连忙掩饰说:“我回去拿睡衣,等我。”   辛仲远点点头,庄林刚走出去,他就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好像只有这种狭小黑暗的空间,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全。      庄林很快就回来了,简单洗了个澡,进了卧室发现辛仲远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觉得好笑。他掀开被子躺上去,从身后抱住辛仲远肩膀,试图将他低埋的脸拉起来,“出来吧,被子里空气不好。”   辛仲远不再挣扎,仰起脸后,脖子到锁骨的部分显得更加修长和美好。可庄林根本来不及看这些,因为辛仲远张开的眼睛里,正微微泛红。   庄林心里一紧,把他的脑袋压在胸前,怜惜地问道:“怎么哭了?”      辛仲远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庄林笑道:“当心宝宝知道,笑话爸爸是爱哭鬼……”   辛仲远心里一滞,把头在他胸前埋得更深——这种情人间的玩笑,他有多久没听过了?庄林虽然心里却早已疼了千万遍,好不容易能这样紧紧抱着他,可这种权利却带了期限,只有一晚。   庄林再也坚持不住,低下头,从辛仲远的脑顶开始,认真地一路吻了下去。 一夜恋人2   辛仲远头顶有洗发水留下的淡淡清香,让人迷醉。庄林因此越发贪婪,几乎将整个脸都贴了上去,一边吻,一边用力去吸那心旷神怡的香味。眼前的人就好像一株罂粟,美艳欲滴,令人意乱情迷。可极美的东西却总是暗含毒素,一旦这次陷了下来,就上了瘾,再也无法自拔。   但庄林没想过自拔,一脸忘我的表情,小心谨慎地让体内那些蠢蠢欲动一点点散发出来。藏了那么久的情感,今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却仍然不敢像决了堤一般肆意涌出。庄林知道,对待辛仲远这种外表坚强内心伤痛的人,需要十倍的温柔。      直到庄林的吻落在额角,辛仲远才真切地体会到,冷不防身子抖了一下。很久违的过电般的感觉,可又不一样。庄林的吻,不同于宋家声以往的霸道和占有欲,相反,那一直在浅尝辄止与欲罢不能之间徘徊的触感,那些低低压抑着的喘息,以及那在他脊背上缓缓游移的指节,无不昭示着庄林一贯的温柔与体贴。   巨大的柔情像个无尽头的漩涡,埋葬了辛仲远所有的原则和借口,他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把身体缠了上去,隆起的肚子接贴着庄林下腹,孩子像是突然睡醒了,开始施展其拳脚。庄林照顾周到,自然忘不了他如今特殊的身体,腾出一只手来,专门安抚这个意图破坏好戏的小家伙。      辛仲远很清楚,男人内心深处都存在着兽欲。他知道庄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除过平时用手解决的状况,别说他现在抱着的是一个自己用心追求了很久的人,就算只是一个条件差不多的,恐怕都会失去理智吧。可是他…..却一直克制,一直自我缓解着。   即使是本能与理智发生巨大冲撞的现在,他也能保持着如此温柔。      当两个人一旦靠近一点,就往往想靠得更近。此时辛仲远的心理建设早就被摧毁的所剩无几,他下意识缠住庄林的一条腿,此时,庄林已经吻到了他的唇角,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让人如堕深渊的温暖突然消失,辛仲远本能地仰起脸,似乎在询问。庄林半眯着眼睛,托住辛仲远的腿往身上带了带,沉声说:“你再这样,我真的忍不住了……”      不等回答,庄林找准了目标,偏过头吻住辛仲远双唇。他刚才看辛仲远红着眼睛,害怕自己这样会让他难过地哭出来,现在看来,除了情动时些许皮肤泛红外,一点儿异常也没有。庄林放下心,原本安抚胎儿的手也不老实地掀开他的睡衣,滑了进去。   孕夫的体温本来就比较高,突然遇上毫无隔膜的抚摸,辛仲远浑身打了个颤,口中不自觉地泄出呻吟。这种弱势让他觉得丢人,脸颊红得更厉害。庄林却还不放过他,顺着肚子隆起的线条一点点摸上去,时而轻、时而重、时而慢捻,时而打圈。   孕夫体质本就敏感,偏偏庄林还故意引逗他,已经很久没经过这种事的辛仲远顿时浑身抖个不停,一手抓着庄林的背,一手抱着肚子,恨不得痛快地叫上几声才好。可那股羞耻心仍在作祟,难道自己真的会因为被他这么简单地摸了几下,就城门失守缴械投降?      “乖,舒服就叫出来,我喜欢听。”庄林笑着,在他耳边轻声低喃。   辛仲远本来就听不得这个,气得狠狠在他背上拧了一下,低声咒骂:“下流!”   “嘶……”庄林吃痛,仿佛为了报复,那只不怀好意的手不再流连于上方,开始往下走。来到那隆起的最高点,还坏心地伸出一指戳了戳,“肚脐突出来了……”   “你……”   “你说我下流,我看咱俩是半斤八两……”庄林说着,有些粗鲁地扯掉了辛仲远的睡裤。那种迫不及待,正是一个男人最正常的表现。其实辛仲远对于这种事本来就不太在行,更不懂什么花样,无论以前跟宋家声,还是现在跟庄林,都由对方主导,自己虽然轻松了,但也很被动。      庄林猛地在他大腿根摸了一把,辛仲远几乎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惊呼一声,“啊!”   庄林坏坏一笑,手往里摸去,“这么激动……我还没摸到最关键的地方呢。”      不久后,辛仲远抱着肚子在庄林手中释放了出来。那种极致的痛快,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颤抖的感觉,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怀有七个月身孕的他此时有些吃不消,倒在软软的大床上,低声喘息。庄林将他拢在身边,细细亲吻那些沾了薄汗的发丝,嘴上却仍然不饶人。   “你好快哦…..”   辛仲远倒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害羞,只是有些无奈,“很久没这样了。”      突然,庄林心里猛地一疼,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吗?      稍微缓了缓,辛仲远拖着肚子侧过身,对庄林说:“该你了,”又指了指刚刚已经退到一半的底裤和睡裤,“我不方便,你来吧。”   那一刻,庄林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没想到,辛仲远竟然愿意这样对他。顿了顿,他抽了几张纸,擦干辛仲远下腹的液体,然后,几乎是在辛仲远的惊讶中,帮他穿好了衣服。      “你这是……”   庄林很是宠爱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笑着说:“这笔帐先记下,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再连本带利还给我吧,到时候,我要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看辛仲远一脸惊讶,庄林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      给辛仲远裹好被子,庄林去了卫生间,很久才出来。脸上和头发都是刚刚才洗过的痕迹,就算不说,辛仲远也知道他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庄林又爬上床,看起来心情很好,像小孩子抱着心爱的抱枕一样把辛仲远拥进怀里,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   辛仲远一怔,原来,他这么清醒,他什么都没有忘。   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只是为了你,我也会这么做。      “我早上去你公司的时候宁总说了,要你养好身体稳定情绪,还说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不用你操心,所以明天就别赶着去上班了,嗯?”   辛仲远不知道这是不是宁总的原话,但料他也不敢胡说,又点了点头。   总之今晚,什么都听他的好了。这或许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      又过了一会儿,庄林突然抓住辛仲远的手腕,把指头搭了上去,一脸认真的模样。   辛仲远一愣,问:“你干什么?”   庄林笑道:“把脉啊!”   辛仲远无奈,“原来我们庄大医生还是中西合璧。”   “那当然,”庄林得意地说,又空出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做老态龙钟掳胡须状,装腔作势,“壮士,你知道你脉象如何吗?”   “如何?”   庄林眨了眨眼,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壮士!实不相瞒,你这是已经七个多月的喜脉,喜脉啊!”      辛仲远噗的笑了出来,渐渐的,脸色有些怅然,望着天花板,说:“庄林,你喜欢什么字?”   “什么意思?”   “你既然对宝宝这么好,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孕夫的失败与骄傲   辛仲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庄林讲了很多笑话,他笑了好久,然后就意识不清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庄林已经走了,床头上留了张便条,写着:谢谢你给我为宝宝取名的权利,我决不会敷衍了事,等想到满意的再告诉你。   辛仲远欣慰地笑了,一扭头,无意间看到窗帘上也贴了张纸,拖着肚子下床走过去,上面写的是:多拉窗帘多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呼吸新鲜空气。   辛仲远照办了,果然,一道阳光射进来,暖融融的,就连这间一直被他忽视的房子,似乎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了。他又打开窗子,吸了吸早晨的空气,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看来,只要愿意,哪怕是最简单的事,也能给人带来快乐。      来到卫生间洗漱,庄林的便条又出现了:洗澡时小心滑到,洗完澡了也要把地上的水晾干再用。   紧接着,他就发现几乎到处都充满了庄林的便条,冰箱上他写着:每周去采购一次,既不会太麻烦又可以吃上较为新鲜的食品,切忌挑食偏食,采购清单如下。   辛仲远细细看过那张长长的清单,吃的喝的生食熟食作料一应俱全,就连重量也附在后面。      洗衣机上,他写:西装衬衫之类的当然要干洗,就不用说了。其他的衣服用洗衣机洗要注意水量别太大,衣服别放太多(这种洗衣机好用是好用,但排水系统总坏,万一整的家里发大水了你也不好收拾),晾衣服收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怀孕的人最忌向上承重的动作。   案板上写着:生食熟食不能一起切,小心吃坏肚子。别在案板前呆太久,你大着肚子,不适合这个高度。不会做的东西别逞强,想吃了找我……   大门上贴着最后一张,这次写的比较简单:我走了,保重,有事联络。      辛仲远心里闷闷的,明明只是回隔壁而已,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永别。   他把各处的便条一一收集起来,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鼻子开始发酸。明明昨晚两个人已经那么那么好了,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让他在今天早上写下这些话,然后看似心情很好的潇洒离开,并且一点儿都不期望自己的挽留?   甚至自己也是一样,明明已经那么渴望,还体会到了拥有的美好,却依然狠心让他离开?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因为那个糟的不能再糟的所谓做一晚上恋人的提议吗?      他们都是守规矩的人,只要说好了,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会照规则办。这种人,大概是不会得到爱情的。因为别人在不断争取,你不仅没有争取,还主动放弃。   可他究竟有多爱自己,才愿意答应这种明知是虚假,明知是失败的试验?      纸上的那些字迹,仿佛是庄林无论何时都挂着的笑脸。辛仲远呆呆地看着,心想,要不要找他回来?毕竟,自己是需要他的,跟他在一起,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轻松到可以忘掉一切。   自己虽然在工作上很强,但在生活上却很不在行。即使有心,宝宝只跟着自己一个人,大概也会受不少冷落和委屈,更何况,自己这种性格并不适合给孩子良好的启蒙教育。不像他,整天笑,那么温柔那么细心,方方面面都能想到,还会讲很多笑话,也会玩很多天真的游戏,就像个大孩子。宝宝能有这样的人陪着,才会健康快乐的成长。   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找回来,邀请他跟一起生活?      似乎真的……喜欢上他了,尤其是经过了昨夜,尤其是听到他后来说结婚的那些话……      辛仲远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曾经拒绝庄林的那些话,只剩下千万种舍不得。原来昨夜,竟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个陷阱,本想着尝试一下久违的幸福,也算是给庄林一个交待,然后就各自平静离开。可没想到,那种真真实实被抱在怀里被诊视的幸福,麻痹了全身所有的神经。他早该知道,幸福这种东西,只要试过一次,就想要抓得紧紧的不放开。   可惜现在再悔恨也晚了。   不如……就给自己一个机会,最后一个机会。      辛仲远出门右转来到庄林家门口,他决定,如果有人开的话,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如果没有人开,那就是自己运气不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按下门铃,满心忐忑。连续按了几次,没人回应。他又敲了几下,同样没有反应。此时,他终于有些体会到了昨天庄林狠狠敲门却没人应的心情了。   不过,他那时是抓狂多一些,自己现在,却是心凉多一些。      回到家里,辛仲远还不死心,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掏出手机,心中暗想,如果这次你还不接的话,那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天意弄人,连接通都没接通,只有冷冰冰的机械声就告诉他:“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辛仲远苦笑,天与不取,必受其咎。这次连老天都不帮你,以后的日子,你注定了要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这就是你应得报应,只是,太可怜了这孩子……   其实庄林只是因为有手术把电话放在办公室充电于是就关了机,但这些可能辛仲远都不去想,他只知道,自己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没了。   突然,他想起庄林无数次跟他说过的话,顿时有了信心,抚摸着圆隆的肚子,说:“宝宝,以前都是爸爸不好,从今以后,宝宝一定会对你好好照顾你的。”      辛仲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自从那天想通了,他就万事都以宝宝为先。在公司也不像以前那么拼命,加上宁总有意让他轻松,所以都是些简单的工作。按时上下班,再不会动不动早到,要么就加班到很晚。   他充实了自己的冰箱,中午让秘书在一家酒店定了营养套餐,早餐和晚餐都在家吃。虽然没庄林做得好,但基本的饭菜他都会,只是以前很少动手,现在为了孩子亲自下厨,也是种乐事。      庄林以前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他的西装问题,现在他也改了。虽然在公司上班必须穿西装,但他不再顾及形象,订做了很多大号的,还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套休闲装,中午休息和不忙的时候穿。   在他的全面努力下,八个月的时候,肚子的规模已经很大了。走在街上或在公司里,都会有不少人盯着他看。自从经历了跟万隆老总的吵架事件后,他也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会故意骄傲地把肚子挺得很高,让他们尽管看吧!肚子里怀的是自己最爱的宝宝,有什么见不得人!      最近他的食量也大了起来,一天往往要吃四五顿。这天晚上,看了一会儿文件就又饿了,到厨房准备煮夜宵,才发现鸡蛋只剩一个了。辛仲远想了想,不如就去问庄林借几个吧,到底是邻居,正常交往也是应该的。   挺着肚子过去按了两下门铃,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大攻也风流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睡袍,额角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个子很高,脸也很漂亮。辛仲远愣了,第一个反应是难道庄林不声不响地搬走了?不对,屋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依稀看到视线拐角处的沙发上有散落并且扭打在一起的衣服,其中,就有庄林的。   辛仲远脑中嗡的一声,对他来说,这似乎是比庄林搬走更大的打击。   而突然有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站在面前,门里的人明显也愣住了。      “你……”   “我……”   短暂的沉默后,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停下来。门里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示意辛仲远先说。辛仲远当仁不让,礼貌地问道:“我找庄林,他在吗?”   “噢,”男人也笑得很友善,“他刚去洗澡,要不你进来等他吧。”   “不,不用了。”辛仲远想也没想就拒绝,眼看着人家好事将成,自己进去算是干什么的?   “那你有什么事吗?等他出来我告诉他。”   男人极力想做好一个接线员,可辛仲远却不配合,“没事,不用特意跟他说了。”      男人看着辛仲远离开,觉得这人怪怪的,探头出去,才发现在原来他住在隔壁,心想应该只是邻居串个门,然后看到自己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就识趣地离开,可自己敏感的双眼却探测到,他的表情并不那么简单,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保持着倾出半个身子望向辛仲远家门口的姿势,楼道里的风从领口灌进来,还真不是盖的。他打了个冷颤,于是,关上门坐回温暖的沙发,继续无聊地看电视。      庄林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男人半躺在沙发上,眨着眼睛,“林林,我们做吧~”   庄林冷哼一声,“真受不了你……”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脏衣服一气儿扔到地下,刚一勾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就整个人都缠了上来。   庄林低声咒骂:“你急着投胎啊!”紧接着一手扯开浴巾,拨开男人松松系着的睡袍,压了上去。      辛仲远看着冰箱里孤零零躺着的鸡蛋,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虽然他知道他不该怀疑,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头脑。明明只是一个男人在他家里而已,庄林人那么好,有朋友来暂住是很正常的事,自己为什么偏要往那方面想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自我反省,一边无意识地打着鸡蛋,筷子在碗边磕出有节奏的“乒乒”声,渐渐成为夜晚厨房中的主角,昭示着周围的寂静。      辛仲远的手越来越快,一不留神,筷子飞了出去。一回头,只见它蹦蹦跳跳地钻到了冰箱底下。   他瞟了瞟基本只能伸进一个手掌的冰箱底部,又看看自己挺起的肚子,暗叹了一声,默默走到冰箱跟前跪下,一手托着腹部,一点一点试图弯下腰去。由于肚子太大,他无法趴下去看筷子的具体位置,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伸手去摸。好在筷子掉的并不深入,来回摸了几下就找到了。只是找到了筷子,他却发现自己起不来了。刚刚一直压着肚子,现在里面正一阵一阵抽着疼,腰上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突然间,一股孤独感冒了上来,没有人陪,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他挪了挪身子,靠着冰箱坐下,一手在肚子上打圈揉着,等到疼痛稍微缓和一些,再扶着冰箱慢慢站起来。洗筷子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发毛,最近肚子总疼,行动又越来越不方便,腰酸腰困抽筋浮肿的症状一个接一个地都出来了,可这明明才八个月,男性怀孕要足足一年,越到后面越辛苦,现在都有些受不住了,以后怎么办?      正想着,突然隐约听见墙那边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音,辛仲远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觉得奇怪,还特意走到墙角去听了听,这下不要紧,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彻彻底底愣住了。这墙隔音效果挺好的,是他胡思乱想产生了幻听,还是那边喊得太过高亢了?   庄林真的在跟那个男人做那种事?他不是一直对自己难舍难分么?还是说男人都不在乎这个,也没长性,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可他相信庄林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      一定是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吧。辛仲远想,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毕竟他们只做过一晚的恋人,相互没有任何制约,无论庄林跟这个人是只上床还是真的在交往,都不是自己能干预的了得。   这不是他一直期望着的结局吗?庄林都做到了,他还有什么想不开?就算想不开,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忧。他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能得到的,只是一个自作自受的结果。      辛仲远索然无味地吃了鸡蛋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隔壁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还被他刻意放大。他心烦意乱地忍着腹中的闷痛,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庄林抓着他的手腕大喊“壮士你这是喜脉啊喜脉”的场景,虽然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但在此时,却是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尤其是感情受挫的时候,他还会无数次想起那个玩笑。      环视整个房间,几乎各处都有庄林留下的关心,可他此刻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做着让人心痛的事。虽然,辛仲远没有心痛的资格,但有心痛的权利。   他有些震惊,除了宋家声,他竟然开始为另一个人心痛了。      庄林酣畅淋漓地做了几次,最后两人都瘫软在不大的沙发上。庄林拿脚踹了踹了那个仍然缠着他不放的人,咬着牙说:“薛子尧,敢情你这回回来是想故意榨干我,让我精尽人亡是不是?”   名叫薛子尧的男人像只死狗一样趴着不动,“彼此彼此,你把我的腰也差点儿弄废了,一看就是憋得太久没发泄。林林啊,我早跟你说过,守身如玉是不行滴,是男人,该硬的时候就得硬,你指着我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满足你需求的深渊,是远远不够滴~”   庄林拿胳膊肘顶了顶他,“再敢乱叫我的名字我就真废了你!”心里纳闷:为什么几乎所有跟他关系好的朋友都喜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我说真的……”薛子尧低声嘟囔着,“我好歹还有别人,你就指望我一个,不被憋坏才怪。”      两人累得都不想动弹,沉默了一会儿,薛子尧大发善心,说:“哎,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有人找你。”   “谁啊?”   “隔壁一个怀孕的男人。”   虽然只见了一眼,但薛子尧凭着高度的敏感和追踪技巧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什么?!”庄林一听,立刻弹了起来,在薛子尧头顶咆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子尧龇牙咧嘴,“你踩着我了,还使劲儿碾了一下……”   “我问你话呢!”   “噢,我让他进来坐,他说不用,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事,还说不用告诉你。”   薛子尧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庄林一边皱眉一边穿衣服,心想完了完了,辛仲远一定是误会了。      “等等!”薛子尧叫住正要往门口冲的庄林,指了指走得一板一眼的挂钟,“你看看都几点了!”   庄林一看,愣了,都一点多了,辛仲远肯定睡了。那明早再去?可去了该说什么?解释自己跟薛子尧这种——庄林看看仍然烂泥一般赤条条躺在沙发上的人——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关系?   那时辛仲远肯定会给他一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说“这种事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      薛子尧看着傻愣在那儿的庄林,继续开动敏感大脑中的感情细胞,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好友一定是遇到某方面的麻烦了,“庄林,你有古怪哦,今天我说要做的时候你的表情就不对,跟以前不一样,还有那个怀孕的男人,不会是挺着肚子为你的不负责任要债的吧?”   庄林随手抓起果盘里一个苹果砸过去,薛子尧躲闪不及,正好磕着牙。他“唔”了一声,然后端详起苹果上的牙印,说:“别这么暴躁嘛,有心事尽管告诉知心哥哥我,包你无忧。” 辛小受被算计了   辛仲远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上班,刚走进电梯,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高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一下!”辛仲远没做出任何反应,只看着一个男人硬生生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里挤了进来,长吁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辛仲远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庄林家的那个男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这时,薛子尧也看见了他。跟庄林关系好的人可能都是自来熟,昨天见了一面,好像就算认识了,薛子尧对辛仲远笑笑,说:“早啊!昨天我已经告诉庄林了,他有空的时候应该就会去找你吧。”   辛仲远没说话,只是一提到昨天,他就不得不想起那些折磨了他几乎一晚上的声音。那声音,就是庄林,和眼前这个笑嘻嘻的男人一起发出来的。   薛子尧瞟了瞟辛仲远,心想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大面瘫大冰块,比自己差远了嘛。他不着痕迹地往辛仲远身边凑了凑,开始瞟他高耸的肚子。这种大惊小怪的人,辛仲远见得多了,虽然心生厌恶,但仍然是一脸正色,爱理不理。只是由于楼层太高,电梯下的慢,不得不忍耐一下。      “几个月了?”   薛子尧又问,辛仲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孩子。突然间被一个陌生人注视还被问“几个月了”这种私密问题,确实让人很尴尬。   薛子尧倒不觉得,不等他回答,继续说:“庄林都跟我说了,他是你的医生,还说你们平时关系都不错。对了,他还说你很能干,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呢。”     辛仲远看看这个一脸笑容的人,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跟自己炫耀示威吗?庄林对他说他跟自己的事,又有多少保留?那句“关系不错,是庄林的原话,还是因为这个人把自己当成了情敌,所以故意这么说,让自己以为庄林跟他很亲密就知难而退?   如果真是这种无聊把戏,没有必要吧。虽然心里确实不舒服,但感情于他来说,不过是你既无情我便休,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拼命拽着一个人死死不放的。   对方已经说了那么多,自己不回应一句似乎太没礼貌,眼看着电梯就到一楼,辛仲远说:“什么老总,不过也是给人打工罢了。”   说完,他从容地走出电梯,本以为薛子尧不会再说什么,可不防那个欢乐的声音却从身后远远飘了过来:“我最近都住在这里,有空来玩啊!”   辛仲远从心底感觉到一丝寒冷,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他绝对没有好意。      不远处,薛子尧一脸奸笑看着辛仲远的背影,掏出手机,“林林啊,第一步进行得十分成功!”   庄林仍在质疑,“这样好吗?他会生气的吧……”   “放心吧!凭我的手段搞定这种故作姿态自视甚高超级别扭的人简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是有苦衷的……”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装苦情,1就要有1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活脱脱一个受虐的0!”   庄林不再说话,认认真真地聆听行家教诲。挂了电话,他歪着脑袋心不在焉地举着一张报纸,想:或许薛子尧说得对,辛仲远那种人用普通手段是搞不定的。虽然自己不想算计他,但既然是非常时期,就不得不采取非常之法   辛仲远很不善于跟人做类似的交流,再加上他确实对庄林有想法,听到薛子尧的话之后,心里的郁闷于昨晚更甚。因为无论薛子尧说那些话是什么目的,庄林跟他上过床,还上了那么久的床,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知道庄林在跟别人上床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他呢?   辛仲远甩甩头,赶紧抛掉这些危险的想法。开车时最忌精神不集中,肚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又一直不舒服,车里空间狭小,肚子被挤得更难受。他打开CD机,找了首轻音乐,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同时加快车速,早点赶到公司。   “辛总,这是今天的日常安排表,重要的有以下几个……”   女秘书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辛仲远正靠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肚子,紧皱眉头,额上冒了一层汗。   女秘书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文件走到他身边,“辛总,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年轻女人没有经验,此时也束手无策,“辛总,需要去医院吗?我联系救护车?”   “不,不用了,”辛仲远艰难地说着,试图撑着椅子站起来,“有点儿疼,过一会儿就好了,你扶我去里面休息一下。”      女秘书心惊胆战地点点头,扶着辛仲远的后腰慢慢往休息室走,心想连走路都这么困难,哪还是“有点儿”疼……在他眼里,辛仲远一向是男人修长身材的典范,可今天看来,却变得大腹便便行动迟缓。她有些感动,辛仲远到底有多爱那个男人,才甘愿为他受这种苦?   扶着辛仲远在沙发床上躺下,给他倒了杯热水。辛仲远说:“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就先帮我推了吧。”   “好的,辛总放心,最近没有太急的事情,”女秘书答道,又去柜子里把休闲装拿了出来,按常识,穿宽松的衣服总会舒服些的。   辛仲远接过衣服,说声“谢谢”,正想让秘书出去,只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事?”   秘书想了想,说:“辛总,您最近真的太辛苦了,一般女人怀孩子到这时候基本上都不上班了。上次你爱人还来公司跟宁总谈这个事,现在宁总那边既然没问题,我想……辛总您就先放假休息吧,一则对身体和孩子好,二则,您跟您爱人也不会总因为这个生气了。”   辛仲远一怔,“我爱人?”   他以前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有按宋家的意思进宋氏工作,这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已经结了婚,等他怀孕的事瞒不住了,还在公司里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辛总到底是未婚先孕还是早已完婚”的风波。可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结了婚,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是谁啊,这个所谓的他“爱人”,不仅跟宁总谈过,还为这事儿生气,是怎么回事?   秘书一看辛仲远疑惑的样子,也愣了,“对,对啊,上次他来找过宁总,您不知道吗?”   辛仲远摇了摇头。   秘书明白了,原来是沟通不畅,于是继续笑着说:“辛总,虽然我们当下属的不应该干涉您的私事,但我也是出于关心才这么说的。毕竟能生个孩子不容易,既然有了,就得把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不是吗?辛总您事业心太重,就忽视了家庭。我听前台那几个说,您爱人前阵子天天来送饭,我们都特别感动,能被这样爱着,真的是福气。所以辛总,工作固然很重要,但家庭是更重要的,男人往往看不到这一点,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辛仲远听得一阵阵头昏,这才知道,原来是庄林占了他便宜,让全公司从老总到前台接待都以为自己跟他是一对,确实有本事。   秘书出去后,辛仲远才有时间感慨,那种天天被送饭的幸福,恐怕再也不会有了,现在的庄林,还不知道堕在哪个温柔乡里出不来呢…… 谁才是外人?   这几天一直困扰辛仲远的问题是:庄林真的是那样的人吗?上一秒还跟你山盟海誓此心不变,下一秒就跟另一个人滚床单?虽然同性恋常常跟没节操划等号,可辛仲远认为总有例外,他自己就是一个,要不是因为太死心眼,也不会吃亏成这样。以前的宋家声就不用说了,现在的庄林,似乎也面临着抓不住就要被别人抢走的危险。在他的观念里,爱情应该是有缘分的两个人自然地走在一起,跟很多人势同水火挤破了头去抢另一个人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现在想想,除了那个话痨指数更高的朋友之外,他对庄林并没有多少了解,比如前几天才冒出来的这个自来熟的气焰嚣张君,就不知是何许人也。如果他跟庄林真的好到了那种见面就上床的程度,那就让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即使自己心里确实会介意会难受,即使那种感觉就像他跟宋家声关系最好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在外面寻花问柳时一样,慢慢的,不也就习惯了么。      也许只是因为,最近的相处,让他以为庄林也是个同性恋中的例外。   其实这个世界上,例外总是少数。   辛仲远总是这样,阶段性的想通,阶段性的自我安慰,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什么都没看透。      这天晚上回家,刚一出电梯就听见楼梯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紧接着,庄林跟薛子尧就拎着大大小小的超市购物袋从里面出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愣了。辛仲远总觉得,他们俩与自己,根本是两个世界。还是薛子尧反应快,撞了撞庄林的胳膊,对辛仲远晃晃手上的袋子,说:“你好啊!我们今天买了很多东西,准备晚上吃火锅,反正你也一个人,就一起来吧!”   面对这种邀请,辛仲远从来都是敬谢不敏,“不用了,谢谢。”   眼看他要走,薛子尧恨铁不成钢地蹬着庄林,手在背后偷偷掐他的腰,避着辛仲远的视线,使劲儿做口型:快点儿啊!快!人走了!   庄林回过神来,连忙说:“辛仲远,一起来吧,已经不早了,你再做饭也很麻烦,反正菜买的很多,一起吃热闹。而且……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庄林本来就不愿意对辛仲远使出薛子尧所谓的“利用激将法逼他说出真心话”的计划。他觉得很伤人,尤其是对辛仲远这种性格的。只是孤注一掷了,想要再拼一次。可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好,话说到最后越来越无力。   可他最后那句话是对的,他们确实很久都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想到这里,辛仲远有了一些触动,回过头,他从庄林眼睛里看到了期待,真真实实的。他越来越不明白庄林想干什么了,脚踏两条船么?这种无聊把戏也实在太不讨喜了。   但他还是答应了,一则,在公司累上一天,回家还要挺个肚子做饭的感觉实在太差,其实他没必要这样,到底不过是因为庄林的一句“自己做的饭最卫生最有营养,你应该自己做饭。”二则在他心中,还是很期待与庄林继续交往的,突然想起那个什么都不顾的晚上,已经有过那样的关系,还能作假么?三则,虽然一再表示自己不在乎也不争,可眼前这从天而降嬉皮笑脸的男人让他感觉很不好,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很想知道,这人在庄林的生活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辛仲远先回家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到了庄林家里,一进门就又听见了嬉笑打闹,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声音很刺耳。看他来了,庄林还没来得及说话,薛子尧就抢先招呼起来。   “来了?饭还没好,先喝点什么吧,”薛子尧一边看冰箱一边问,“果汁还是牛奶?牛奶吧,对怀孕的人好一点,我让庄林给你热,你先看杂志。”   说着,薛子尧将茶几上的一叠杂志放在辛仲远手边,手里拎着一罐鲜牛奶欢欢喜喜的=地进了厨房。辛仲远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想要彰显主人翁身份的欲望实在太强了。突然间,脑中出现了两个圈圈,一个里面站着自己,另一个里面站着庄林,陈硕,还有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他试着给他们打上标签,意料中的一模一样:嘴快、话多、自以为是。   明明是三个同类,为什么自己偏偏对庄林产生了好感和依赖?   因为庄林还有一个标签,是他们都没有,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有的,那是打进人心坎里的温柔。于是,圈圈里面的辛仲远试图把另一个圈圈里的庄林拉出来,还要警告他,不要跟他们站在一起,你跟他们不一样。   一抬头,格开客厅与厨房的毛玻璃上映出庄林和那个男人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上几句交换一下意见,时不时有些亲密的小动作,很美好。   辛仲远有些失神,眼神的聚焦也慢慢散掉,玻璃上的人影越发模糊,他有些落寞,还有些嫉妒,为什么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他?   明知道会看到他们这种……相亲相爱的场面,为什么自己还是来了?犯贱么……辛仲远开始暗骂咒着,总是这样,当初跟宋家声就是这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忘记了他是豪门大少爷,自己只是普通工人家庭的儿子,明明不是一类人还偏要攀高枝,结果呢?从高枝上摔下来,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想要恢复健康,还需要很长时间。   “喂!牛奶!”   耳边的声音突然放大,辛仲远猛地回神,庄林站在他面前,茶几上摆了杯刚刚热好的牛奶。   “谢谢。”伸手过去,果然还是庄林一贯的实诚作风,杯子烫得根本端不住。   “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噢,没什么,只是……”      “林林,快来帮忙!快点儿!”   突然从厨房传来求救声,庄林一怔,对辛仲远尴尬地笑了笑,“这就来了!”      那声宣告所有权的称呼把辛仲远堵得很难受。说那个男人没心计他真的不相信,这么无孔不入地切断他与庄林单独相处的一切可能,哪怕自己只是敷衍几句,他都不允许,还真是想要吃的死死的。护犊般的态度和架势,自己没有,看来,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先在士气上输了。   庄林家的牛奶总是很浓很好喝,这次却食之无味。可为了防止被问到“为什么没喝”这种问题,他还是一口一口灌了下去,也算有些事做,否则,难道继续看着毛玻璃上的人影发呆不成?      不久后饭菜摆了上来,各色各样,荤素皆有,中间混烫的底汤升起一层层水雾,辛仲远突然发觉,这才是家的感觉,只是现在,谁才是外人?   “哎呀终于好了,我都快饿死了,现在要大吃一顿!辛先生你也别客气,想吃哪个随便弄!”一时间,薛子尧又成了主角,一边涮菜一边说,看看一直没动筷子的辛仲远,好像明白了什么,“呵呵,庄林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薛子尧,握手什么的就不用了吧?我这两只手都占着呢。”   薛子尧自顾自说着,辛仲远下意识看看庄林,什么叫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他?庄林对上辛仲远的眼神,怔了,张了张嘴要解释,突然脚下一疼,原来,是薛子尧踩了他一下。他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了起来。   “辛先生,别光顾着看,快点儿吃啊,你喜欢哪一个?夹块排骨给你吧,补补。”   说着,薛子尧就把筷子伸进了辛仲远的碗里,辛仲远本能地把碗往后一撤,“不用。”   紧接着,薛子尧已经准备松手的那块排骨就颤颤巍巍地落在了餐桌上,顿时,气氛无比尴尬。   辛仲远正想道歉,庄林却接了话,“他不习惯别人夹,你吃你自己的。”   薛子尧嘟了嘟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很熟了呢……没关系,那我给你夹。”     辛仲远无语,他有必要每句话都夹枪带棒的吗?那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们很熟,我作为庄林的另一半,自然也要对你照顾周到,如果不是很熟,我就没必要对你好。   然后,这顿晚餐就成了薛子尧跟庄林的恩爱表演。   “林林,你不喜欢香菜吧,那就别放那么多了。”   “好啊,不过最近在尝试多吃一些,香菜挺好的。”   “嗯,这个鱼丸不错,我们下次去多买一些,再买点儿汤圆,当早餐吃。”   “汤圆啊,超市里卖的还是太甜了。”   “哎,这次真是买的太多了,三个人都吃不完,还别说以后两个人。”   “都是你抢着要买的,你还有脸说……”   ……      辛仲远看看高兴地浑然不觉的薛子尧,又低下了头。这种时候,他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吃完走人。其实最让他难受的不是薛子尧,而是几乎事事都配合着的庄林,看来,这似乎并不是薛子尧的自说自话,倒颇有点儿……两情相悦的意思。   自己早就应该识相的走人,毕竟,人家连委婉的逐客令都下了。      “我吃好了,先回去,谢谢。”   吃饭期间,庄林明显地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到现在,应该是忍无可忍了。再一次犹豫了,心疼了,可就在他追上去的瞬间,薛子尧狠狠地拽住他的手腕,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仲远离开,关门,消失不见。   猛地甩掉薛子尧的手,庄林有些生气,“你干什么?他虽然不说,但是明显已经……”   “你想前功尽弃吗?”   “可是我不想这样伤害他……我知道,反正伤害他你又不心疼!”   薛子尧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伤害他,而是让他主动。你相信我,就快了,再忍忍吧。” 小辛受夜半求助   辛仲远最近的日子很难熬,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各种不适反应侵袭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生理上感到压力的同时,心理的压力也逐步增加。比如连最普通的捡东西这个动作都成了大困难,这对一个感情受挫的独居男人来说,无疑加剧了不易察觉的无助和脆弱,而每当这时候,大多数男人们总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故作坚强。   除此之外,他还要面对另一个让人更无所适从的问题,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他眼前飘过的庄林和薛子尧。他们俩总在笑,好像每天都有乐不完的事,还经常相互追逐打闹,在他的理解中,成年男人即使活泼幽默,也不能天天这样吧?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次出门都会看到那两个人,也太巧了吧。反复几次后,再要出门时,辛仲远总要不自觉地做些准备,想要避开他们,却经常无法如愿。   他不知道相遇时庄林是什么感觉,可他下意识地就会想到以前与庄林相处的种种,或者是因为太过敏感吧。所以他一直试图逃避,可逃避未果,只能认命接受。不只是白天的那些甜蜜温馨,还有晚上,几乎一睡下就能听见隔壁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其实辛仲远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还是一直在幻听。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彻彻底底地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孕夫——以前还能轻松自如,当怀孕的事不存在,可现在……经常腹痛、经常疲乏,就连稍微走快一点儿都吃不消。      这天晚上,他腿上抽筋,肚子还疼得不行,坚持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就发了个短信给庄林。已经很晚了,如果庄林睡了,应该是看不到这条短信的;如果他没睡……辛仲远苦笑,这么晚不睡,他能在干什么?或许自己不该打扰他的,只是很难受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此时此刻,很想见见他,只是见见也好。   其实也不怪辛仲远太多心太敏感,庄林确实没睡,也确实……没干什么好事。接到短信的时候他跟薛子尧正“双宿双飞”于床上,迷蒙中翻开手机一看,他立刻就弹了起来。      薛子尧是聪明到家了,看这情景,不用猜也知道来信人是谁。一脸不爽地把庄林推下床,再用被子把自己围住,阴阳怪气地说:“林林,你这身体和心灵分离的功夫,倒是练得挺到家的!”   庄林光着身子狠狠地白他几眼,当然也怪不得他,这种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从认定自己是同性恋后,薛子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他肯定的人。本来是要正式交往的,但他们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真正动了心的爱情,相反在床上什么都不顾虑的时候倒是很契合。那时候年轻,又因为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没长性,找真心人不容易,所以他们就就着好朋友的基础开始了床伴关系,并且约定好,先是知心朋友,然后才是床伴,互不干涉内政。      持续这种关系也有六七年了,最开始庄林只有薛子尧,薛子尧也只有庄林,后来薛子尧慢慢发展了其他人,庄林却还是一个。近一二年薛子尧全国各地到处跑,跟庄林见面的时间很少,联系却不断,这次也是走了七八个月才回来,本想着回来能毫无顾虑的跟庄林大战几百个回合,没想到,一向号称独身主义的人,居然深深地为情所困了。   薛子尧明白,他跟庄林的关系持续不了多久了,但他从内心珍惜这个人,所以就有些自私地想趁着庄林跟辛仲远关系还不明确的时候,多占几次便宜。   这一点,庄林自然不知道。   庄林匆匆穿上睡袍,两步三步就要去看辛仲远,薛子尧赶紧叫住他,“喂,你干什么去?”   庄林急得头也不回,“他说他难受!”   “他是故意的!”   “嗯?”庄林回过头,“你什么意思?”      薛子尧往床头靠了靠,被子从身上自然滑落,春意盎然,“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开始主动期望得到你的关注,期望你时时刻刻关心他。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如果你立刻就答应他,这次给了甜头,他就又会变回以前那样。所以你听我的,第一次先不要去,等他多叫几次再说。”   最近庄林一直很听他的话,所以自然而然的以为庄林会继续按他说的做,可没想到,庄林却坚定的拒绝了。“你不了解他,如果他不是难受的不行了,是不会主动找我的。我很清楚,如果我这次不去,就不会有下次了,他再也不会找我。”      看着庄林毅然离去的背影,薛子尧愣了,果然有了爱情就成了这样么?点上一根烟,嘴角划出一丝轻蔑地笑,“笨蛋,跟情圣似的,你又了解他多少……”   烟圈袅袅升起,恍惚间,薛子尧好像也想通了,不就是一个庄林嘛,一个庄林在他这儿倒下了,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李林王林张林各种林……   庄林按了很久的门铃辛仲远才开,因为抽筋和腹痛让他几乎寸步难行。刚一开门,他就被庄林打横抱了起来,瞬间的错愕,让他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直到自己被稳稳地放在床上,庄林拿出药让他吃了,才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听辛仲远描述完最近的状况,庄林说:“进入孕晚期,这些都是正常的,不过我感觉你的症状来得早,而且突然一下就比较严重,刚才给你的药是应急用的,不能多吃。现在晚了,这样吧,明天你来我医院再做个系统的检查,明天几个专家都在,顺便给你制定个孕晚期保养方案,保证你跟宝宝顺顺利利地度过最后这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给他揉了揉腿,曾经的修长挺拔已经开始浮肿,庄林心里泛出些苦涩,他曾见过一些孕妇孕夫,到怀孕后期浑身都肿起来,肚子挺得老高,上面还有暗色的可怕纹路。一般人看到估计都会吓一跳,他虽然看习惯了,但作为一个产科大夫,他更清楚整个过程有多么艰辛,想要得到那么小小的一个爱情结晶,是多么不容易。   又跟辛仲远说了一会儿宽心的话,看了看表,已经夜里两点多了。这种小动作自然瞒不住辛仲远,犹豫了一下,他问:“你要走?”   一般能问出这种问题,内心期待的应该是不想让对方走,但庄林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大半夜的,自己不走还能干什么,上次已经把话说成那样,即使他心里还有想法,却也不敢试探了。   撇开眼神,他说:“时间不早了。”   “嗯,是,”辛仲远点点头,其实是因为在隔壁,还有另一个人等你吧?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事发现场,但他看得到那个人在庄林身上留下的痕迹。低领的睡袍,他每次低头弯腰的时候,就看得更清楚,从脖子开始延伸到胸口,甚至再往下,都是青青红红的斑点,骗不了人的。   果然没猜错,那个薛子尧,在各方面都很有占有欲。   这次从进门到出门,除了那个有些惊叹的抱之外,庄林本本分分地做了一回医生。辛仲远关上灯蒙上被子,他喜欢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明早还要再去看这个庄医生,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到底还会不会有突破?   其实刚才是很想留住他的,只是一犹豫,就没开口。   薛子尧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地看表,仿佛想要算清庄林究竟离开了几分几秒,还但很有可能当场被攻陷,直接就不回来了。所以看见人进来的时候,他笑了,想说这人还不至于太没出息,可没想到下一秒,庄林就让他吃惊了。   因为庄林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子尧,我觉得我们应该终止这种关系了。” 逐步上钩   一时间,薛子尧以为自己幻听了,虽然他知道庄林这话迟早要说出来,但没想到这么快。于是他抖了抖烟灰,仿佛求证似的,问:“你说什么?”   庄林在床边坐下,也点了一根烟。说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还一直保持着最亲密的身体接触,但他始终都不敢说自己很了解这个人,甚至是从第一天认识开始,薛子尧在他眼中就是个谜。他低头抽了两口,答道:“我现在已经有人了,所以不能再跟你维持这种关系。”   薛子尧轻笑,“有人?别人的人吧?”   庄林一听不痛快了,立刻反驳:“至少我心里有。”   薛子尧一愣,没话说了。庄林这人的优点和缺点其实是一样的,外表像水,内心却很坚硬,或者说是海绵,平常软绵绵的,可吸了水,分量就很足。一旦做了决定,没任何人能改。就连自己,也这么快就被弃之不用,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有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感慨,几年来只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伴儿,如今却被过河拆桥了。   好好的一间卧室被两个烟筒弄得烟雾缭绕直呛鼻子,薛子尧双眼有点儿涩,不知道是抽烟抽得,还是太晚没睡困得。揉了揉眼皮,感觉沉默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捻掉烟头,他边穿衣服边说:“行,你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庄林看着他从容地从主卧走回客房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即使从没确立过情人关系,可现在竟到处弥漫着分手的假象。   庄林不知道是精神瞬间短路还是怎么了,叫住他说:“子尧,对不起。”   薛子尧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别同情心泛滥了,你不欠我的。”      回到房里,意料之中的失眠,薛子尧有时很喜欢自己的敏感,可以不费吹灰之气就看清一切,但有时也很讨厌,比如现在。他相信他跟庄林之间没有那种叫□情的东西,但刚才的气氛,明明就不是跟一个长期床伴说拜拜时应有的爽快。   只能说,人都是感情动物,谁还能没个失去理智的尝试和伤感自己的资格?      一向精明的他也担心庄林,他不知道他跟隔壁那个男人都是什么心理。如果庄林只是一时同情心作祟加上感情空虚,被爱情的渴望冲昏了头脑;如果隔壁那个男人也只是因为情伤过重,急于找个避风的港湾,这样急急忙忙地在一起,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   单从几次见面谈话的经历,就可以判断出那个叫辛仲远的男人并不好相处,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跟庄林是两种观念两条路,如果真在一起了,肯定还会有不少摩擦。庄林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一味温柔退让,这也不利于两个人长久发展。   当然这些考虑他是不会告诉庄林的,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庄林就是那种只要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就算自己再苦再受罪,都会对他好到骨子里的。   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一谈一个死。不过既然他都已经决定了……薛子尧往主卧那边看了看,就让他试试看吧,啥时候置之死地了,说不定也就重生了。   其实这时候,薛子尧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嫉妒。      第二天早上,庄林很意外地接到了辛仲远的电话,说公司上午有一个重要会议,他走不开,想把检查安排到下午,不知道可不可以。庄林连忙说没有问题,正好上午没有班,能提前把辛仲远以前的检查数据整理好。双方很愉快地挂了电话,庄林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毕竟辛仲远几乎从未对他这么主动客气过。昨天半夜主动找他,今天又主动打电话,突然之间就改变了这么多,看来,薛子尧那家伙的激将法加情敌法还真有用。   薛子尧打着哈欠看到庄林在沙发上偷偷发笑,故意冷哼了一声。   庄林扭头一看,那人正歪歪扭扭靠在卧室门框上,随口说道:“起来了?”   薛子尧没回答,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没多久出来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到庄林面前,突然变得严肃,说:“昨天晚上少说了一句话。”   庄林抬头,“什么?”   薛子尧微微歪了头,露出灿烂地笑,向他伸出手掌,“祝你好运。”   庄林一愣,觉得好笑,心里却很安慰,他也把手伸过去,没有握住,而是轻轻地拍了一下。      两个人都笑了,毫无挂碍的笑,毕竟他们早就说过,先是朋友,才是床伴。   现在床伴有了归宿,他就应该大大方方的祝福。      从厨房端了庄林准备的早餐出来,一边吃一边说,“我奉劝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别扭性格正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攻占他的身体,让他对你渴望不止。”   “你行了吧,说不了几句正经的。”庄林脸上无奈,心里却开始犯嘀咕,其实薛子尧说的不是没道理,说起辛仲远对他的改观,应该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吧。   下午庄林专门请了男性产科的主任和当年参加男性生子计划的一个专家,辛仲远一看这阵势,还以为自己出了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心里有些发毛。庄林看出来了,趁着没人注意赶紧安慰他,“没事儿,两位老大夫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都比我足,让他们看看我放心。”   辛仲远一怔,看着庄林又去忙碌的背影,手掌留在自己肩头的温度还未消失,只是他的话说的很奇怪,那种很自然的亲密,好像自己的怀的……真是他的孩子一样。   赶紧甩了甩头,辛仲远心想,他那金屋藏娇正热火着呢,自己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庄林还是自私的,整个检查过程由他一个人从头进行到尾,因为辛仲远的身体,他不想给别人看。哪怕只是自己,辛仲远在检查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会排斥,尤其是在进行那些比较私密的项目,他经常会紧张地浑身都紧绷僵硬起来,胸口憋着,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庄林只能一遍一遍的让他放松,但效果甚是不好,不仅不好,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专用仪器试图进入辛仲远体内的检查一次一次失败,庄林没耐心了,“你怎么回事?又不疼又不痒的,就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你这么紧张,就算进去了,结果也不准。”   一看他话唠体质下降毒舌体质上升,辛仲远就知道他生气了,自己又理亏,只好说:“我……再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庄林只要在这种身体暴露的情况下一接近他,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身体也开始蠢蠢欲动,其实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失态的。   庄林看着他躺在检查床上又害怕又尴尬又努力的样子,顿时也没辙了,“那再来一次,记得放松。”看看周围,起身从桌子上拿了几张报纸给他,说:“你拿着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艰难的孕检在庄林跟辛仲远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成,他让辛仲远先留在这里休息,自己去尽快把检查结果弄出来,再跟两位专家讨论一下处理办法。   辛仲远点头,呆在庄林的办公室里无聊,就开始研究起他桌上摆放的小东小西,大部分是小型的盆栽,只需定时浇浇水就再也不用搭理的那种,旁边放了一个陶瓷艺术品,是个很可爱的娃娃抱了个大大的爱心在胸前,爱心上写了一行字:送给白衣天使庄叔叔,祝您天天快乐!十分稚嫩的笔画,一看就知道出自小孩子的手。      不久后庄林回来,手上拿着一叠打印纸,先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才说:“无论孕妇还是孕夫,到了孕晚期都会很辛苦,而由于每个人体质不同,辛苦程度也会不同。你知道,男性生子计划是科学研究成果,男人天生并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如果说孕妇是自然生理反应,那么孕夫就不仅仅是生理反应,还包括对这个身体内部改造计划的一些不良反应……”   眼看着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辛仲远打断他,说:“你能直接点儿说我到底怎么了吗?”      “嗯,好,简单说,就是你的身体对怀孕生子这个过程产生的排斥反应比较大,孕早期的时候容易流产,孕晚期会比较难熬。”   “可是我当时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我没问题我才怀的孕。”   “没问题也有一个范围,你大概正好处在那个没问题跟有问题的边缘。”   “很严重吗?孩子会不会有事?”   “我们给你开了一些稳定身体环境的药,虽然是调节性的保健品,但既然有孩子,药就不该多吃,主要还是你自己平时要多注意,相关的调养办法都在这里。”   庄林给辛仲远递过去一张纸,辛仲远一看,上面详详细细地列出了从早上起床开始的几乎每一项活动的注意事项,以及不良生活习惯的纠正,还有一些保健的运动。但他发现,这里面有很多项目都需要人配合,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庄林没等他看完就又说:“还有一个事,你准备自然生产还是剖腹产?”   辛仲远一愣,“现在问这个有点儿早了吧?”   “你先回答我。剖腹产的话基本等同于外科手术,安全系数高,当时也没什么痛苦,恢复期伤口会比较疼,当然如果你用止疼药也没什么问题,但术后两年之内不适合再怀孩子。如果自然生的话,那就比较辛苦了。你准备怎么办?”   辛仲远想了想,“听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的。”他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那还是自己生吧,我没问题。”   “好,”庄林点点头,“既然你选了自然生,那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辛仲远看着庄林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盒子,在他面前打开,他探头一看,愣住了。 这波平了那波起   辛仲远只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就立刻把头抽了回来,脸色泛红,好像突然被人欺负了,甚至有些不敢看庄林的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林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扣上盒盖,说:“你别这么紧张,这是每一位孕夫到了晚期都逃不过的东西。女人分娩时还会出现撕裂情况,更何况是男人?你既然选择自己生,在后期就需要每天做一些扩张和润滑。本来呢……”庄林顿了顿,眼神垂了下去,“用自然的方法最好,但显然你现在没这个条件,所以只能用工具了。”   说到那个“自然的方法”,辛仲远更觉得尴尬了,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庄林看光了一样。      “这个可以调节尺寸,还配有很好的润滑药物,具体的操作方法说明书上有,一看就懂。为了顺利分娩,为了你跟宝宝到时候不受伤,所以……”   “我明白,我会照着做。”   辛仲远打断他,把盒子接了过来,不想再听他对这种尴尬的事多解释。   “那就好,”庄林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开始整理手边的资料,“总之要多注意,你是特殊情况中的特殊情况,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反正我们……这么熟,”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只好用了个万能词,“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晚期多做检查对孩子也好。”   停了一会儿,庄林突然站起来,“对了,你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光顾着说话,渴了吧?”   饮水机上接了杯水递过去,“慢慢喝,小心烫。”   辛仲远接过杯子放在嘴边,思绪有些浮游。好像每当庄林温柔起来的时候,他的思想就开始不受控制。明明已经动了心,可为什么即使知道他现在跟另一个男人有那种关系,却一直气不起来?除了好像有口气憋在胸口。   平时的相处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更随意了。庄林也表现的很自然,他是以为自己不知道,还是觉得这种事根本不重要?   辛仲远突然很想问问他跟薛子尧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无意间抬头,发现庄林正认真地盯着他,那个眼神……真是温柔得能挤出水来,甚至连眼珠都不转。辛仲远怔了几秒,立刻把眼神避开,庄林一愣,有些尴尬,开始没事找事做,摆弄起桌上的摆设。   正想着怎么开口,不妨辛仲远突然说:“很可爱。”   “啊?”顺着辛仲远的眼神,庄林发现自己手里正拿着那个娃娃抱爱心的雕塑,便笑着说:“你知道吗,这是我亲手接生的第一个孩子送给我的,他今年五岁了,我们一直有联系。”   “是吗,挺好的。”   庄林收住笑容,有些严肃,说:“其实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虽说是我把那个孩子接到了这个世上,可同时,他也是第一个证明了我价值的人。”      看到这么认真的庄林,辛仲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感慨道:“很羡慕你。”   “嗯?”   “很羡慕你的工作,有价值有责任,可以收获幸福,不像我们,一身铜臭。”   “哪有啊,”庄林笑了,“你以为医生是好当的吗?收获幸福是不假,可有时候却要面更大的痛苦,就说前阵子吧……”   突然间,庄林停下了,好像说漏了嘴。辛仲远立刻察觉,追问:“前阵子怎么了?”   庄林掩饰道:“没什么,扯远了,说你的事吧,孩子最近经常闹你吗?”   辛仲远疑惑地看着他,脑中高速搜索着庄林说的前阵子,发现最异常的就是给他送饭的那段时间突然换人的事,他当时故意不理他,也是为了逼他一着急说实话,可惜未遂。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弄得他无暇查证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到现在他仍在故意隐瞒。心里始终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够交心。      “哎,问你话呢?”庄林敲了敲桌子,辛仲远回过神,抚了抚肚子,心不在焉地答道:“还好,有时候动得挺厉害,不过习惯了。”他怕呆的太久影响庄林工作,说着就要离开。临走前犹豫来犹豫去,终于张口,仿佛还有些羞涩,“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那一刻,庄林的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受宠若惊。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恨不得马上就答应,可是……天人斗争了半天,他却说:“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确实约了人。薛子尧早上在网上找房子准备搬出去,很快就有几套合适的,于是让庄林下了班陪他一起去挑。薛子尧也算是被自己变相撵走的,这点小要求,要再推拒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即使面临跟辛仲远单独约会的诱惑,庄林取舍了半天,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辛仲远明显有些失望,但那表情稍纵即逝,笑笑说:“那好,你先忙,下次吧。”   “嗯,”庄林也站起来,送他出门,“下次我请你……和宝宝。”   辛仲远还是笑,出了门,却觉得脸上硬生生挂着的笑容很沉重。他是约了那个人吧?不知道是约在家里的床上,还是约在外面烛光晚餐,或者偶尔换个地方开房也是情趣?不自觉得用手撑了撑沉重的腰,坐上车,从镜子看见自己的脸,有些怅然: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神经了。      庄林一晚上浑浑噩噩的,薛子尧跟房东商量好细节最终敲定了,他还一脸茫然。后来薛子尧看着他直发笑,说:“我看我根本用不着租房子。”   “嗯?”   “你把你的房子让给我住,你自己住隔壁去。我这个安排,你喜欢吧?”   看着薛子尧勾起嘴角调笑的表情,庄林无力地绕过他的眼神,走快几步到他前面,“算了吧,我愿意人家不愿意,有个屁用。”   “谁说他不愿意?”薛子尧不甘示弱地一手搭上庄林的肩膀,身子借力靠过去,“我看他已经沦陷了百分之五十了。明天我把家一搬,你就可以大展宏图拿下剩下那百分之五十。”   扭头看着他的脸,庄林笑了,而且是嘲笑,“搬家?就你那些连一个小旅行包都装不满的东西,也叫搬家?”说着,薛子尧的呼吸清清楚楚地打在他鼻尖,他才意识到,这种一个低头一个昂头鼻息相触的姿势太过暧昧,他脸色变了变,薛子尧也很快就发觉了,立刻退开,神色有点儿尴尬。   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说:“那个,我以后不会的。”   庄林知道他是说以后不会再表现得这么亲密,只是从来没有跟自己见外过的人突然这样,他有点儿心酸。看着街上如流水般人来人往的车辆行人,无边无尽的感叹又慢慢升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真不知道你这次回来得对不对……”   薛子尧苦笑,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这句话包含了太多意思,他突然回来,对庄林来说,帮他刺激了辛仲远,是对,但刺激得太多,就是错;对他自己来说,从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把一个变得清澈,是对,可跟庄林这个唯一交心的朋友有意无意的疏远,就是错。   谁也没办法弄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所以只能小心试探着,希望不让任何人落空。      两个人到了车上,庄林没急着开,而是点了根烟,一副想聊天的架势,“子尧,你这样居无定所,整天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尽快找个稳定的工作,再找个人安定下来吧。”   薛子尧轻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容易就把心交出去?”   庄林也笑了,“别总拿我当靶子行吗?我说你呢。”      “找个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人难啊,在你遇见辛仲远之前,不是也标榜独身主义?这事儿得看缘分,缘分不够,急死你也没办法。再说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能静下来的人。”   庄林看看他的侧脸,在夜色和烟圈中有些模糊,他说他静不下来,其实是因为一旦静下来,就会感到孤独寂寞。他为了不把自己空虚受伤的心显示出来,只好把外表弄得浮华,让人看不清本质。   辛仲远则是筑起坚实的堡垒不让别人靠近,其实,他们是异曲同工的。      薛子尧把头探出窗外,深深吸了吸夜晚的空气,笑说:“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深谈吧,今后你要把精力全放在辛仲远身上,努力做个好男人,好爸爸,我们要走不一样的路了。”   庄林听得出他玩笑语气中暗含的苦涩,劝道:“说什么呢,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吊在中间难受得不得了,别看我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很忐忑。”   “忐忑什么?”薛子尧不屑地说,“经过最近的事,我相信辛仲远已经看清了他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再逃避了。你要做的只有一点,就是解除误会。”顿了顿,看到庄林正用一副好学的眼神看着他,十分满意地继续说:“他一定对你跟我的关系,以及你的人品产生了误会,你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其实我是故意耍你,所以要想好托词。”   庄林认真地点点头,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辛仲远确实有很多误会和不解,但现在的他来不及想这些,因为那个必须用且很有用的黑色盒子,一举成为了他最近生活中亟待解决的主要矛盾。 我用温柔融化你   庄林对辛仲远的第一印象“禁欲”,其实是非常精准的。自从辛仲远收下那个黑色盒子开始,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和无休止的羞耻感中。可以说,他的生活大部分是“禁欲”的,所以突然拿出那东西让他躲在家里自娱自乐,或者说自作自受,即使是出于十分光明正大的目的,他也做不到,至少,很艰难。   关起门来深呼吸几次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可每当拿起那个模型,就总觉得周围有无数只眼睛看着他,偏偏他还要摆出双腿大张的羞耻姿势。在他看来,这跟劣质钙片中故意撩拨人欲望的低级手段没什么区别。   再者,在以往的经验中,他总是处于被动的一方,一切由对方主导,他水到渠成地享受就好。所以如今要他亲手把那玩意儿放进自己体内,还要按照说明书上说的有技巧地转动挤压震动已达到某种事后体验和某种效果,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他大着肚子本身体力就不行,再加上心里火大,躺在床上撑着身体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累了。他几乎每次都是憋足了信心想要一举成功,可最终的结果却总是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地宣告失败,那个所谓的高科技模型,却讽刺般的连头部都没进去。他也试过换几个轻松的姿势已达到更好的效果,比如侧躺、跪姿甚至站姿,可结果一直很不理想。   后来,别说按计划每天一次的扩张完不成,他一看见静静躺在黑盒子里的那东西就头大,仿佛那已经不再是一个帮助分娩的医疗工具,而是……某些特殊癖好人群的专门情趣用品。      满心的挫败感,他真的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到吗?   站在镜子前,他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了,曾经那个英俊潇洒身材颀长的外表已经走远,转而替代的是一个大腹便便腿脚浮肿浑身虚胖的男人,而且还带有那么一点点无助和可怜。     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发觉,似乎有阵子没看见庄林和薛子尧了。在他以为自己这个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孕夫已经被曾经的追求者和伪情敌遗忘的时候,庄大医生却不请自来。   那一刻,辛仲远除了意外,更多的,则是欣喜。   “怎么突然来了?”一边说一边张罗着端茶倒水,庄林却把他拦住,反客为主。   “别忙了,我又不是来喝东西的。前几天医院大检查走不开,现在闲了,来看看你和宝宝。”   不知道为什么,庄林现在每次跟他说话时,总要有意无意地提到宝宝,好像在宣称归属权。辛仲远没说什么,抚了抚肚子以示回应,可脑中却条件反射地出现了薛子尧的脸。他其实很想听庄林解释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可庄林却一直避而不谈,不知道是默认,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可他越是这样,辛仲远就越没有理由去问。那个疙瘩就一直憋在心里上不去下来,很难受很难受。      “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按照单子上面写的做吗?”   辛仲远点点头,“一些单人就能完成的运动,我都按上面说的做了,饮食上也忌了口,该补的东西都在补,作息时间也调整过来了,而且我现在除非必要,一般都不用电脑。”   “是吗,难得你这么听话。”庄林笑着说,丝毫不掩饰欣慰并且兴奋的神色,“我还以为你又要找一大堆工作太忙的借口来搪塞呢。”   “老总给我开了绿灯,公司的事我最近管的少多了,身体不舒服还可以不上班,人懒了好多。而且,我早已决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了,”辛仲远低头幸福地抚着高挺圆隆肚子,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这一句话,让两人都回到了那个堪称甜蜜的夜晚,庄林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辛仲远的每一个表情。他也很清楚地记得,他对他说,“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跟宝宝,不再拿身体开玩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这样死皮懒脸的缠着你”。   正是有了这句话做前提,他才换来了那来之不易的一晚。此时,辛仲远脑中回放的也是这句话,可笑又讽刺的是,庄林规规矩矩地按这句话做,可他,却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嗯….那,”庄林清了清嗓子,将两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扩张进行的怎么样了?”   辛仲远一愣,连忙答道:“嗯,每天都在做,挺,挺好的。”   他确实每天都在做不假,可问题是,他没有一次做成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辛仲远去卫生间,庄林就在房里转悠,其实他是有目的的。果然,辛仲远从卫生间出来一进客厅,就发现茶几上多了个该死的黑色盒子,而且,是打开了的。   只见庄林从盒子里抽出来那个黄瓜般的东西,冷声质问:“你不是说你每天都在做吗?为什么这个还是原始尺寸?数据记录里也全是空白?你到底在干什么,随便扯谎敷衍我吗?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又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辛仲远答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现在一看,还真是在撒谎。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孕夫是不是需要好言相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记得他对自己无数次的不重视。其实他是不明白,甚至是害怕,为什么到了现在,辛仲远还是这样对他?   然而面对庄林的厉声质问,辛仲远突然发觉,好像薛子尧出现后,庄林对他的温柔就变了,再加上近来的种种委屈以及每次扩张不成的无力和挫败,他一下子火了。   眼看着那股很久不见冷漠和疏离再次出现在辛仲远脸上,庄林心里有些慌,其实此时,他已经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了。可辛仲远的怒气,却越积越多。   “庄医生,这毕竟是在我家里,你私自乱翻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庄林连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辛仲远上前几步,那强大的冰冷气场环绕在周围,最近的相处让庄林几乎快要忘记,他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庄医生,说白了你只是我的医生而已,我从没有拖欠过你的医疗费,换句话说,我是在购买你的服务,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辛仲远,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庄林一时解释不清,上去捉住辛仲远的双肩,脸上那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清白无辜的表情,无意间让辛仲远的火气一点点降了下去。他心里暗暗感慨,人在脆弱的时候,果然连愤怒都坚持不了多久。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坚持。至少他要让庄林知道,他真的很生气。   “庄医生请你放手!”   “我不放!”庄林坚定地说,硬是扳回辛仲远意图逃开的身体。庄林知道,他现在行动不便,自己在近身搏斗中很容易占据上风,也只有利用这一点,他才能让辛仲远冷静下来。两只手分别紧紧箍住辛仲远的后腰和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几乎是贴着辛仲远的耳朵说:“是我不对,我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你别生气了,听我解释好吗?”   辛仲远仍在挣扎,但无奈庄林把身位卡得很死,他每次一动又怕撞到肚子,顾此失彼,终究没能挣脱钳制。可同时,这种亲昵的拥抱,也让他感觉很好、很不真实。   “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是担心你又像以前那样无视自己的身体无视宝宝的健康,而且想到你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故意骗我,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辛仲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被人骗很难受,我就不知道吗?   “所以我只是想听你解释,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你不做呢?你在医院答应过我的。”   庄林牢牢地抱着她,手放不开,就探头过去追踪他的眼神,但辛仲远一直在躲,后来被他弄得烦了,就冷冷地说:“我不想解释,没什么好说的。”   庄林一怔,后来干脆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几乎恳求,“你别这样好吗?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想对孩子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帮你,好不好?”   辛仲远苦笑,凭什么我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而你对我却什么都不说?      “嘶呃……”   两个人正僵持着,辛仲远肚子里的宝宝却不满地闹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再维持什么形象,抱着肚子弯下了腰。庄林一看,立刻把人抱到卧室床上。辛仲远咬着牙硬忍着,脸色泛白,好像疼得不轻。刚伸手去床头拿药,却被庄林夺了过来。   “别吃这个,应急的吃多了不好,我有办法,你闭上眼睛,保持平稳的呼吸。”      说着,庄林一手托起他的腰,一手放在他的腹底,前后同时按摩。辛仲远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很快,就觉得原本沉重酸痛的后腰渐渐舒展了,肚子的重量也被人托了起来,浑身轻松,即使孩子在里面伸胳膊伸腿,也不觉得疼,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拳头打在海绵上。   他微微张开眼睛,庄林还在那儿低着头努力,头发盖住了一般的眼睛,但阴影下面,是他熟悉的认真的脸。身体的不适渐渐散去,人窝在柔软的被褥里,浑身轻松,懒惰袭来,那些怨气怒气早就没了。他很惊叹,庄林只是一个医生,怎么会拥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不久后,庄林停了下来,静静地、认真地看着他。那看不到真实目的却非常执着的眼神,紧紧的吸附着辛仲远的目光和思绪。   然后,好像做梦般的,庄林扣住他的脖子,倾身上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柔声说:“我不介意,以后只做你一个人的医生,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好吗?”   那时,辛仲远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全身都动不了了,无处可逃。 我现在更喜欢你   庄林温柔如水的眼神和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深情的嗓音让辛仲远着了魔,脆弱的身体和心灵同时被牢牢制住,额头上仿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吻痕,力道和温度都在一遍遍重复。他知道,再这么对视下去,他就彻底败了。趁着头脑还有几分清醒,他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刘海下,却是泄气的表情。他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强大和冷漠,只要有人肯真心对他好,他就没辙了。以前面对宋家声的霸道是这样,如今庄林的温柔,却似乎比霸道更管用。   庄林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左手从后腰挪到肩上,侧身轻轻揽住,右手仍在他肚子上缓缓打圈——作为医生他很清楚,肚子是孕夫最容易被攻陷的地方。他身体上前,用下巴去蹭对方的耳根,耐心地询问:“别怕,都告诉我好吗?”   看辛仲远的样子他就已经猜中了大半,但他必须要让他亲口说出来,做到身体和心理的完胜。   辛仲远还是不说话,他就一直耐心等着。用眼神、鼻息和身体的小动作,甚至卧室里的空气一点点占有他的神经,一点点磨灭他的意志。这种安静舒适的气氛和温柔的人像一张巨网,将辛仲远困在里面,并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缓缓拉紧绳索,将他越锁越   果然,没过多久辛仲远就受不了了,他此时就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布娃娃,所依靠的,只有庄林。他几乎是靠在庄林怀里,尴尬地小声说:“试过很多次,但我一个人……做不到。”   庄林心里抽痛了一下,低下头,看着那又红又烫的脸,几乎立刻就想咬上去,忍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办正事。他笑着揉了揉辛仲远的头发,说:“别担心,我会帮你。”   他把枕头放在辛仲远身后,让他舒舒服服的靠着,又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立刻就来。”走前,他回头看看床上低垂着脸样子无助的辛仲远,突然间很有成就感:只要把大冰块的一角打破,剩下的,就很好融化了。暴怒的时候很可怕,可一旦温顺起来,就像只可怜的小猫,只要你稍微哄一哄他,他就会对你笑,对你摇尾巴。   庄林知道这么评价辛仲远很不对,可是真的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害羞可怜又无辜,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好,这样,才是自己的宝贝。   庄林很快就回来了,在卧室撑了个躺椅,像哄小孩子吃药一样,说:“扩张是一定要做的,我帮你,好不好?”   辛仲远一怔,他当然知道这句“我帮你”是什么意思,每次孕检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现在还要拿着那根东西再来,实在是消受不了。可偏偏自己不争气搞不定,不做又不行。一晃神,还没想好对策,庄林就已经把他抱上了躺椅。      “你躺好,一切有我,最专业的服务。”   辛仲远只好手足无措地躺在那儿,看着庄林准备好热水毛巾,还有那个他看见就心烦的黑色盒子。突然想起电视上一有分娩情节,尤其是古装片,经典台词就是 “快准备热水剪刀”,此时此刻,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不过更多的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戚。他有点儿害怕,虽然知道庄林要做什么,可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以及在做的过程中,会不会出现突发状况。   庄林把他的长睡袍的下摆掀上去,碰了一下他肌肉紧张的腿,笑了,“都做过那么多次检查了,怎么还这么紧张?我不是吓唬你,你生的时候要还这么紧张,很可能会导致难产哦。真应该去上点儿孕夫心理辅导课程。”说着,庄林直起身子,双手揉了揉他的脸, “乖了,放松点儿,有我在你怕什么。”害怕语言鼓励还不够,他专门放了轻音乐,让辛仲远跟节拍呼吸。   辛仲远努力调整,反正也看不到庄林低着头在他身下干什么,只当掩耳盗铃了。不过感觉是有的,先是温热的水流,他知道这是在做清理工作。然后那里被涂上了什么东西,凉凉的,很像事前抹得那个,接着听到庄林在摆弄工具,还喃喃自语:“第一次,小一点儿的比较好……”   辛仲远顿时打了个冷颤,关键时刻就要来了。   庄林把抹了药的工具放在穴口处,试着往里推了推,问:“疼吗?”   努力吐纳胸口起伏的辛仲远摇了摇头。   庄林点点头,说:“那你保持现在的状态,我再进去一点。”   过了不久又问,“疼不疼?有没有其他不适感?”   得到了否定回答,庄林又说:“那好,我再用点力。”   渐渐的,辛仲远感觉这个对话太诡异了,再加上自己现在这个姿势……正想着,不妨庄林突然抬高了他的一条腿,他吓得“啊”了一声。庄林一笑,说:“没事,我看不太清。”   辛仲远郁卒,心说你还想看的多清?   “保持呼吸平稳,我要全进去了。”得到命令,正在大口吸气吐气的辛仲远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后面就突然结结实实的被异物填满,稍微适应了一下,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庄林笑了,“喏,也不是很难啊,是你自己有障碍罢了。现在试着去感受一下,这个东西接触人体内部的温度以后,是会膨胀的。”   辛仲远捧着肚子呼吸,发觉后面确实在一点点被撑开,有些难受,但不至于抵挡不了。庄林把他的双腿放下来合拢,说:“现在你要尽量像平时一样,可以适当走动,需要吗?我扶你。”   辛仲远摇了摇头,“有点儿累,想再躺一会儿。”   “好。其实这种状态下走路效果更好,有助于身体的适应和胎儿的运动,以后可以尝试一下。嗯……”庄林想了想,说,“每天半小时到一小时吧,它会随着你的适应情况改变大小,还会显示数据,你记录下来,可以适当调整以后的扩张计划。”。   辛仲远应下了,过了一会儿,摸着肚子疑惑地说:“我怎么感觉孩子比刚才动得厉害了?”   “它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到胎儿,其实就跟……两个人做是一个道理,只要把握好深度和力度,是不会伤害胎儿的,你不必担心。”   “噢……”辛仲远不再说话,把头歪了过去。庄林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给他擦头顶和身上的汗,扩张并不消耗体力,一定是他又紧张了。   不过辛仲远没有反对,似乎,他已经习惯并且期待着庄林的照顾。   沉默了一会儿,庄林突然说:“怀孕期间,忍得很辛苦吧?“   “嗯?”辛仲远一怔,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又觉得不好意思,没答话。   庄林继续说:“忍不住的时候不用刻意忍,这个年龄段的男人需求本来就比较旺盛,怀孕的人往往更敏感,遵从自己的身体本能,适当发泄,对你和孩子都好。”   辛仲远还是没说话,心里却想,我可没你天和地利人和样样俱全,更没你那个心思。辛仲远总觉得,跟庄林这样的医生相处,自己会毫无隐私。回过神后他才发现,原来庄林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帮他揉肚子,很专业很到位的手法,舒适得让你几乎没有存在感。转过脸来,果然又是那个眼神,在光线不好的卧室里,尤其能迷惑人心。   辛仲远不想再一次被迷了心窍,又把脸扭了过去,虽然长时间把头歪在一边,已经很酸了。      庄林一点儿也不介意唱独角戏,没过多久又说:“其实我跟薛子尧只是朋友。”   这,恐怕才是他今天要说的重点。   辛仲远心里一滞,但多少还有些兴奋,庄林终于要给他答案了。   “我跟他……”庄林的语气像在讲故事,“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刚刚发现自己性取向那会儿认识的,都是年轻人,也合得来,就经常在一块儿玩。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上床就好下床就散,时间长了也觉得没意思,就一直还是朋友,挺交心的。他比较玩得开,整天乱跑,这两三年更是一跑就失了踪,身边人也多。不过我一直只跟他一个,平常懒得泡吧,也不愿意找不认识的人,他来了就做,他不来……我也不想。就是这样,不知道我解释清了没。”   辛仲远看看他,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好像生怕自己误会。他也不知道他听到这样的解释是什么心情,虽说确定了他们不是恋人,但也高兴不起来。毕竟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身体关系,肯定是有很深的认同和感情。庄林一直等着辛仲远接话,可对方却一直沉默,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你就不说点儿什么?”   辛仲远笑了笑,“说点儿什么?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误会。”   辛仲远的苦笑更浓,“我有误会吗?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误会。”      “不,你有。”庄林突然很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我们不要再逃避好不好?我爱上你了,我知道你也对我动了心。我承认,他这次回来,突然间一下子我没办法跟他断得那么清,但是你放心,我前几天跟他说了,不会再维持那种关系,而且他已经搬走了。以前我没有人所以我才跟他这样,可是现在我有你,我保证一定不再胡来,你相信我吗?”   辛仲远的手被庄林的手掌紧紧包裹着放在嘴边轻吻,那样焦急期待着的眼神,让辛仲远心里酸酸的,却又觉得很美好。他发现,他已经没办法拒绝他,也不想看到他被拒绝后伤心的摸样了。      仿佛为了得到证明,辛仲远问:“你喜欢过他么?”   庄林立刻摇头,“没有,我们只是朋友。是你,是你第一次让我明白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辛仲远心里一震,鼻子发酸,却苦笑着说:“可是我爱过那个人,我还有他的孩子,我……”      “别说了,别说这些,”庄林立刻打断,抬起他的脑袋吻了上去,努力封住他的嘴,他不想从那张嘴里听到不属于自己的爱。   庄林的吻带着落水时拼命抓住浮木的疯狂和认真,辛仲远感受得到他的义无反顾,笑得苦涩,却也双手抱住了他,然后轻轻拉开身上那个仿佛吃不到糖的可怜孩子,说:“可是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祝我们俩百年好合!   庄林有点儿眩晕,吃惊地盯着辛仲远的眼睛,想要大笑,又怕刚才是幻听,于是小心翼翼地求证:“你,你说什么?”   看他紧张的模样,辛仲远笑了,“我说,我现在更喜欢你了,如果你不介意这么快就做爸爸,平时还要花时间花心思多养一个人,那我……”   “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高兴还来不及呢!”庄林听见准话,立刻兴奋起来,双手捧起辛仲远的脸继续狠狠地吻,从额头到下巴,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辛仲远抵不住他这种疯狂举动,努力躲开脸,笑问:“你这是干什么?轻点儿……”   谁知庄林不但不停下,反而比之前更卖力的大口吧唧起来,抽着空还要说话,“盖戳!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说着,庄林曲起一条腿跪在躺椅上,几乎整个人覆盖住辛仲远的身体。本就不大的躺椅如今变得更狭小,承受着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宝宝的重量,艰难地发出嘎嘎声,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塌罢工。   辛仲远把握不住重心,不知道是该扶住躺椅还是该抱紧庄林,为求稳妥,只好一只手拽住庄林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着躺椅,心想,这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变身了,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喂,你慢点儿,椅子要倒了,我可不像你经摔!”辛仲远拼命躲开庄林的“盖戳吻”,警告说。   “有我呢,摔不了你。”庄林一脸不在乎,现在,他已经化身虎狼,迫不及待地要享用美食了。      辛仲远只听见“咔咔”几声,就神奇地发现躺椅的支撑腿被折了下去,庄林一手撑地一手护着他的后腰,两人身体下沉,缓缓地躺在了由躺椅变成的地铺上。   辛仲远惊叹,怎么他还擅长玩机关?这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辛仲远就穿着睡袍跟庄林亲密接触。感情的催化、气氛的调节和身体的反应一气呵成,更别说,他整个下半身都光溜溜的,后面还塞着个要命的工具。      辛仲远不好用力,一切还是由庄林来做。当身体的温度致使头脑发热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不想再等,难耐地缠上庄林的身体,说:“那个,可以拿出来了吧?”   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那个可以拿出来了,换你亲自来。   谁都明白如果顺其自然会发生什么事,可庄林还是摇了摇头,说:“这次算了吧。”   辛仲远一愣,身上的热度顿时退了大半,有些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从上次到现在,庄林始终不肯跟他进行最后一步?   发现辛仲远皱了眉头,庄林微笑,一边亲他一边安慰说:“第一次,我怕我忍不住伤了你和宝宝,而且今天后面用的也够了,再来的话,你会吃不消。等下回,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的威力!”   辛仲远“噗”的笑了,这恐怕就是医生的职业病吧,好是好,但有时候也未免不近人情。说实话,他如今很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情事,不只是为了满足身体需要,更是要从心理上得到安慰和认同,好像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确定,这个人是他的。   地毯上的绒毛贴在身上很舒服,他们互相帮对方释放后,拿纸巾稍微擦了擦,不急着做别的,而是索性拉了一床被子下来。二人裹在里面,躺在地上看天花板。辛仲远不喜欢在卧室开太亮的灯,昏暗的光线更适合现在气氛。   谁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相拥,感受对方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庄林将扩张的工具慢慢地从辛仲远体内抽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难受吗?”   辛仲远摇摇头,庄林又紧了紧手臂,说:“搬到我那儿去吧,你这边太冷清了,不像个家。”   辛仲远想答应,却还是问:“那我的房子怎么办?”   庄林笑说:“以后谁犯了错,就罚他来思过,不认错不许回去。”   辛仲远也笑了,“我看不如在墙上开个小门,把两套房子打通,活动空间也大。”   庄林看着他异想天开的眼睛,上去啄了一下,说:“你真是个小笨笨,万一破坏了承重墙楼就该塌了,再说我们一家三口,住那么大房子干嘛,我看现在挺好的。”   辛仲远捏了捏那张认真的脸,“服了你了,我随便说说你就当真。”   庄林一怔,说:“你说什么我都认真对待。”   看辛仲远有些感动,庄林笑着蹭了蹭他的脸,心想,老婆就是用来惯的,虽然他们都说这么做不对,可是对你,我愿意。     休息够了,庄林把辛仲远抱到床上,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说:“好了,宝宝该饿了,我过去给它做饭吃,你再躺一会儿,估摸着时间自己过来。”   辛仲远点了点头,可庄林回去刚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不是让你等一下再来吗,饭好还有一阵儿呢。”   辛仲远走到厨房,回头看他,笑说:“我帮你,一起做。”   庄林本想拒绝,但又一想,明白了辛仲远的意思。没有谁为谁服务,而是不论何时都相互支持协作,这样,才能撑起一个家。   “好,你一起。”拉着辛仲远进了厨房,亲自帮他卷起袖子,抖开一条围裙给他围上,却发现,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辛仲远亲眼看着那条围裙被自己的肚子撑得高高的,还十分尴尬的系不上带子,有些无奈地感叹:“已经这么大了啊……”   “大什么大,”庄林不在乎地接了话,“你没见过人家跟一样月份的,都比你大多了。你就帮我洗菜切菜吧,别挨油锅就成,明天咱们上街再给你买点儿合适的衣服。”   辛仲远一笑,算是默认了,转身去洗菜,洗好了递给庄林。二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和菜刀努力工作的“嗙嗙”声,形成最简单最真实的生活节奏。辛仲远扭头看了看庄林,围着围裙,袖子高高挽起认真切菜的侧影,十足的居家好男人。自己下半辈子能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也算是有福了。   “等一下,不要动。”   正要把菜递给他,辛仲远伸手到他嘴边,轻轻捏下一小片青菜碎屑。庄林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神荡漾,上前一步,摆出一副无赖的笑脸,说:“来,香一个。”   还不等辛仲远反应,庄林就在他嘴上用力亲了一下,他无奈地笑,心说这人怎么一直怪怪的。   紧接着庄林又唠叨起来,“啊,你说我们明天去哪儿买呢?不只是给你买,也该买婴儿床了,再给宝宝买点儿奶瓶啊尿不湿啊小衣服啊玩具啊什么的,嗯,应该去玩具城或者儿童商场。我还知道有家专营孕夫装的店,挺不错的,明天也可以去看看。买完以后……你说看电影逛街吃饭我们应该干什么呢?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约会,总该做些浪漫的事,你说对不对?”      这一刻,辛仲远见证了话唠的回归,看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像个小孩,辛仲远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还是别指望他以后带孩子了……   其实,庄林只是有点儿兴奋过度,当求不得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就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辛仲远敷衍地答了几句,很快,饭菜摆上桌,庄林还特别开了瓶红酒,但是只给辛仲远倒了一点点。“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允许你喝一点,以后可不行的。”   摆弄好一切,庄林举杯,很正式地说:“祝我们俩百年好合!”   辛仲远一听,本能地想笑,鼻子却酸酸的。他一口干了,心想,希望一切都如你所愿吧。      酒喝过了,庄林没吃饭,反倒跑进屋里,然后很快出来,把一串钥匙拍在辛仲远面前,说:“这是家里从大门开始里里外外所有门和柜子的钥匙,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辛仲远一怔,刚刚缓过劲的鼻子又猛地泛酸,他把那一大串钥匙捧在手里,抬头看了看庄林,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是个煽情的好手…… 甜蜜的背后是……   庄林跟医院同事换了班,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趁辛仲远还在睡就赶紧收拾房子准备早餐,将居家好男人贯彻到底。去叫他起床的时候,辛仲远已经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打电话了。电话内容让庄林十分高兴,他在请假,还请了一天。那就证明,今天可以实现情侣一日游了。   庄林笑得嘴角弯弯,看来,辛仲远还是很会配合自己的嘛。走过去俯下身子给了一个早安吻,他说:“时间还早,我给你按摩一下再起。”   特意把手放在嘴边哈哈气才伸进被子,辛仲远无奈地笑,这家伙的举动真是越来越像小孩了。索性不去想那么多,舒舒服服地靠着,把双腿伸进庄林怀里,任由他又捏又锤又砸,虽然没什么手法,但确实让僵了一夜的双腿轻松了不少,好像一下打通了浑身的经脉。正闭着眼睛尽情享受,不想空中又传来了庄林的穿耳魔音。   “你现在上下床、穿衣服、上厕所、走路、洗澡都要小心知不知道?虽然有我在,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你啊。月份大了经不起折腾,偏偏男人就是比女人爱折腾爱逞强,以为自己还是经得起摔打的小伙子,说了不能做的事情偏要做。我们医院几乎每天都有因为不小心摔倒之类的原因导致早产的孕夫,一听早产吓得连魂都没了,当初逞强的时候怎么不为孩子想想呢?所以我说你啊,任何时候都决不能掉以轻心。”庄林捧着辛仲远的腿一阵揉捏,至少气势上很专业,语重心长喋喋不休的模样不像老公,反倒像婆婆。   辛仲远懒散地笑,说:“我什么都没做,干什么突然警告我这个?”   “这叫防患于未然,你看看你这个态度,一点儿不知道轻重。我是不想吓你,很多男人一旦躺在产床上,大喊大叫哭哭啼啼骂爹骂娘骂爱人那是常有的事,你知道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辛仲远睁开眼睛,有些好奇地问。   庄林立刻来了个大变身,叫道:“哎呀我不要生了!你个混蛋王八蛋你要生自己生去!”   辛仲远看着庄林,一脸的质疑。庄林立刻摆出一副争辩的架势,“我说真的,你别看男人们平常一个顶十个,但到了产床上,真不如女人能忍能坚持,这也与男人身体柔韧性和持久耐痛力不如女人的原因有关。你不信,下次跟我进产房观摩一下就知道了,”想了想,他又说,“还是算了吧,产前不应该增加压力。”   辛仲远收起笑容,有点儿担心地问:“真的那么困难吗?”   庄林一看,放下他的腿,往前挪了挪把他抱住,安慰说:“生孩子当然不容易,不过只要你产前准备做得好,心态放轻松,听医生……也就是我的话,我保证一定没问题。”      “呵……”辛仲远低声笑了,蹭着他的脸说,“你放心,我不会说那些泄气话的。等宝宝顺利出生,我一定给庄医生你封个大红包,外加一面锦旗。”   “锦旗我收,红包还是算了。万一被人查出来把我关进去,你跟宝宝就没人照顾了,多惨。”   辛仲远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个想象力啊,我真是服了。”   庄林看着他,觉得他说不会泄气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也对,他一直是隐忍而坚强着,从来不会把痛苦和不安告诉别人。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自己不会允许他再这么做。   “好了好了,我再监督你把晨起早操做一遍,然后就赶紧洗洗准备吃早餐,今天的行程我昨天晚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很满的,别耽误了。”   辛仲远点点头,这种整颗心被充满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吃完早餐,庄林兴致满满地载着一大一小两人上街。即使不能随时看见对方,他还是让辛仲远坐在了驾驶座后面的位置,安全,而且宽敞。辛仲远的性格注定了他基本上没什么逛街的经验,所以一切听庄林的安排。   先去了那家据说很不错的孕夫服装店,名叫“爸爸&宝宝屋”,不大却精致的店面几乎涵盖了孕夫从怀孕到宝宝婴儿时期需要的所有东西。可爱的风格,让辛仲远顿觉眼花缭乱。   店里的营业员服务也很周到,一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就凑了上去,“两位先生你们好,需要些什么?我们可以帮您推荐。”   庄林笑道:“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自己慢慢看。”   其实辛仲远并不喜欢买东西,所以他倒更希望导购帮忙,省的挑来挑去麻烦。但庄林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见庄林胸有成竹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长长的清单,辛仲远接过来一看,顿时想逃跑。   他追上已经走到货架深处的庄林,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现在就买衣服玩具合适吗?”   谁知庄林头也不回,云淡风轻,“那就都买双份。”   辛仲远无语,“你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不,”庄林摇摇头,“我是想营造一个良好的气氛,在家里弄一个婴儿房,有助于宝宝的成长和你的适应。”   “不,不用了吧……”辛仲远头上开始冒汗。   “要的要的,我们要让宝宝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体会到我们对他的爱,这很有必要。”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辛仲远发觉,这个人不仅有话痨体质,还有神经体质。面对一个已经癫狂的人,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但问题是……辛仲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宝宝真能体会到吗?   庄林回头看着他笑,“好啦,我知道你怕麻烦,你坐那边儿等着,我来搞定。”      毕竟一起出来,辛仲远不想让他太失望,就先跟着看了一会儿,也发表了一些意见,但庄林明显来了兴致停不下来,没过多久,辛仲远自觉有心无力,只好坐在一旁等。由于他大着肚子身体特征十分明显,店员特意拿了靠垫和饮料。辛仲远说了谢谢,然后就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看着庄林自言自语地挑东西,可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自己也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很快,庄林推着购物车满载而归,在辛仲远旁边坐下,说:“这几件没有不喜欢的话就先试试。”   “怎么还有我的?”说着,辛仲远看了看衣服,休闲装运动装一共好多套。   “我看这几套质量不错,穿上很舒服,样子也大方,我陪你去试。”   庄林拉着他去试衣间,辛仲远没拒绝,只是看周围人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怪笑,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自己试就行了,你跟着干什么。”   “你自己不方便嘛。”庄林倒不在意,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搂着辛仲远走得潇洒利落。店里几个年轻姑娘纷纷凑在一起,或者相视而笑,或者低语赞叹。   庄林这次表现的十分大男子主义,试完衣服,只要他觉得不错的就通通买下,辛仲远懒得跟他争,只好无奈接受。其实他并不知道,庄林最想让他穿的是那种很可爱的带卡通造型的衣服,配上禁欲的脸,光是想想身体都蠢蠢欲动。几次想要张口,最后还是放弃了,不用想也知道,辛仲远是绝对不会答应他这种无理要求的。   可他难道不能为了自己稍微牺牲一下吗?顿时,庄林觉得自己苦大仇深。      扫荡结束,付款的时候,几位年轻的女店员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两位先生真是好般配好恩爱啊!”   “是啊是啊,两位先生这么英俊潇洒,将来宝宝生出来一定也是个大帅哥!”   “真羡慕你们一家三口啊,好幸福……”   庄林笑着一一谢过,拎着大包小包拉着辛仲远一起出门,好像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到了车上,正兴奋地想问他是准备先吃饭还是多逛一会儿,却发现辛仲远的笑容里带着苦涩。   庄林一愣,“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辛仲远摇摇头,“还不饿,待会儿再吃饭吧。”     跟庄林简单惬意的生活,让他几乎忘掉了所有烦恼。可刚听见店员的话,才意识到他自己还有很多麻烦没解决。就说这个孩子吧,它会长的像谁?他倒希望孩子像庄林,只是不可能啊……   庄林拉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说:“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是最幸福的。”   辛仲远有很多事至今都还瞒着他,尤其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但他只能等着,等到有一天辛仲远感觉不到从前的伤害了,就会亲口告诉他。说那种事真的很痛苦,所以他需要不断给辛仲远幸福,将那些痛苦一点点淡化掉。他有一辈子来做这件事,有什么好急的?   傍晚回到家,两人一边休息一边构想今后的计划,包括每天花两个小时布置婴儿房、将孕后期保健的一系列项目落到实处,同时,双方还坦白了经济水平,并重新制定了今后家里的开销方案。因为今天所有的花销庄林都独断专行地包了,辛仲远表示强烈的不满。   晚上,辛仲远趁着庄林洗澡的时候给宋家声打了电话,他现在急需离婚。电话那边很嘈杂,他又不敢太大声,宋家声似乎也没兴致跟他说,回了句“我现在没空下次找你”就挂断了。辛仲远合上电话回想刚才那些声音,摇头讥笑,一定又是些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莺莺燕燕吧。   庄林出来后辛仲远去洗,他怎么都没料到,宋家声居然这时候把电话回了过来。庄林正在擦头,拿起响个不停的电话一看,上面写了个“宋”字,一时间,他好像着了魔,本能地接了起来。 前攻出手   庄林把电话接起来,自己还没说话,那边张口就语气不善地问:“你刚才找我干什么?”   那语气让庄林打心眼里厌恶,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我不是辛仲远,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喔?”那边阴阳怪气地发了个疑问词,好像还冷笑了几声,夹杂着玩味,“那你是谁?”   庄林想了想,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说:“我是他朋友。”   “朋友……”宋家声顿了顿,故意讽刺,“那你不够看,我是他老公。”   庄林一怔,拿着电话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他老公?就是那个给过他爱情,给过他孩子,又深深地伤害了他的人?那么刚才,辛仲远主动打电话给他,是要干什么?第一次,庄林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那个辛仲远一直避而不谈的人,如今找上门来了,而且正如他所说,正如他的自信,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够看?      “喂?”庄林长时间没说话,宋家声知道,是自己把他吓住了。当然他更清楚,这么晚了还在一起的朋友,绝对不是正经朋友。一时玩心大起,问:“我说,你是那个妇产科医生吧?”   庄林回过神,原来对方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心想绝不能示弱,他答道:“我是。”很明显,他把“妇产科”听成了“夫产科”。宋家声从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却造成了一个更大的误会。   “那好,等他方便的时候,叫他回电话给我。”宋家声挂了电话,嘴边带着诡异的笑,一边转手机玩一边想,怎么上次打的那一顿还嫌不够?看来,他有必要亲自见见这个无比嚣张的人了。      庄林却没那么轻松,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出神。他待会儿该怎么跟辛仲远说?有关那个男人的疑问到底该不该问?辛仲远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是因为不想说,还是有别的原因?他跟那个男人,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无数个问题充满着庄林的大脑,真是一团乱麻。他盯着手机上那个“宋”字,越看越觉得刺眼。其实也算不上他多心,因为在那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辛仲远私下里一直叫他“宋宋”。而对于庄林来说,这样的昵称,似乎遥不可及。      很快,辛仲远出来了。庄林扭头看着他,黑色的和式丝绒睡袍将禁欲气息体现得淋漓尽致,可高挺的肚子和头发上落下的水珠却散发着无限的诱惑。他就是被这样一个人迷住,还有他性格里的倔强、坚强和别扭。他不相信他会骗自己,可一直被隐瞒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刚刚你有电话,说叫你再回过去。”庄林把手机递过去,他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辛仲远会是什么反应。辛仲远一边看手机一边屋里走,当看到已接电话最上面的那个“宋”字时,他吓得立刻站住了。他不敢看庄林,也不敢去问他,他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他只能等着,等着庄林给他进一步提示。希望一切不要太糟才好,但最糟的也就是和盘托出——本打算离了婚再把那些事告诉他,一是烦心的事他不想多说,二是不愿让庄林跟着操心。      他站在那儿,等着庄林的质问。他听到庄林的脚步声,以为最坏的结果就要来了,可最终等到的,却是落在头顶的一片柔软——庄林拿着大毛巾给他擦头发,一下一下的指节运动,带着按摩的力度和手法,他说:“湿着头发睡会着凉的。”   这是辛仲远完全没料到的,本来准备好的解释顿时全都派不上用场,面对这样一个庄林,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如此温柔而诡异的行事,他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但紧接着,庄林就从背后抱住了他。绵长而执着的呼吸从耳边传来,证明着他要不惜一切保护怀里的人。他枕在辛仲远肩上,轻轻吻他的耳根,说:“不要离开我……”      那一刻,辛仲远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其实,庄林是害怕的,他已经那么害怕了,却还是顺着自己的意思,不愿给自己增加压力和负担。辛仲远抓住他环在自己胸口的手,紧紧的十指相扣。他希望这样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我已爱上了你,不会再变。   当晚,庄林几乎一夜没睡,躺在辛仲远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怕他会突然逃跑。自那以后,辛仲远再也不敢在家里给宋家声打电话了,他原来根本不知道,庄林那种整天乐呵呵的人,竟会害怕成那个样子。当然,人一旦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就会对失去异常恐惧。      “离婚?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怎么,你等不及跟你的姘头快活了?那天跟他通过话之后,我倒还挺想见见他的。”   “你跟他说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庄林整天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不过两三句话,告诉他我是你老公而已。当然我会找个机会见见他,再深谈一番。”   “你敢动他试试!”   “我怎么不敢?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辛仲远气得恨不得通过电话掐死他,喘了好一会儿才说:“宋家声,现在除了离婚,我不想跟你谈第二件事。我也希望你做事别太绝,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挂了电话,辛仲远靠在办公室椅子上一筹莫展,宋家声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人,宋家那么大的势力,无论自己用什么手段,似乎都没有任何解决的可能。偏偏现在身体精力都跟不上,庄林那边,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能好过一点。      宋家声倒是心情大好,找来手下的阿义,说:“最近闲着没事儿,上次那个陈什么的,把他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来头。”   就这样,陈硕再一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庄林背了黑锅。又是从天而降的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一辆车里,只说了句“我们少爷要见你。”陈硕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知道你们少爷是谁吗他就要见我。      想起上次无故被打的经历,站在黑社会老大气势十足的宋家声面前时,他双腿还有些转筋。宋家声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着,坐在转椅上把他打量了几眼,说:“来,给陈先生看茶,陈先生坐。”   立刻有人把皮椅拉开让陈硕坐,还真上了茶。陈硕一想,反正都得见招拆招,那就坐吧。宋家声继续盯着他看,脸长得还算过得去,可战战兢兢坐在那儿,明明怕得要死还故意装出一副大无畏摸样,活像一只无辜受虐的……兔子。宋家声差点儿笑出来,真不知道这种人辛仲远是怎么看上的。      “陈先生啊,我们应该也算熟人了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对某个人的了解,恐怕是不相上下的。陈先生还真是有博爱精神,大的小的都能接受。”   陈硕听得云里雾里,“你,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怎么?他没给你说过我的事吗?也难怪,他就是别扭脾气。”   陈硕垂着头喃喃自语:“他,他又是谁啊......”   顿时,宋家声收了笑容,眼中露出些怒意,“陈先生,心照不宣的事,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最好不过,你没必要跟我这儿装糊涂,否则,我不会让你像现在这么舒服。”   阵阵寒意袭来,陈硕一哆嗦,“可是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宋家声一愣,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叫阿义过来,小声问:“你没叫错人吧?这就是上次跟踪我的那个?会不会是重名重姓?”   “不会的大少爷,我已经差得很清楚了,当时记录还在呢。”   宋家声摆摆手,看着陈硕,突然说:“你说一句‘‘我是他朋友’,我听听。”   陈硕抬起头,“为什么要说?”   “让你说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是不是嫌上次打得你轻了?”      这下陈硕明白了,上次真的是他们,而且不是误伤,是有预谋的。看来这回不好办哪,想要完好无缺的出去,恐怕只能先服个软了。   “我……是他朋友。”   “大点儿声。”宋家声十分不满。   陈硕撇撇嘴,“我是他朋友。”   宋家声摘下嘴里的烟,身子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陈硕,他是妇产科医生,还接了辛仲远电话承认了,可现在又觉得不像,到底是哪儿弄错了呢? 新人登场   很快,陈硕被换了间房子,如果说刚才那间还算是会客室的话,那么现在这间就是名副其实的审讯室了。他一脸愁苦地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以免他跟外界联系或者意图逃跑。陈硕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谁,但看来好人果然没有好报,悬壶济世这么多年,竟然落得个被黑社会囚禁的下场。   他只以为这是黑社会,却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大财团宋氏的大少爷,也是下任继承人。更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其实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只是阴差阳错地给朋友背了黑锅。      不久后宋家声进来了,陈硕不敢看他,就盯着自己的脚面,努力想着逃脱的办法。   宋家声搬了把椅子做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说:“陈硕,附属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是不是?”   陈硕想摇头,但一想,在黑暗势力面前自己是耍不了花招的,又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辛仲远?”   陈硕一愣,辛仲远?庄林家里的那个?这么一来,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求稳妥并且进行进一步试探,这次他选择了摇头。      宋家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用烟盒顶着陈硕的下巴,把脸抬起来,冷冷问道:“我再问一遍,认不认识辛仲远?我耐性不好,你最好不要试图尝试后果。”   即使不得不仰起脸,陈硕还是不去看他。这个人的气场他感觉的到,太强了,一旦眼神对视他很容易露出破绽。心想,其实他跟辛仲远真的不算认识,于是,他拼命地摇头。      宋家声甩掉烟盒,上手掐住了陈硕的脖子,厉声说:“你还敢嘴硬!”   陈硕下意识用双手抓住宋家声的胳膊,但对方力气很大,好像还练过,怎么甩都甩不开。旁边站着的阿义还十分护主地上来反剪住他的双手,再把他的背一压,这下,他就只能伸出头去任由宋家声掐了。呼吸渐渐困难,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他努力咳嗽想要换取珍贵的空气,挣扎着说:“我,我真的……咳咳,真的不认识啊…….”   宋家声目露凶光,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就在陈硕张着嘴红着脸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那只魔爪终于松开了。他像即将干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后努力的大口呼吸,一头的冷汗,心有余悸,暗想:庄林啊庄林,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我都没说实话……      这时阿义说:“少爷,把他交给我,两天之内绝对说实话。”   宋家声一想,摇了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先饿他几天,别让人动他。”说完,他起身走了。   一个人的时候,他从钱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是他跟辛仲远结婚时照的。其实现在有很多事他都想不通,既然已经决定不跟他过了,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于他的私事?不管他跟谁有染,不管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知道答案以后,又该怎么做?无论是什么结果,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只是有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总觉得还没结束。   他狠狠地将那张曾经布满爱意的照片撕得粉碎,心想,别怪我恨你,是你自找的。      庄林那天是突然想起来陈硕的。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他之前为自己跟辛仲远的事操了不少心出了不少力,如今修成正果,也该告诉他一声。打电话过去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但很可惜,不是本人。   “喂,你是哪位?陈硕不在吗?”   宋家声几乎第一时间就听出这个声音,这才是正主,于是他问:“你是谁?”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庄林也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个故作嚣张气势和低沉的嗓音,不会错的。一下子,他的神经绷紧了,怎么会是这个人接陈硕的电话?紧接着想起他曾经被打的经历,直觉告诉他,陈硕很危险。      “陈硕现在在哪儿?”   宋家声笑了笑,“那你得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庄林顿了顿,放慢说话节奏,他得想个合理的回答,以保证陈硕平安无事。“我是谁,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这件事跟陈硕无关,你先放了他。”   “放不放是我的事,但是你……”      正说着,电话突然断掉。宋家声一看,没电了。他笑了,这招引蛇出洞果然不错啊,本想充了电再打过去,但又一想,不如就这么等着,等到对方心急了,说不定就能钓出更大的鱼,有更多好玩的发现。庄林却急坏了,他一遍遍地打,却一直关机。最后又给陈硕医院打了电话,那边却说他请了好长时间的假,这几天都没来医院。庄林一惊,看来他已经落在那个人手里有段日子了。   他想报警,但害怕陈硕会因此受害;想要从辛仲远手机里找宋家声的电话再联系,可不知道为什么,辛仲远这几天把手机看得死紧,让他没有任何可趁之机。偏偏辛仲远不知道这件事,他得瞒着,因为很明显,宋家声的目标是他,一旦让辛仲远知道,恐怕不好收拾。努力在辛仲远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还担心陈硕,一直忐忑不安。   真是想不到,本以为跟辛仲远在一起后一切都会好,现在看来,麻烦却越来越多了。      那天两人在外面吃饭,店里是那种用雕花木板隔成的小隔间的布置,所以两人不免亲密了些,一时兴起,还互相喂了起来。正甜蜜着,身后突然冒出一声满带着惊奇和不满的“仲远哥!”   辛仲远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家鸣,你怎么会在这儿?”   庄林虽然看起来愣得像根木头,但早就开始打量这个叫家鸣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干干净净,浑身的学生气,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而辛仲远和这个人针对能在此时此地见到对方这件事,都感到极大的惊奇和不解。      这个年轻人不但没回答辛仲远的问题,反而继续问:“仲远哥,我哥不是说你出差了么?怎么在这儿?”他看了看辛仲远的身体,更吃惊了,“你怀孕了?!”紧接着,目光落在紧挨在辛仲远身边的庄林身上,想起刚才那些亲密的举动,愤怒地指着庄林质问:“仲远哥,这个人是谁?”   辛仲远看着这个几乎气急败坏的年轻人,怕引起围观,赶紧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毕竟,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瞒的。   “家鸣,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他指了指庄林,“这是庄林,是我现在的爱人。”      “什么?!”说不激动,但人早已本能地弹了起来。   辛仲远又把他牢牢按住,低声警告:“你非要引得大家都来看才高兴吗?”   “可是,可是……”年轻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是你的爱人?”有些语无伦次,但很快,年轻人就抓住了重点,“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   辛仲远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半低着头,低声说:“是你哥的,但是我们已经分开了。”      “你们离婚了?为什么?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昨天回来,问他你在哪儿,他还说你出差去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辛仲远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想,即使不说,庄林也应该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而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想他不说,可能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吧。”   “可是你不是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么?这个时侯离婚,总得有个原因吧?”   辛仲远抿了抿嘴,那么复杂的原因,让他怎么说得清。更何况,他们现在似乎……还不算离婚。但如果说了这点,恐怕庄林又没法接受了。   “这个……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还是回去问他吧。”   “我问他他肯定不告诉我,可是仲远哥我不明白,你们那么相爱,那么辛苦才走到一起,现在还有了孩子,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一定是误会!我哥就是好面子,你告诉我原因,我去跟他说。”      “仲远!”   听到这儿,庄林终于受不了了。突然冒出来一个认亲的他不介意,知道这人是那个人的弟弟他也不介意,可一口一个“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们那么恩爱”这种话,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辛仲远一扭头,正对上庄林那双溢满怒气的眼睛。光顾着宋家鸣,倒把他给冷落了。刚才那些话,对庄林来说,肯定刺耳极了。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庄林努力压住怒气,说:“仲远,你也该跟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什么人吧?” 婚姻的裂痕   宋家明听庄林这么说,顿时也来气了,甩过去一记眼刀,“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我跟仲远哥正在说话吗?你不要以为你是仲远哥什么人就嚣张,我哥跟仲远哥才是……”   “家鸣,住口!”辛仲远一手按住气势汹汹的宋家鸣,一手按住即将爆发的庄林,总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动起手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冷静地说:“庄林,这位是宋家鸣,宋世财团的二少爷,他的哥哥宋家声,是我以前的爱人。这些我以前没跟你讲清楚,是我不对。”   不带任何感□彩的几句话,顿时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顿了顿,他又说:“家鸣,我跟你哥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这点你要明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我们俩放在一起说。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跟你的关系,我们还是朋友。”   宋家鸣一怔,还是无法接受,“可是仲远哥,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不都好好的……”      这时,庄林突然拉着辛仲远的手站起来,对宋家鸣说:“仲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跟你哥哥离了婚,现在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有权干涉他的私事,你不行,你哥哥也不行。”   庄林严肃而笃定,看向宋家鸣的眼神异常坚定,辛仲远被他拉着,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强大,很值得依靠。庄林递给宋家鸣一张名片,“这个,请转交给你哥哥,告诉他,我想找个机会见见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请他不要伤及无辜。”   陈硕的事,他只能说得含蓄点儿。辛仲远一听他要跟宋家声见面,吓了一跳,“庄林……”   “没事,我们走。”   庄林握紧辛仲远的手,拉着他出了店门。只剩下宋家鸣拿着名片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他刚回国,约在这里跟同学见面,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就遇见辛仲远,还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虽然他对那个叫庄林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但也隐约觉得,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不如宋家声那么霸道且占有欲强,可内心对辛仲远的执着,是不相上下的。      一场不欢而散,庄林拉着辛仲远上了车,一路开回家,一句话也没说。辛仲远一直忐忑着,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庄林这种样子,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办法,只能试探着来了。   以往庄林只要一回家就会立刻换上居家服,说是舒服,但是今天,他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连外套都没脱。辛仲远知道他在生闷气,索性先晾一晾,自己换了衣服倒了两杯热水,站在庄林旁边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出来。   庄林一愣,扭头问:“你笑什么?”   辛仲远坐在他身边,打趣说:“从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还会撅嘴。”说着,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庄林嘴唇上点了点。庄林却笑不出来,他并不是生辛仲远的气,但就是觉得很不痛快。      辛仲远叹了一声,双手环上庄林的肩,靠在他身上,说:“我以前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操心,今天既然这样了,就都告诉你好了。嗯……”选择了一个发语词,他继续,“宋家声是我大学时高一级的学长,他是富家公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刚进学校的时候,也听说过他大量的风流韵事。但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他看中。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就一直躲着他,可后来,他却愿意为我改掉恶习,慢慢的,我就觉得,自己或者真的是特别的,所以就跟他交往。那时候他确实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辛仲远本以为,再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无论是怀念甜蜜还是痛彻心扉,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觉。可没想到,今天竟平淡如此。如今,自己满心只有身边这个一脸委屈的人。或许他不应该再责怪宋家声,因为自己也变得很快。      “他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当然是反对,但当时我们俩摆出一副誓死抵抗的架势,想了很多办法,包括私奔、跟家里断绝关系,现在想来,很荒唐,就像演琼瑶戏。我们一直坚持着,他弟弟也在帮忙,到最后,他家里终于勉强松了口,答应我们结婚,但怕影响宋氏声誉,所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些我不在意,当时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但说实话,我内心还是很排斥他的家庭,所以我拒绝在宋氏上班,出来自己干。”   听到这里,庄林很是感慨。虽然辛仲远说的平淡,但可以想象,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恋上豪门公子将会面对多少压力。可能还有恐吓、威胁、甚至牵扯到人身安全。然而他们把这一切都顶下来了,这足以证明,曾经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      “我一直以为得到他家人的认同是最难的事,可没想到,首先出现裂痕的,竟然是我十分有自信的感情。我们结婚以后就经常有人骚扰我,还有人跟他说三道四说我在外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一开始不信,可是经不住别人不断挑拨,他就派人查我,偏偏还都证据确凿。可是我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不知道那些证据是怎么找出来的,我真得不知道……”   说到这里,辛仲远很激动,可以想见,那些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缓了缓,他接着说,“那会儿我刚开始工作,想要尽快拼出一番事业,经常不在家,平时沟通也少,渐渐的,裂痕越来越大,他也不再信我。然后他的老毛病就犯了,频繁出入各种娱乐场所,身边人没断过,甚至还把人带回家里。我们吵过很多次,我一直相信他会改,可时间久了,我就越来越没信心。后来我去申请了男性生子计划,我想给他一个孩子,让他安定下来,可是……”辛仲远苦笑着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再后来,我们连吵架都懒得吵了,开始冷战,互相怨恨,什么爱情,早就不存在了……”      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庄林没有经历过,但最关键的是,这故事的主角,是他爱的人。所以那些大起大落那些欢乐那些痛,他也都能感觉得到。揽住辛仲远粗壮的腰身,与他脖颈相交,他的内心如此脆弱,自己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有精力生气。   辛仲远一直笑着,他坚信,曾经的那段爱情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了。   “既然说了这么多,那就干脆全都交代了吧,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了。”      庄林吃惊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在这个孩子之前,我还怀过一个,刚刚不是说了,我想用孩子让他回头吗,可我还是失算了。他没有任何即将做父亲的自觉,还像以前一样,花天酒地。我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跟他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孩子掉了。”   庄林一震,“七个月,那已经很大了……”   “没错,当时做了引产。医生说,如果流产这种事再来一次,我就不能怀孩子了,而且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自那以后,我对他彻底失望,我们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庄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上次还要做人流,确实是心如死灰了。      “可是,”庄林脑中闪过另一个问题,“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没了以后,我就不再承认我跟他的关系,我们分房睡,也不肯再跟他□,当然,他也说他懒得碰我。但是有一次他喝醉了,就硬来……”   庄林紧紧抱住辛仲远,比他显得更不冷静,“别再说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会好好的……”   辛仲远摇摇头,笑道:“既然说了,就让我一次说完,别再来第二遍。我怕他争这个孩子,所以跟他说过,这孩子不是他的。”   庄林一愣,“什么?”   “他半信半疑,因为那次的事他记不清了,而且他也认为,我肯定不愿意怀他的孩子。我想他一定在查,但是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有结果。还有就是……”辛仲远顿了顿,“其实我跟他还没有离婚,我说了很多次他一直不肯,大概是想继续折磨我吧。毕竟一旦离了婚,他就无权过问我的事了。”      辛仲远有些担心地看着庄林,他怕他接受不了。   谁知庄林却说:“这么一来,我就更有理由去见他了。”   听到这话,辛仲远很感动,却也很不安,“不要,不要去见他。他做事从来不想后果,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几个人能动得了他。”   庄林握紧他的手,“别担心,既然我们在一起,就要一起面对困难,相信我。”   辛仲远点点头,心里却一团乱麻。宋家声是一块巨大的阴影,而庄林,又能用什么去跟他抗衡?以前一直拒绝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怕宋家声会对他不利。      “啊!”突然庄林叫了一声,“可你刚才告诉他弟弟宝宝是他的了,怎么办?”   辛仲远讽刺地笑了,“哼,他疑心那么重,不会相信的。” 悲摧的陈什么   “哥,你跟仲远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家声的办公室里,宋家鸣懒散地坐在对面,整个上身都趴在办公桌上,无力地问着那个问过好多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宋家声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他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怎么还问我?”   “他没说为什么,叫我来问你,我问你你也不说。”宋家鸣一脸郁卒。   “知道原因有那么重要吗?结果又改不了。当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来简直是放屁。”      宋家鸣抬起头,看宋家声一脸不在乎,觉得其实他内心并不轻松。当时宋家声有多爱辛仲远,他比谁都清楚,可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快呢?   “哥,可是仲远哥有了你的孩子啊……”   宋家声一愣,挑起眉角,“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   “哼,”宋家声冷笑,“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宋家鸣差点儿跳起来,“怎么可能?仲远哥不是那种人!”      宋家声示意他坐下,“他是不是那种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他跟你说孩子是我的,不过是随便骗骗你,要不然就是想从你这儿博同情博好感,宋家有你向着他,他能轻松好多。”宋家声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注视着烟圈升起,“对了,你说当时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嗯,”宋家鸣点点头,拿出庄林的名片,“他说他是仲远哥现在的爱人,这是他的名片,他想见你,还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伤及无辜。”      “哼,”宋家声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两指夹着名片看了看,“庄林,市第一中心医院的医生……”想起从前的调查结果,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乌龙啊,那个陈什么,还真是流年不利……”   “哥你在说什么?”宋家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   “噢,没什么,就是他一个朋友在我这儿。”   看着那“天下尽在我手中”的笑容,宋家明不寒而栗,“哥,你抓了他的朋友?你准备干什么?”   “看把你吓得,我是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人吗?”   “噢,哦……”宋家声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一发起火来,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会跟他见面吗?”   “等等再看吧,他现在比我急得多呢,我怕什么。”宋家声脸上快要笑出花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庄林究竟有几斤几两。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毕业了,先休息一阵子,玩一玩,然后就准备进公司帮我的忙吧。”   宋家鸣却摇了摇头,“我这么年轻,还想闯自己的事业,直接进家族公司多没意思。”   宋家声一怔,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当年跟辛仲远结婚以后,劝他进宋氏,他也说了类似的话——我不能什么都靠你和你的家庭,我需要用亲手拼回来的成就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果不是因为辛仲远一直在外面打拼,相聚的时间很少,或许两人就不会有那么深的裂痕,宋家声这么想。可他更清楚,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听不到哥哥的回答,宋家明继续说:“我还辅修了语言文学的课程,觉得很有意思,说实话,我倒挺想在学校教书的,或者在不同的行业都待待,也不会闷。”   宋家声一听这天真的话,笑了,“要是让老爸听见,肯定又要火了。不过随你吧,反正你还年轻,在外面干累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老爸年龄大了,宋氏以后是要靠我们俩的。”   说到这儿,宋家鸣脸上添了些担忧,“说是这么说,不过大妈会不高兴吧……”   “妈那就是女人小心眼,别管她,不会有事的。”      送走了弟弟,宋家声突然想起了那个悲摧的陈什么,觉得很可笑,就特意去看他。   拿着庄林的名片在他面前晃了晃,陈硕几天没吃饭,努力睁着一双近视眼贴上去,仔细辨认之后,吓得想大叫,却没力气叫。   “庄林……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呵,”宋家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他好着呢,泡着我的人逍遥自在,比你舒服多了。我看你在他眼里地位不行嘛,都落难这么多天了,他明知道你在我手里,也不来救。”   陈硕一愣,紧接着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宋家声,好像京剧里青衣哭泣时的兰花指,“你……你不许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铁哥们,有今生……没来世的……”   宋家声瞥了眼他气若游丝的样子,讥笑,“我看你确实是快没来世了,”说着,他突然变脸,狠狠揪起陈硕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还敢说你不认识辛仲远?啊?就因为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陈硕虚弱地扯着自己的衣领,“我信,我信……但是,我真的不认识辛仲远……”      宋家声一看他那个无辜的样子,怒极反笑,随手把他扔在一边,“你叫陈什么来着?陈硕?就你这样儿还‘硕’呢,我看叫陈瘦还差不多。”   “但是,我小时候……胖,那是真胖……”陈硕头昏眼花,说半句话都要喘气,偏偏还非要说个不停,好像生怕自己一时不说就要过去了。   宋家声勾起嘴角笑了笑,站起来冲外面喊:“阿义,拿点儿吃的过来。”      很快,阿义就端着个大托盘进来了,米饭、菜、粥样样都有。宋家声把盘子塞进陈硕手里,陈硕看也不看,埋头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宋家声顿时笑得更厉害,“我说,你也不怕里面有毒啊?”   陈硕混着饭嘟嘟囔囔:“有毒……就有毒,我怕什么……”   宋家声无语,看来还真是给饿着了。不过那么长时间没吃饭,现在还能吃成这个样子,真是个奇迹。正想着,只见陈硕张着嘴瞪着眼睛,打了个嗝,然后“哇”的一声,把饭全吐了出来。      宋家声连忙退后两步,条件反射地拍了拍裤腿,“阿义,给他拿点儿水,再叫人把这儿打扫一下。”出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狼籍的陈硕,被折腾得都快要没人形了。其实既然这件事与他无关,或者也该把他放了。但宋家声还是不肯,好像先放了他,自己就败了一局。   可他又要从辛仲远那儿赢回什么呢?或者,只是不想对方这么快就投入到另一段幸福中去,潜意识里,总感觉他还是自己的人,所以刚才就跟陈硕说了那样的话。      庄林一直在等宋家声的电话,可没想到第二天,宋家鸣竟然把电话打了来。其实,是宋家鸣多了个心眼,记下了庄林的联系方式。他实在不清楚自己那狂妄的哥哥准备出什么狠招对付辛仲远跟庄林,又怕辛仲远知道了上火,只能私下告诉庄林,让他们先有所防范。这回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他想过,既然是辛仲远承认了的人,肯定是真正动了心的。   庄林听说宋家声暂时不准备见他,很是猜不透对方的意思。又问了问陈硕的情况,得到了宋家鸣帮忙照看的保证,总算稍微放了点儿心。   辛仲远说过,宋家鸣跟他哥哥不一样,他是私生子,因此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平时做好自己该做的,跟大家都和和气气,从来没有少爷范儿。宋家声的妈妈很讨厌他,爸爸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但他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很好。他从前也帮过辛仲远很多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末了宋家鸣问:“你会一直对仲远哥好吗?”   庄林笃定地答道:“我会一辈子爱他、照顾他。”   听到这话,宋家鸣也不再执着于辛仲远是不是他哥哥的人。对他来说,宋家声跟辛仲远都是他的好哥哥,只要辛仲远幸福,那就够了。   庄林终于要来了宋家声的电话,他不能再等了,不管是陈硕,还是他跟辛仲远,还有宝宝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是他急需解决的。 陌生来电   庄林联系了宋家声,果然,像宋家鸣说的那样,对方不愿意见他,理由是他跟辛仲远没离婚,无论怎么说,这叫婚外恋,庄林是第三者,没有见的必要,甚至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没告他们已经不错了。庄林气得鼻子冒烟,真想找他出来结结实实干一架——什么豪门大少爷,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无赖混账至极。      “那么,陈硕你总该放了吧,这事与他无关。”庄林压着火气问,他跟辛仲远的事都可以一步一步来,陈硕却等不得了。   “陈硕啊,他也是我的朋友,现在在我这儿做客,恐怕都乐不思蜀了。”   “你……”庄林无语,真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那你让他听我电话。”   “凭什么?”宋家声语带调笑,把辛仲远和庄林玩弄于鼓掌之间,很有乐趣。   庄林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我可以告你非法拘禁。”   “呵呵,你那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告成什么样子。”身为宋世财团的大公子,哪个行业不都得看他脸色做事,庄林这种小角色,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庄林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忍了又忍,说:“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很简单,你跟辛仲远分开。”   庄林一怔,答道:“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你没资格管他的事。”   “好,”宋家声不紧不慢地说,“这可是你说的,那陈硕,就只能在我这儿多呆几天了。”挂了电话,宋家声冷笑着自言自语:跟我斗,你还嫩着呢。辛仲远,你想舒舒坦坦地过日子,等下辈子吧。      初步谈判失败,庄林的心清一下子沉了下去。好像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难解决的事。没有公理,无论对错,只因为宋家声的身份地位,他干着急却束手无策。按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应该做好接受一切困难的准备,但没想到,这些后果却要让他最好的朋友替他承受。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必须做点儿什么,负起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哪怕是用最简单最笨的办法也无所谓。从小学时就开始练的跆拳道空手道,或者要派上用场了。      晚上睡觉前给辛仲远按摩,看着他在床头灯下映出的脸,柔和的线条,顿时觉得,身处各种困难之中,这种幸福实在难得,所以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他都要好好珍惜。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手下力度重了点儿,正好按在辛仲远腿上某个肿得厉害的地方。   辛仲远疼得叫了一声,庄林一怔,回过神看看他,又小心地揉了揉,“弄疼你了?”   辛仲远笑着摇摇头,“没事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庄林避过他的眼神,怕他担心,就撒谎说:“没有,医院最近评比,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辛仲远犹豫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小小的感伤,说:“从没听你说过医院的事,感觉我对你和你的生活……还是了解的很少。”   庄林一怔,这是在责怪自己吗?前几天他讲了他的情史,现在就等不及要自己坦白了?不过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动。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又不是要故意隐瞒你,你现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仲远笑了,抚着肚子靠着庄林换了个姿势,感叹道:“让这小家伙折腾的,真是越来越没用了,靠一会儿都累。嗯……”他想了想,“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   男人做产科,多少还是觉得怪怪的,辛仲远一直都很好奇。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啊,我们念医科大学第一年所有人学的都是医学基础知识,第二年才选报具体专业。我之所以报男性产科,是因为那年世界杯赌球输了,被逼的。”   辛仲远一听这种荒唐理由,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刻给你找证人。”庄林说得信誓旦旦,举起手机晃了晃,好像要立刻打电话,“我一开始觉得特别憋屈,但后来因为报男性产科的人实在太少,总共才七个,老师人数远远大于学生人数,所以我们本科就享受了硕士博士的导师待遇,学的很精很扎实,我就觉得,选这个也很不错嘛,而且又有前景。最重要的是,”他看了看辛仲远,“如果当年没输球,没有报这个专业,我就遇不到你了,所以说,那场球输得值!”      庄林一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又说:“你知道陈硕吧?他选妇产科也不是自愿的。他说,是因为他妈妈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多亏当时接生的那个医生才把命保住了,所以他妈就立志让自己儿子将来也当妇产科医生。陈硕不愿意啊,可哭闹了三天三夜他妈妈都没同意,还说‘没有妇产科医生就没有你,你要报恩’,他实在没办法,就从了。不过说实话,这个职业确实给他添了点儿麻烦,几个月前,他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职业,分手了。”   想起陈硕,庄林的脸色暗了下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辛仲远倒是听得有趣,笑着说:“当心我什么时候也嫌弃你的职业,把你甩掉算了。”   庄林一把搂紧辛仲远的脖子,威胁道:“你敢!看我不把你吃干抹净不留渣!”      辛仲远仰起头,对上庄林的眼睛,两人都满载着笑意,可是看着看着,辛仲远的眼神却由微笑变成了担心,说:“庄林,你答应我,别去找宋家声,这些事我来解决,你就不要操心了,好不好?”   庄林吓了一跳,难道宋家鸣找过他以及他给宋家声打电话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掩饰,突然间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了谎。      辛仲远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给宋家声打电话,是要说离婚的事。你接了他的电话以后,就开始变得怪怪的,再到那天见了家鸣,你又说了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能坐得住的人。但是宋家声真的很不好对付,我不想你跟他有什么冲突,更不想你出事……”   辛仲远一手拽着庄林的衣服,渐渐撕扯得越来越紧,可以看得出,他心里很着急,“我跟他的这些事迟早要解决,我答应你,一定会处理得好好的,你也答应我,不要插手好吗?他做事从来不能用常理来思考,你跟他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我真的很怕你出事…….”      庄林心里一滞,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扣在肩窝,说:“别这样,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辛仲远抬起头,执着地看着他,“庄林,你答应我,不要去找他。”   庄林一怔,他的预感,竟然这么强烈这么准?自己不想骗他,可是……   见他没说话,辛仲远等不及了,“庄林,你答应我,答应我!”      握在掌中的手在颤抖,庄林垂下头,他受不了辛仲远用这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跟他说话,抿着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好,我答应你。”   总算稍微放了心,辛仲远躺在庄林怀里看着天花板,还不是不踏实,希望一切不要太坏才好。      接下来,庄林一边跟宋家鸣联系一边自己想办法,听到他说陈硕好好的没有任何危险,心安了些,负罪感也少了些。几天后,突然接到个陌生来电,这阵子脑中弦绷得很紧,正奇怪着是谁打的,没想到刚接通,里面就传来一串熟悉的嚎叫:“庄林呐你快来啊,我要不行了~~~~~” 三四五六瓶吧   这声音是陈硕的,庄林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脑中产生了千万种他“快不行了”的设想。   “什么叫快不行了?你现在在哪儿?”虽然着急,但他也奇怪,毕竟宋家鸣才说过他没事的。   “我…我我我我……”陈硕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了半天,庄林都快急死了,他才蹦出来一句:“庄林,我冤哪!我这几天为你把罪受尽了你个没良心的!”   听着那边一句句凄厉的声讨,始终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庄林又急又气,“你能说重点吗?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人怎么样了?”   “呜呜呜……我,我在我们医院。”      陈硕的声音越来越小,庄林听见最后那“医院”两个字,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各种陈硕躺在病床上危在旦夕的模样纷纷浮现在眼前。紧接着又一想,不对啊,既然他能打电话还能唧唧歪歪的诉苦,说明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他说是他们医院,难不成是回去上班了?   于是庄林又小心地问:“你在医院……干什么?”   陈硕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这才娓娓道来:“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知道我这几天干了些啥吗?我在你情敌的魔掌下凄惨地过了好几天没吃没喝不人不鬼的日子……”   庄林一愣,宋家鸣不是说他好好的么?   “我怎么这么命背啊,那死王八蛋竟然把我当成了你,情敌相遇分外眼红啊,他真恨不得拿刀劈了我,好在他及时醒悟,我才捡回来一条小命,但他还是不肯放我……”   庄林听着也心疼,说:“我都知道……”      “什么?!你真知道?!”陈硕顿时极度不满,“你知道既然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想了想,其实又弱了下去,“也对,你来了也白来,你弄不过他......他实在太他妈王八蛋了,关着我不给吃不给喝不说,还整天嘲笑我……不过后来有饭吃了,我就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昨天趁着看我的人没注意,直接就从楼上跳下来了。妈的再不跑我真该交待在那儿了!”   庄林吓了一跳,“你跳楼?!几楼?”   “不高,就二楼,我连滚带爬地打了个的,上去才发现腿动不了了,直接开到我们医院一查,胫腓骨骨折,立刻手术,现在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呢。你说我背不背?身上除了几天没换的那身衣服全都被那王八蛋搜光了,从打的钱到住院费全是医院给垫的,幸好我还记着你的电话,要不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陈硕正讲到兴头,突然一顿,“哎我说庄林,你也应一声啊!”   庄林本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重新体验他的悲惨遭遇,回过神来,连忙说:“好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   “你也别急,给我弄点儿好吃的再来,大补的那种,我都多久没见过天日了……”陈硕念叨着,恐怕这才是他打电话的最终目的。      庄林赶紧准备食材做饭煲汤,要好好伺候一下大恩人,看看时间,应该能来及把晚饭送过去。期间接了宋家鸣一个电话,原来,他知道劝不动宋家声,就想办法自己救陈硕出来,但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就趁着人少的时候不停地指使看管的阿义,阿义来来回回好几趟,又烦又累,陈硕就趁着空当砸了玻璃跳窗子。当时宋家鸣吓坏了,本来还想伪装一下帮他混出去,没想到他竟然等不及跳楼了。阿义立刻就要派人追,宋家鸣拦住了他,争取了时间,这才让陈硕成功逃掉。   庄林表示感谢,并告诉了他陈硕现在的情形,让他放心。      不久后辛仲远下班回来,问他为什么煲汤,他见瞒不住了,就说了实话。当时,他把自己装成了一个也是刚刚才知道情况的吃惊者,否则,又免不了要一番解释。   辛仲远一听脸色就变了,要一起去医院,走在路上的时候又突然说:“对不起,连累了你的朋友。”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庄林握了一下他的手,没说话。      陈硕几次推掉护士要给他送饭的好意,眼巴巴等着庄林给他送美味佳肴。好不容易门开了,不见人影,先挤进来了大大的一束花,还是小雏菊。陈硕觉得精神有点儿恍惚,庄林不会突然间发这种神经吧,是除了他没人知道自己住院啊。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花后面的本尊。他拖着一条伤腿简直要从病床上跳起来,原来是那个死王八蛋!这人到底想怎么样啊,到现在还不放过他!   宋家声笑得像个慈善家,把大把的黄色小雏菊直接扔到陈硕怀里,“送你的!”   “呸!”暗骂一声,陈硕想把花直接扔地上,又怕这位摸不清性情的霸王发怒。      “怎么样?喜不喜欢?”宋家声走到哪里都是风流倜傥的老大做派,甩掉黑风衣,摘掉墨镜,十分不客气地把陈硕往里挤了挤,坐在床边。   陈硕小声嘟囔:“喜欢个屁,哪有人探病送菊花的,咒人死啊。”虽然摸不清他的脾气,但这阵子下来他也能感觉到,只要庄林没有真跟他干上,自己就还是安全的。   “哼,”宋家声冷笑,“是你自己找死吧,我天天好菜好饭喂养着你你还不愿意,学人家精神抑郁去跳楼,断个腿已经是便宜你了。而且我这是雏菊,”他掐了一朵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皱皱眉,扔在一边,“花语是愉快、幸福、纯洁、天真,跟你长得又像,有什么不好。”      陈硕歪着嘴一脸郁卒,他什么时候跟雏菊长得像了……他看看宋家声,外型家世让人嫉妒,又会花言巧语,原来,庄林家那口子就是这么被拐上的啊。   别看宋家声说得带劲儿,其实也就是顺嘴瞎白活,他要是知道雏菊还有一个花语是“深藏在心底的爱”以及“你爱不爱我”,恐怕就得一头撞死。      一时无话,陈说觉得气氛怪怪的,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家声斜眼看他,“我想知道的事儿还没有不知道的。”   陈硕被堵了个结实,撇着嘴继续眼神飘忽,突然想到,庄林应该快来了,一不小心两个人撞上了可就完了,万一来个现场PK,他另一条腿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      “那个……你也该走了吧,医院探病时间限制,不能太久,以免影响病人休,休息。”陈硕翻起眼睛偷偷看他的表情,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发毛。   果然,宋家声眼里的笑意变了味,陈硕感觉得到,那里面藏了两把刀。“我说陈瘦啊,我还没问你个私自脱逃之罪,你居然就敢叫我走?你别忘了,你的小命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陈硕顿时冒了一头汗,这种人不怕他发怒,就怕他怪笑啊,“我我我我我……我叫陈硕。”      陈硕一个劲儿往后闪,只可惜一条腿被固定住,基本上动弹不得。宋家声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我管你他妈的叫什么!敢在我眼皮底下逃跑,胆子不小啊!”   “是是是……你弟弟叫我跑的……”保命要紧,反正他们是自家兄弟,供出来也不会怎样。   “哼!”宋家声气得手一甩,陈硕在病床上颠了两下,即使用着止疼棒,腿上还是隐隐作痛。   看他呲牙咧嘴,宋家声好像突然发了善心,没再为难他,打开自己的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扔在陈硕肚子上,就像扔垃圾,“身份证、工作证、银行卡、钥匙、手机、钱……几十岁的人了才那么一点点存款你还有脸活着,怪不得没女人跟你。”   陈硕看着自己的东西失而复得,有些呆傻,“你竟然敢……查我的存款……”   “查了怎么了?”宋家声满不在乎,看着陈硕收拾好东西,自己就又开始装雕塑。      然后两人又都不说话,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陈硕把整个病房的摆设齐齐整整地研究了一遍,再一看表,才过了十分钟。真是漫长呐……心里面默默祈祷,庄林你一定要晚点儿来晚点儿来,要不可就完了啊……      这瓶吊针快马上完了,他刚把手伸过头顶准备按铃叫换瓶子,只听见“叮”的一声,原来,宋家声已经先出手帮他按了。他感激地看看他,宋家声鼻孔出气,一脸不接受。   护士来换了瓶,宋家声还是坐着不走,问:“要打几瓶?”   陈硕想了想,“三四五六瓶吧……”   “去你的三四五六瓶……”      陈硕翻了翻眼睛,难不成你还要等我把针打完?妈的你到底走不走啊……皱着一张苦瓜脸,看着墙上的表滴答滴答,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所以,当庄林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可他很快就不淡定了,因为,庄林身后居然还跟着个大着肚子的辛仲远!为求自保,他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凑到一起,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除非你要了我们的命   “陈硕,你等急了吧,满汉全席来……”庄林笑着往前走,话刚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坐在陈硕床边那个人,他不认识。宋家声听到声音回过头,目光只在庄林脸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转向了后面的辛仲远,顿时,眼神变得锋利,紧接着又回到庄林身上,这回,则完全是敌意了。   辛仲远站在门口没有动,短暂的吃惊与慌乱过后,眼里是一片轻蔑与不屑。      庄林处在敌对磁场的最中心,打量打量眼前的人,又看看身后的人,个中关系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正好,早想会会他了。只是他不明白,陈硕是被宋家声抓去的,怎么现在反而他在陪床?   此时,躲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陈硕对周围长时间保持的沉默有些恐惧,不放心地拉开被子一角,遮住大半个脸,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观察动向。跟庄林目光接上之后,就赶紧给他使眼色,眼珠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宋家声,一会儿又指指辛仲远,最后做出一副“情况紧急”的模样。   可惜,庄林丝毫不为所动。      陈硕以为他没看懂,着急地继续挤眉弄眼。这次把整个脑袋都用上了,又是抬下巴又是撅嘴的。突然,头顶传来冷冷的一声问候:“你在干什么?”   陈硕一顿,吓得“呼啦”一下又蒙上被子,闷声闷气地说:“没,没干什么,我腿疼……”   “哼,”宋家声冷笑,“我看你精神好得很。”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硕,站起来,向庄林走过来。这才是困扰了他多时的正主儿啊,可得好好看看,究竟有多少本事,能把辛仲远迷得七荤八素的。   宋家声在两人大概还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顿时,身材相仿的两个男人在病房中央展开了眼神和心理的碰撞。谁都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好像都很有自信,只需用气势就能将对方打败。      就在陈硕心里暗叫“完了完了”并且开始自己跟自己打赌谁会先抡出第一拳、以及是先往脸上抡还是先往肚子上打的时候,辛仲远走了过来,站在庄林身边,对宋家声说:“我们出去谈谈。”   庄林正想说什么,手却被辛仲远紧紧握住,似乎是叫他放心。这种动作宋家声自然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是不屑的冷笑。   只露眼睛的陈硕也看见了,顿时激动万分,心说庄林你小子不简单呐,竟然搞定了!看来我为你背的黑锅受的苦也值了!      “谈谈?”宋家声露出副惊讶的表情,“好,人赃俱获,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你少废话。”说完,辛仲远转身先出去了。   宋家声跟上去。经过庄林身边时,还特意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庄林回过头,看着他们俩走出去,到走廊尽头转了个弯就看不见了。他停在那儿看了几秒,然后才回来把门关上,到陈硕跟前,从保温桶里端出晚餐。   陈硕打趣他:“怕人跑了?不放心就跟过去看嘛,我自己能行。”   庄林笑着摇摇头,说:“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陈硕微微有些震动,两个人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如此的信任,还真是不容易。      庄林一边摆饭一边问:“他怎么来了?”   知道他问的是宋家声,陈硕撇撇嘴,说:“我哪儿知道,那人神神经经的,你以为我想让他来啊,可能是气不过又想把我抓回去吧。”可是他把身份证银行卡钥匙什么都给自己送来了,应该足矣证明他已经默许了自己的逃跑了吧。   看了看他直愣愣吊着的伤腿,再看看人,如果说以前是瘦的话,那么现在就是面黄肌瘦了。庄林扶着他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盛了半碗米饭,拌上香菇炖排骨,递过去,说:“对不起啊……”      陈硕流着口水正要吃,突然被这惊雷般的四个字给吓住了。庄林从没有跟他说过对不起之类的话,更何况还用的是十分深情的语气。顿时,他倒不好意思起来,拍了拍庄林的肩,摆出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都是哥们儿,以后别跟我说这话。你要真感激,多给我弄点儿好吃的就行。我没把住院的事告诉家里,怕他们担心。”   “嗯,”庄林点点头,“我决定了,这段时间像养猪一样养着你。”      两人一边吃一边拌嘴一边笑,另一个地方的情况比这边差得多了。即使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一旦反目,往往比仇人更加势不两立。   宋家声点了根烟,丝毫不顾忌辛仲远的身体。毕竟,当时他确定是自己的那个孩子被流掉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感和悔恨。抽了将近半根烟他才说:“只要一天没离婚,你就还是我的人,你现在跟着别的男人招摇过市,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你花钱买的,凭什么是你的人?”辛仲远冷冷地反问,避开烟圈的方向,“我们早已经名存实亡了,你一直这么抓着我不放,到底为什么?离了婚,对大家都好。”      “说得轻巧,”宋家声把烟蒂扔在地上,狠狠用脚碾了碾,“你要离我就离,那我以前的付出就都白付出了?”   “那我呢?我的付出又怎么计算?”   “你?”宋家声讥笑,“你付出过吗?据我所知,你跟这个医生刚认识不久,肚子里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很难想像,如果你付出过的话,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的。”   “……你”   “怎么?没话了?被我说中了吧。”      辛仲远不想跟他争这个道理,反正自己在他心里早就成了那种不洁身自好的人。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你说个准话,要怎么样才肯离?”   “喔?”宋家声有些吃惊,“服软了?看来那个医生还挺特别的。总之,看到你快活的样子,我就很不爽,说实话,在我还没想通之前,我没打算……”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那我也不在意破罐子破摔。”      “你准备怎么破罐子破摔?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以让你们俩失去一切,没有任何保障的爱情,能维持多久?别做白日梦了……”   “失去一切算什么?难道我是失去还不够多么?”辛仲远笑了,想起庄林那张认真的脸,继续说,“除非你能要了我们的命,否则,你别想称心如意。”   “呵……你这个义无反顾为爱痴狂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装得那么像。”   “无论你怎么说,我心里清楚,面对爱情,我总是像个傻子。以前是,这次也是。但我更清楚的是,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是吗?那我也不介意陪你们俩好好玩玩,”说着,宋家声瞥了一眼辛仲远的肚子,“快生了吧,我倒还挺期待的。你说它生出来到底像谁呢?说不定,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宋家声笑着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烟灰。辛仲远看着他的背影,以前是以看到就会觉得安慰,如今却很陌生,甚至是愤怒。庄林总说,孩子虽然没出生,但是能听得见外面大人说话,如果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说过这样的话,一定会很难过吧。   独自站着吹了一会儿风,撑着腰慢慢走回陈硕的病房。身体很累,刚才不想被宋家声看出来,就一直忍着。刚到门口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辛仲远也露出了笑容——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庄林见他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怎么样?”   辛仲远摇摇头,却没有一丝气馁,“谈判失败,还得靠我们自己。”   庄林拉着他坐下,把人抱在怀里,“别多想。”   “只要你记得答应过我的话,我就一定不会多想。”   庄林点点头,“那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知道……放心,我不会的。”他一早就知道,庄林很怕自己迫于压力,或者怕连累他而放弃这段感情。但刚才他已经跟宋家声表过态了:除非要了他们的命,否则绝不分开。   他为感情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拼来一份,他不想失去,更不想让爱他的人失望。      “哎……”陈硕突然叹气,“我也不想当电灯泡,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三个人都笑了,辛仲远颇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陈先生,实在对不起,我……”   “又是这话,赶紧打住打住,庄林跟我是铁哥们,这点儿小事算什么!说起来,我倒要先恭喜你们才对!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容易啊!尤其是庄林,辛先生我跟你说,庄林为了你可真是……没少操心没少受委屈,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他,千万别辜负他。他没谈过什么恋爱,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多多担待,别着急着一棍子把人打死……”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庄林立刻打断,怎么搞的跟陈硕是他妈,如今等着嫁女儿一样。   “好,”辛仲远笑着,“我知道了。”   陈硕还嫌不够,继续说:“你们要真记着我这几天受的这份罪,想要报答我,就一定要好好过一辈子,别理那死王八蛋!气死他!他绝对没好下场!”      当然,在宋家声没好下场之前,辛仲远还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可他没想到的是,宋家声出手竟然这么快,几天后,他就收到了庄林被医院辞退的消息。 老牛吃嫩草开第二春?   这天辛仲远下班回到家,看见庄林在厨房忙活,就上去问:“你今天不是夜班么?怎么还不走?”   庄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饭马上好了,快去洗洗手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辛仲远感到奇怪,也发觉了庄林心里有事不想说。但他没着急着问,反正无论是什么事,庄林都瞒不了他。果然,饭吃了没几口,庄林就老实交代了。      “本来想等吃完饭再说,但是看你明明很想知道还非要硬憋着的样子……还是不为难你了。嗯,”庄林放下碗筷,温和地笑着,“我不光是今晚不用上夜班,而是以后都不用去上班了。”   辛仲远一怔,不锈钢的勺子磕在碗边发出一声脆响,“你什么意思?”   庄林仍是笑,“我的意思是,我被辞退了。”   “为什么?什么原因?”   “借口是前阵子的医疗事故,但那件事已经和平解决很久了,实际上等于没有原因。他们只是想有一个合理的说辞,堵住大家的嘴,让我投诉无门。总是这样,明明干着不让人待见的事,还非整得光鲜亮丽,既想当□又想立牌坊。”   辛仲远看看庄林,虽然他一直在笑,但从这几句话里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医疗事故……是怎么回事?”   “噢,几个月前的事了。那天突然接了一个临产孕夫,羊水都破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当时我在,就直接送进了产房。我跟他说,以他的产程状况可以自然生,他也同意了。但他完全没告诉我他有心脏病史还贫血,那会儿时间紧,我也没顾上问,结果上了产床就没下来,好在孩子平安。后来他家属来了,就死抓着我不放。但这个事已经平了,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孕,自己执意这么做,出了这种事,责任也不在我。当然,我心里还是……”   “我明白,”辛仲远点点头,当初他突然失踪,就是为了这件事吧。还有他曾说过,这份职业不只是收获幸福,还有许许多多不如意,应该也是指这个。当然,辛仲远的目的并不是听故事。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阴你?是宋家声?”   “有人阴我是肯定的,但至于是谁就……”   “哼,”辛仲远冷笑,“他跟我说过,可以让我们失去一切,你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吗?”   “怎么说?”   “我说,除非你要了我们的命,否则别想称心如意。”      庄林有些震动,然后欣慰地笑了,“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不上班更好,可以好好照顾你跟宝宝,我这几年也有不少积蓄,不会饿着你们的。要我说,你也干脆别上班了,九个多月了,整天开车来回跑,公司又一堆事,我不放心。怎么样?别去了吧。”   辛仲远摇摇头,“这个等下再说。我想说的是,宋家声一旦出手,一定是让你在整个行业都混不下去的。”他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我确实是有心无力,所以我希望你先别急,撑过这段日子。等孩子出生了,我倒要好好会一会他,把欠我的都还回来。虽然他有宋氏这个后台,但是他有多少斤两多少手段,我清楚得很。”   “我怎么会不懂。”庄林笑道,“我还要跟你说呢,他既然说不离婚,那就先不离,这阵子也别找他,毕竟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一切等宝宝出生了再说。不光是你我的事,还有陈硕,我不能让他白白把陈硕欺负成这样。”   “嗯。”辛仲远应下,心想,最近安分一点,再让宋家鸣敲敲边鼓拖一拖,等孩子出生后,自己决不会再让他这么为所欲为。      达成了一致,两人继续吃饭,庄林还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别上班了吧,前前后后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你要事业要打拼,也不在这一时啊。”   “我明白。这事不是我说了算,得跟宁总商量商量。”   “我看你们宁总挺好说话的嘛,”庄林撇撇嘴,“大不了我去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辛仲远端着碗的手抖了抖,心想还是算了吧。上次就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现在虽说是在一起了,但也没想着人前人后做模范夫夫,更何况,他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      “尽快吧,”庄林接了话,“就这几天,搞定之后,跟我一起回家看看。”   辛仲远差点儿把一口饭喷出来,“回,回家?”   “嗯,”庄林说得理所当然,“回去看看我爸我妈,确实有段日子没回去了。”   “那我……也跟着去吗?”辛仲远一脸质疑。   “为什么不?我们在一起了,难道不应该见见父母吗?一家人嘛,怕什么。”      看着庄林和善地笑,辛仲远的眉角却一抽一抽的,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传统,还搞来一出什么“把我俩的事禀双亲”。   “可是,太快了吧?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你的父母?”   庄林一脸不在乎,夹了块红烧肉塞进辛仲远嘴里,“没事,就说是我的。”   “咕噜”一下,辛仲远嚼都没嚼就把红烧肉给吞了下去,背上汗涔涔的。说是这么说,可到底不是你的啊……说这种话欺瞒父母,不太好吧。      “那叔叔阿姨他们,不介意你跟男人在一起?”   庄林想了想,“应该……不介意吧。”   辛仲远郁卒,原来你也不确定。难不成是还没出柜先斩后奏吧,那自己岂不是得跟着一起受罪?   庄林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咂咂嘴,说:“你要叫爸爸妈妈,不能叫叔叔阿姨。”   辛仲远满脸黑线,心想这个不定时发发神经的毛病,还真是不轻啊。   “那,”庄林又说,“赶紧把你的事情搞定,最迟下周走,我待会儿去订票。”      庄林的家住在S省,大学时来到这个城市,工作也在这里,现在爱情也在这里,渐渐就要生根发芽了。如今眼见各方面准备齐全,也是时候拖家带口回去跟父母报告一下成果了。   请假的事还算顺利,然后辛仲远就开始忐忑不安。虽说见家长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总感觉更没底气。毕竟,自己是结过婚有孩子的人,无论庄林怎么不在意,自己多少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庄林的父母也不知道是哪种类型的,儿子突然领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回去,如果接受不了,就不好办了。他可以跟庄林面对所有困难,但在父母这点上,他却是不想违逆的。   庄林自己看起来倒是有自信得很,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所以但凡闲了的时候,他就围在庄林身边,问一问有关他父母的情况。什么样的性格啊,喜欢什么样的晚辈啊,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啊,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啊之类的。   最后把庄林问烦了,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用这么担心,也什么都别准备,只要人回去了就行。你是跟我在一起,又不是跟他们在一起,你还是想方设法讨好我比较现实。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妈就等着咱们回去呢。”看看辛仲远的表情,又加了句,“放心,她很和蔼。”   辛仲远点点头,想,希望如此吧。他实在是很不会跟中老年妇女打交道。以前在宋家看着宋夫人对宋家鸣的冷漠和颐指气使,即使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觉得很不安。同时也暗暗佩服宋家鸣这么多年来的隐忍,要换做自己,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庄林这几天家里跟医院两边跑,每天做的饭给陈硕分出一份,保温措施很好,送去的时候还热热乎乎的。风雨无阻几乎一顿不差,让陈硕热泪盈眶。可热泪盈眶后,就觉得奇怪了。   他一边享受美食一边问:“你最近很闲吗?怎么随时都有时间?”   庄林笑着回答:“不上班了。”   “啊?为什么?”   怕他担心,庄林说了谎,“请了假,在家照顾辛仲远。”   “噢,”陈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快生了。”      庄林又说:“过阵子我准备回趟家,也就一个礼拜就回来了,所以……”   “我就说嘛你肯定没这么好心!”陈硕立刻非常不满,“这几天这么殷勤原来是为了弥补以后的缺席啊,”说着,嘴角又扯出一丝怪笑,“这么快就拉着人见家长,你小子不简单啊!想当初还整天说自己要独身要独身,结果一看见人家就饿狼似地扑上去。行啦,”陈硕看破红尘般地叹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不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没了你我也饿不死,我们科里的实习小护士整天来看我呢,刚毕业的大学生,长得水灵水灵的!”   庄林看他眼放桃花,问:“想老牛吃嫩草开第二春?”   “什么老牛!我现在还是一热血青年呢!”   “好吧好吧,你的失恋后遗症也该好了,有合适的人就好好处,都是学医的,应该没问题了吧。”   陈硕翻翻白眼,“希望如此吧。”      庄林抬眼看见花瓶里那束枯萎的差不多的小雏菊,问:“水灵小护士送的?”   “怎么可能,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破玩意儿,那死王八蛋送的。”   “他?”庄林吃了一惊,“他经常来吗?”   “来过三四次吧。你放心,我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庄林皱了皱眉,“我又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   “……没什么。”庄林想,大概是他太多心了吧。      不多时,陈硕口中的水灵小护士来了,人长得不错,做事说话利索大方。庄林托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陈硕,对方一口就答应了。初次见面,庄林对她的印象很好。如果他们能顺利发展下去,就最好了。 见家长不容易   回庄林家坐火车要五个小时,不是节假日,车上很空,他们两人足足占了两排座位。本来庄林要买卧铺,辛仲远极力反对——把他当保护动物一样照顾,他可受不了。   二人轻装上阵,路上只带了水果。列车中,映着午后从窗外射入的柔和阳光,辛仲远靠在庄林身上,闭目休息。他们共享一个耳机听适合旅途的音乐,庄林时不时给辛仲远嘴里塞点儿圣女果、草莓、樱桃什么的,闲适而甜蜜。   经过的乘务人员看到这一幕后都会放轻脚步,羡慕地微笑,很美好,很和谐,很惬意。      下了火车正好是下午五点,庄林一手拉着辛仲远一手给家里打电话。辛仲远听到他在跟妈妈说还有半个小时到家,问饭做好了没有。   挂了电话,辛仲远还是很不安,问:“庄林,真的不用买什么吗?毕竟我第一次……”不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总得礼数周到吧。   “不用不用,他们给你见面礼还差不多,再说你不是带了一盒茶叶么?”   辛仲远还是忐忑,一盒茶叶,即使再好也有点儿拿不出手吧。再细想庄林的那句话,他的意思是,公公婆婆给儿媳的见面礼么?      又坐了半个来小时的车,最后在郊区的一片居民小区停下。比起繁华闹市,这里更适合人居住。作为一个房地产人,辛仲远条件反射地快速研究了一下这个楼盘的区位和整体结构,脑中列出一长串数据,优势劣势、价格水平、适用人群,差不多就都清楚了。   “这片小区应该是五年内建起来的吧,刚买的房子?按揭吗?”   “一次性买断的。以前的房子住了二十多年,也该换了。”      “这里不错。”辛仲远用自己的标准给了一个很高的评价,又问:“一直忘了问,叔叔阿姨是做什么的?”庄林工作不过五六年,在医院里半老不新,自己供着房子车子,平常的花销也不算节俭。在这边又直接买断了一套层次颇高的房子,足矣见得,他家境很不错。   见辛仲远第一次问这么直接的问题,庄林笑了,“怎么?要讲门当户对啊?还是怕我现在丢了工作太穷,养不起你跟宝宝?”   “说什么呢……”辛仲远垂下头,“但是,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你的事,我什么都不……”   “又来了,”面对情人的委屈,庄林一脸无奈,很快就又笑嘻嘻地凑上去把人搂紧,“应该知道应该知道,我立刻就告诉你好不好?我爸爸是公务员,机关里干了大半辈子,妈妈是老师,现在已经退休了,在家里操持家务,没事儿管管我爸教训教训我什么的。我就是受不了她唠叨所以从小就立志长大要到外地上学工作。”      庄林说了实话,但又不完全是实话。他说得很含糊,省略了很多细节。他爸爸确实是公务员,但是是S省的省委副书记。他的妈妈也确实是老师,而且是全国排名前三的一所大学的教授。但庄妈妈为人一直很低调,所谓的退休,也只是指她从学院科研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      “这样啊,真好。”辛仲远叹道,庄林的家庭生活,一定充满了欢声笑语。   他的家在一个小城市里,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省吃俭用维持着一家三口的生活。辛仲远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父母对工资的合理计划和对物价上涨的不断抱怨。但即使如此,父母仍是秉承着宁可苦了自己不能苦了孩子的原则,努力供他上学,各方面也尽量满足他。   越是如此,辛仲远就越觉得不安,因此也更想多给父母回报。所以在学生时代,他总是学习最努力的那个,没有放松没有娱乐。因为一家三口都长期为生活奔波操劳,渐渐的在感情交流上变得疏远,辛仲远看父母,总觉得有距离。跟父母像朋友一样相处,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很快到了家门口,庄林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辛仲远从心底感到紧张,手都在发抖。   “妈,我们回来了。”万年不变的话,但从语气里听得出,庄林很高兴。   辛仲远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因为“我们”两个字。      “回来了,”庄妈妈很快就迎了过来,围着围裙的身体微微发福,半长的卷发,皮肤很好,很慈祥的微笑着。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庄林长得像谁了。张罗着拿拖鞋时,庄妈妈还特意把辛仲远看了几眼,看完了长相,又看肚子。顿时,辛仲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发烫。按照庄林的谎话,老人家肯定以为自己肚子里的是她孙子吧。   “把包放下,洗洗手喝点儿水,你们坐了半天火车也累了。”   庄林笑着拥住妈妈的肩往里走,“哪有,一点儿不累。”   “你不累不代表别人不累。”庄妈妈不满地看看他,又拐回来拉辛仲远,弄得辛仲远很不好意思。   “这是小远吧,”庄妈妈拉着辛仲远的手,笑咪咪的,“路上累了吧?来来来,快点儿外套脱了沙发上坐下休息,庄林,赶紧倒水去。”   “哎,知道。”庄林狗腿地跑去忙活,心想老人家是不是都这样,对怀孕的儿媳妇永远比儿子亲。      回来就看见庄妈妈跟辛仲远说得热火朝天——“孩子大了,我们做父母的是真的管不了了。盼着他过好日子就行。所以你也别多想,我跟他爸爸都是开明的人。”   庄林暗想:骗人的吧?早就说了今天回来,要是真开明,我爸能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我们家庄林啊,大大咧咧的,从小话就多,招人烦,经常因为上课说话被老师罚。而且做人又直,没心眼,因为几句话得罪人也是常事,现在人大了,我管不了了,就该让你管了。”   庄林满脸黑线,他真的有这么差吗?   辛仲远暗自嘲笑被揭了短的庄林,嘴上却说:“阿姨您别这么说,其实平常都是他照顾我。”      “那是他应该的,”庄妈妈瞟了瞟辛仲远的肚子,说:“庄林跟我说了,九个多月了吧?一定多注意身体,疏忽不得。有哪儿不舒服就跟他说,反正他在行,”指了指庄林,庄妈妈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说你也真是太胡来了。”   庄林嘿嘿笑着,“反正都在一起了,孩子早生晚生不都一样么。”   辛仲远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他跟庄林编这种谎话,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总觉得很不应该。而这副羞涩的样子,看在庄妈妈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好了,”庄妈妈站起来,“我继续做饭去,你们俩说会儿话,很快就好了。”      庄妈妈走后,庄林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又在他身下放了几个靠垫,聊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帮忙。饭菜端上来大家坐好了,庄林爸爸还是没回来,辛仲远便问:“阿姨,叔叔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噢,他啊,”庄妈妈笑了笑,好像有些歉意,“跟朋友钓鱼去了,总这样,你别理他。”      辛仲远点点头,不再过问,在庄妈妈和庄林的盛情款待下美美地吃了一顿,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很好,看得出,这顿饭花了大心思。同时他也知道了,这就是庄林优秀厨艺的师从。   饭后三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话家常,辛仲远说了自己的情况,庄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讲了她当年怀庄林时候的事,又嘱咐了他好多要注意的地方。辛仲远渐渐地放松下来,心里的疑问却依然存在——到二人回卧室准备睡觉的时候,庄林爸爸还是没回来。      晚上迷迷糊糊地醒来,随手一摸,庄林已经不在身边了。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夜里两点十三分。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似乎声音还不小,辛仲远觉得不太对,穿好衣服凑到门口听。有庄林和他妈妈的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用问,一定是他爸爸。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回来?也不想想你做的事,让我在亲戚朋友同事邻居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爸,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庄林的声音很委屈。   “你还得了能了!”庄爸爸十分不悦,“上大学你非要学医,好,我们同意,结果你学了个什么?给人接生!还是给男人接生!紧接着又告诉我跟你妈说你喜欢男人,闹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免气生也不跟你计较,你自己在外面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倒好,把人都给我领回来了,还说你让人家怀了孩子……”庄爸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弄得人尽皆知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行了行了,三更半夜的睡不睡觉……”庄妈妈赶紧过来打圆场。   庄林丝毫不示弱,反驳说:“接生怎么了?给男人接生又怎么了?我干得堂堂正正,爸你那都是老顽固、偏见!再说我跟辛仲远真心在一块,现在有孩子不行吗?别说现在就有了,以后还会有的!”   辛仲远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   庄林停不下来了,又说:“国家法律允许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反对。爸你吃着国家给你的粮食用着国家发的钱,就不能从自身做起拥护一下国家政策?”   听到这,辛仲远差点儿笑出来,看来话痨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用的啊。      “少跟我说你那些大道理!”庄爸爸一向不喜欢庄林的狡辩,“没结婚就搞出来个孩子,还是跟男人,你还有理了?说你几句你就不服气了,我欠你的?!都是从小让你妈惯的,什么事儿都由着你,这么大的人了没一点儿分寸,事情做得一件比一件胡来,还以为自己了不起呢!”   对于庄林的性向和工作,传统保守的庄爸爸虽然在曾经一系列的斗争中最后选择了默认,但心里始终不舒服不认同。听说庄林跟“男朋友”要回来,还有了孩子,怒火顿时差点儿把房顶掀翻。   辛仲远也渐渐听出了眉目,原来比他想象的还不乐观。但是,有体谅人的庄妈妈在,有庄林的三寸不烂之舌在,自己至今没有被撵出门去,就证明庄爸爸即使再不满,估计也就是发发火骂骂人之后就可以搞定的事情。      碍于父亲的威严,庄林暂时消停了。庄爸爸又十分气不顺地问:“不是结婚以后才能申请生子计划吗?你么俩又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庄林一怔,这么大的漏洞,怎么他就给忽略了,临时想理由,嘴里支支吾吾的,“我们……噢,我在医院嘛,所以条件当然便利了一些……”   看着儿子从狡辩变成了嬉皮笑脸,正直严苛的父亲顿时火又上来了,正想开骂,没料到卧室房门突然开了,辛仲远走进了大厅,顿时,大家都愣了。      “仲远,你怎么…..”庄林十分不满地望了父亲一眼,“都说了让您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您还不听,看吧,这回真给吵醒了。”   庄爸爸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抬手正要打坐在对面的庄林,辛仲远赶紧撑着腰过去,抬手挡下,劝道:“叔叔您别生气,”说完,他退了半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一只手托着腹底,小心翼翼地给庄家二老跪下了。 小受的甜和小瘦的苦   “仲远你这是干什么?!”庄林吃了一惊,正要去扶,辛仲远却冲他笑笑,摇了摇头。   “我们家也是很传统的家庭,晚辈第一次见父母见长辈,这么做是应该的。”   这句话明显是对庄家二老说的,辛仲远主动示弱,一时间,庄爸爸的脾气也没处发了。      虽然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他依然跪得很端正,说:“今天本来想等叔叔回来吃饭,但是很可惜没等到,我还先睡了,作为客人和晚辈,都是很不礼貌的,是我不好。我也知道,叔叔您并不认可我,这一点我跟庄林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也知道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还是很坚定地愿意跟他走下去。因为我们彼此都是真心对待对方的,我们想用一辈子的陪伴和幸福来证明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所以我也希望,叔叔阿姨能给我时间和机会,让您二老认可我。我既然跟庄林在一起,也就是您二老的儿子,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对,请你们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改正。我真的很想跟庄林一起走完这一辈子,请叔叔阿姨谅解、成全。”      “仲远……”庄林口中低喃,震动的说不出话来。辛仲远一向冷漠高傲,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用恳求的语气跟人说话。   他是为了自己,为了维护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才甘心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庄林也来到辛仲远身边跪下,紧紧握住他的手。他要让他知道,无论何时,他们都是在一起的。“爸,几年前我就跟您说过,我不可能喜欢女人,虽然让您很为难,但现在社会已经普遍认可同性恋了,也不牵扯传宗接代的问题,我们光明正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仲远刚刚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只要您松个口,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不好吗?”      两个晚辈跪在自己面前求谅解,庄爸爸除了叹气,也不知该干什么。庄妈妈眼里噙着泪水,努力挤出微笑去拉庄林跟辛仲远,“赶紧起来吧,深更半夜的,让别人听见以为咱们家干什么呢!你爸爸,也是心疼你们……”说着又拉着辛仲远说:“这孩子也真不容易,庄林遇上你,是福气啊!别听你爸爸发牢骚,一下多个儿子又多个孙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庄妈妈用手抹眼泪,把庄林跟辛仲远往卧室里推,“快去睡吧,怀孕了最忌休息不够。你爸爸那硬骨头,这辈子也就是我一个人能劝得动……”      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半天睡不着,辛仲远抱住庄林的胳膊,说:“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我带回来,故意让我听见,让我帮你过你爸这一关?”   “算是,但也不全是。这事儿迟早得让我爸妈知道,而且越早知道越好。有你在和宝宝在,我爸还不至于真拉下脸跟我生气。让他不忍心,再加上我跟我妈和稀泥,应该就差不多了。不过……”庄林顿了顿,握紧辛仲远的手,“我真不是故意让你听到的,更没想到你会出来。知道吗?你刚刚那番话,真的让我…..很感动很感动,差点儿哭出来。”      辛仲远露出安心的笑容,侧过身往庄林怀里挤了挤,“我看得出来,你爸爸就是暴脾气,实际上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是啊,”庄林叹道,“所以有时候想起来,就觉得我自己特别恃宠而骄,特别不孝顺。”   “还说呢,”辛仲远抱怨道,“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真的问心无愧,可一想到他们以为我怀的是庄家的孙子,就很无地自容啊,好像我是来骗吃骗喝顺带骗他们儿子的。”   “什么顺带?!是主要来骗他们儿子的好不好?”庄林表情夸张地看着辛仲远,随后心里一动,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上去,说:“你要觉得不安心,很简单,以后给我们老庄家多生几个就行了。”   本来还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辛仲远脸色猛然一变,狠狠踢他一脚,“去你的吧!”      辛仲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不想自己到底是女婿还是儿媳,勤俭持家总是没错。只是进厨房被庄林赶出来,去阳台晾衣服又被庄妈妈赶出来。在这一片和和美美中,庄爸爸自觉是个另类,干脆拎着鸟笼子走了,早饭也在外面解决。最终,辛仲远还是落得个无所事事被人伺候的下场。   在庄林家的这几天过得异常轻松,不是陪着庄妈妈聊天,就是跟庄林出去散步。逛逛公园,吃吃S省的特色小吃,还去了庄林的小学中学,听他满口唾沫横飞讲光荣历史。   小学时用小刀刻坏了多少张课桌、因为话多招人烦成为全班换同桌频率最高的人,迟到多少次、罚站多少次、叫家长多少次、打架多少次……即使是这样劣迹斑斑,他的成绩却从来没有下全班前三,让整天吃苦学习的人眼红得不得了。上了中学,足球场篮球场网游场社团活动里他总是核心,男生嫉妒女生尖叫。中学六年,女生们写给他的大胆情书一抽屉都装不下,署名还不带重复的。      辛仲远笑喷:“你说的这个人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不信你可以去档案室查资料!”庄林的表情很认真。因为是周末,学校操场基本没人,他们俩依偎在高高的看台上,在这充满青春气息的地方,追忆那些尚未相遇的青涩年华。   辛仲远笑着说:“你的过去,我没兴趣知道。”   庄林无语,敢情刚才说那么多哄他高兴都白说了?“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辛仲远看看天边的云彩,离开了那个城市,果然连心境都不一样了。   “我有兴趣的……是现在和未来,是我们俩可以把握的东西。”   庄林没说话,心里感叹,辛仲远的想法总是埋得很深,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内心比他更坚定。      临走前一天,庄林要去他爸爸的单位一趟,辛仲远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不便同去,就自觉地留在家里陪庄妈妈。即使现在什么样的衣服都能买到,庄妈妈还是固执地给庄林织毛衣,白色的,已经快完成了,只差袖子。又拿了几团深蓝色的毛线往辛仲远身上比,说他比庄林稳重,适合深色。还问他喜欢什么图案,他忙说不用麻烦。庄妈妈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给儿女做的,只有这些琐碎的事。说着又翻出从邻居家里借来的小衣服小鞋样子,说孩子马上出生了,得赶紧做。婴儿皮肤太嫩,不能穿外面新买的衣服。      辛仲远鼻子开始发酸,仰头看向别处撑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跟庄妈妈讨论起来。   他总以为自己命不好,遇人不淑,得不到幸福。如今看来,他是要幸福得过头了——庄林给他的这些,他也要让庄林切切实实体会到。   两人回D城时,庄妈妈十分不舍,还说等辛仲远生了孩子她就过去帮忙。庄爸爸虽然还是冷着脸,却也不再有反对意见,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时,辛仲远想,总算是过关了。      回去后庄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硕打电话,他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里康复练习。庄林说去看他,问他想吃什么自己做好了带去。他说不用不用,只要人来就行。庄林心里还奇怪怎么他突然不剥削自己了,去了一看,本以为自己不在的五天他受了苦,谁知道他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陈硕的家,被水灵小护士一天一遍打扫得一尘不染,三顿饭也全包。庄林也露出三八样,问:“在我不在的五天里,你全面拿下了?”   陈硕摇摇头,脸上却在笑,“哪有这么快,慢慢来嘛。”      “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还慢慢来?有没有一点儿男人的担当?”   “其实也不是,”陈硕扁扁嘴,“她也就是每天吃饭的时候来一下,吃完就走,不多留。我怕她麻烦说暂时把钥匙给她,她也不收。感觉两个人的距离嘛……忽近忽远的,我也说不来。”   “那是女孩子规矩,知道分寸,是好事。你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说什么呢,搞得跟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似的,一见面就是陈硕啊找女朋友没有,陈硕啊什么时候结婚啊,烦都烦死了。就算现在确定关系了,不还得谈一阵再说嘛。”      “啊,是啊。”庄林敷衍着点点头,看到他花瓶里又插了一束新鲜的小雏菊,心想,只有他把事赶紧定了,才不会搞出其他幺蛾子吧。   犹豫了半天,庄林还是忍不住问:“那花儿……还是宋家声送的?”   陈硕眼角下垂,点了点头。   “死王八蛋故意嘲笑我,我又不敢扔,他要把我另一条腿也弄断就完了。”   “他还来你家?”   “嗯,就来过一次,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庄林不再问,帮陈硕进行腿部恢复训练,心里的忧虑却比上次更重。陈硕不是gay,所以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一点儿也不敏感。只是宋家声的行为让庄林搞不懂了。他是真喜欢陈硕了?不太可能;想害陈硕吧,也没这个必要;想收买陈硕对付他跟辛仲远,他有信心陈硕不会上钩。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也是对宋家声这种豪门公子来说,最擅长的一种可能了。 生活情趣啊情趣   庄林跟辛仲远正式成为天底下最大的闲人两只,温馨可爱的婴儿房布置完毕,烦恼什么的统统抛掉,每天除了泡在蜜糖里,还是泡在蜜糖里。最近辛仲远身体不错,眼看着快生了,心理和生理都需要辅导,庄林怕自己一人搞不定,又不想整天呆在家里,就给辛仲远报了个产夫辅导班。   对于这件事,辛仲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羞的。在家里运动运动倒无所谓,可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大家,怎么想怎么奇怪。庄林劝他,反正到那儿的都是孕夫,谁也别嘲笑谁,你一定是里面最帅的一个。      辛仲远无语,看庄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答应。去了俱乐部才知道那是怎样的盛况,辛仲远所在的孕晚期班,教室里到处都是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各色各样。而每个人身边都有另一个人陪着,自然,是他们的爱人。庄林当然也是全程陪伴,从孕晚期保健、分娩知识普及、月子注意事项等等理论课,到孕夫瑜伽、有氧操等等实践课,甚至比孕夫本人还积极。   看着庄林每次都要争坐第一排,还特意拿出小本本认真记笔记的样子辛仲远就好笑,“喂,你不是产科医生么?怎么还要记这个?”   庄林笃定的来了一句“活到老学到老”,转而又开始奋笔疾书。   辛仲远揉揉他的脑袋,心想自己真是养了两个孩子。      由于庄林是话痨体制,很快就跟周围的人熟悉了起来,休息的时候就看见他到处跟人聊天,分享经历学习经验什么的,再加上他是产科医生,班里的夫夫们也愿意跟这样一个活泼热心又很专业的人打交道。只是顾及到他身边那个每次只顾冷冰冰喝饮料的男人,不敢表现得太放肆罢了。   有次课间休息,辛仲远去洗手间,庄林照例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对面的那对夫夫说得起劲儿了,就讲起他们的恋爱经历,听得庄林一会儿赞叹一会儿感慨。那对夫夫爆完自己的料后,明显很不满庄林只做听众,要他也讲讲他跟冰山男的爱情故事。      一听到对方称辛仲远为冰山男,庄林笑了,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觉得他是个不近人情的大冰块,但交往以后才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对夫夫立刻好奇心大起,怀孕的那位穿着背带裤,人长得白净可爱,几番激将央求,弄得庄林感觉如果自己再守口如瓶的话,就太不给面子了。可他跟辛仲远之间那么复杂的事,是决不可能以玩笑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讲出来的,干脆编谎话算了。      “噢,我跟他啊,我们是大学同学,他学经济,我学医,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但都报名参加了篮球队,所以就认识了。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因为你们也看得出来,他基本不会主动跟人打交道。而且啊,他人长得帅,球打的好,性格还酷酷的,一下子就成了风靡全校的篮坛新人。”   “那你呢?你们到底怎么进展的,赶快说重点啊!”可爱孕夫受不了他卖关子,着急地问。   庄林喝了口饮料,继续说:“一般这种人,当然是男生嫉妒女生尖叫的类型,他也不例外。简单说呢,在篮球队里他就是流川枫,我就是樱木花道。他球确实打得好,但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他的高傲和冷漠,所以有时候嘿嘿……就故意找他茬。在一次事件后,我们正式成了敌人。”   “什么事件什么事件?”周围七嘴八舌的问。      “这件事就是,高中三年一直矢志不渝地追求我,并且为了我选择那所大学的女生变了心,改追他了。虽然我对那个女生没有那种想法,他跟那女生也没有交往,但就总觉得很没面子。”   “对对对,男人的尊严问题!”   “那次以后,我们的较量正式摆上了台面,但基本上都是我主动出击,他爱理不理。有一次训练结束,我专门把他留下一对一。结果我输了,脚还受了伤。我本来以为那家伙肯定会得意洋洋地损我几句然后转身就走,谁知道,他却什么都没说,认认真真地给我处理了伤,还把我背回寝室。那天是周末,舍友不是回家就是出去玩,所以寝室就我一个人。我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很不好意思,就留他坐了一会儿,还煮泡面给他吃,然后就……”   “就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庄林有些脸红,好像自己真的是剧中主角,“压倒了呗……”      顿时,欢呼声四起,正当人们纷纷赞叹庄林如何好运气捡了大便宜并且有勇有谋、辛仲远如何不小心揖狼入室时,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庄林感觉背后一阵阵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回头,发现辛仲远正站在他背后,黑着脸看着他,然后什么也没说,坐回自己位子上。   那时,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好冷。   庄林也不敢再说笑,悻悻地坐到辛仲远身边,看看他的脸,不行,还在生气。还是趁着周围没人了,或者回到家再哄吧。      一路上辛仲远还是沉着脸不说话,到了家门口,庄林看他没有下车的意思,就熄了火静静等着。   半晌,辛仲远突然冷冷叫他,“庄林。”   “啊?”他的汗又下来了。   “我告诉你,我根本不会打篮球。”   说完,辛仲远“啪啪”两下开车门关车门,大步流星上了楼,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不像怀孕快十个月的孕夫。庄林如遭一记惊雷,来不及想什么,只能赶紧追上去。      辛仲远抱着肚子坐在沙发上,虽然换了地点,怒气却依然不减。庄林连忙赔笑说:“怎么了?一直吊着脸,我不过跟他们随便说说嘛,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不至于?你想当作家,想在别人面前八面玲珑随你的便,不要扯上我!”   庄林一怔,不明白辛仲远这邪火都是从哪儿来的,无奈地说:“你这气也生的太没道理了吧?只是随便聊聊,他们既然问起了,我不编个谎话骗过去,难道还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说了?”   辛仲远挺起身子,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那你就不能不招惹别人堵上你的嘴少说几句?!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成为大家的焦点,我不想!”,      几句话不对,庄林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辛仲远冷笑,“是,你的性格好,你懂得怎么跟人相处,我只会得罪人。我不明白,明明是谎话,你还能说得那么津津有味?看着周围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跟你起哄,你就那么高兴?知道是不该说的话题,能不能尽量避免尽量不要说?”   辛仲远一脸怒气地靠在沙发上,“跟什么样人都能凑到一块儿,我真不懂……他们是这样,跟你爸爸妈妈还是这样,我怀的明明不是你的孩子,却让他们一直误会着白高兴一场……”辛仲远突然很泄气,也不知道自己生气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看到庄林跟那些在他眼中还是陌生人的人们聊他们的事聊得那么起劲儿,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我的天,”庄林顿时不知道该拿辛仲远怎么办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你也不想想,我要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爸我妈能答应我们的事吗?”   “我不用想,不答应就……”辛仲远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幸好及时停了下来,要不然这句话顺着说下去,就是不答应就算了。   庄林却紧紧地抓住这一点,火气直往头顶上冲,“就怎么样?就怎么样?”   庄林大声质问着,辛仲远扭过头不再说话,反正吵架他吵得多了,来来回回不会有结果。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庄林鼻孔出气冷哼一声,进了厨房,打开换气扇抽了几根烟,又过了一会儿,辛仲远听到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洗菜做饭的声音,看看挂钟,差五分晚上七点。   半个小时后晚饭好了,庄林也不说话,只把饭菜端上来,碗筷摆好。他并没有吃,而是开了瓶白酒,自斟自饮。辛仲远看他故意给自己摆脸色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转身进了卧室。不久后,他就听到客厅传来筷子被狠狠扔到地上的声音。      两人各自生闷气,听着钟表滴答滴答,好像在催促着人主动低头服软。辛仲远想了想,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吧,情人间的争吵总是这样,没有理由,没有逻辑,更不会没有结果。   庄林会不会进来?会在几点进来?还是自己先出去?      九点半的时候,辛仲远撑不住了,想想庄林生气的样子他就好笑。这次争吵既然是由自己发起的,就由自己结束它吧。走到客厅还是一片黑暗,庄林躺在沙发上,上身衬衣半开,皮肤因为喝酒透出淡淡的红色。头歪向里侧,呼吸平稳,隐隐可以看到脸部仍然倔强的表情。   辛仲远靠着门框,笑了,“别装睡,我不会因为心疼你给你盖被子的。”    原来是只诱受啊   辛仲远叉手站在那儿,好整以暇地微笑,庄林听见那句嘲笑,不忿地扯扯嘴角,身子又往沙发里挤了挤,不作理会,继续装睡。辛仲远无奈,多大个人了还使小性子,让人头疼。   “那你继续睡吧,我去洗澡了,”辛仲远转身就走,进浴室前还特意补了一句,“太晚不回来的话,卧室门就上锁了。”他清楚得很,庄林想让自己用甜言蜜语哄他,真是异想天开,等他缩小好几倍变成小宝宝再说吧。      调好水温放好水,辛仲远懒洋洋地泡了没多久,庄林就探头进来了。辛仲远也没看他,只是把身体尽量没入水中,心里暗暗窃喜,浴室的门,是他故意留着的。   “我帮你洗。”庄林平静地说着,好像不久前的争吵早已化作泡影。   庄林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让辛仲远更加心猿意马。他不知道庄林此刻的心情是否跟他一样,他脱衣服的目的,究竟是怕把衣服弄湿还是另有所图?      庄林脱得全身上下脱得精光,未免有伤风化,拿浴巾简单围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浴缸边,试水温,摆放沐浴用品。而此刻的辛仲远除了脑袋,就只有圆滚滚的肚子露在水面外,头发微湿任君摆布的模样,十分香艳。庄林压制住心底那股邪火,开始为自己编织一系列冠冕堂皇的理由——浴室温度太高,容易昏倒;地太滑,容易摔倒;他大着肚子,要照顾到身体每一个角落很困难,以前他每次自己洗完澡后,都会累得气喘嘘嘘。   再看看辛仲远,很好,闭着眼睛,尽量避免擦枪走火。但他不知道,辛仲远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是联系到当下场景,很害羞罢了。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他的狼狈和脆弱,就没逃开过庄林的眼睛。      先是洗头,厚厚的泡沫中是庄林认真地按摩,这种服务他以前就享受过,从头皮舒爽到每一条经脉。安全完成后,就是危险的洗身了。辛仲远肤色偏白,映在水下,有些不真实。庄林用毛巾轻轻擦过他的脖子、胳膊、胸口,几乎每擦拭一下,都要看看他的表情,然后再决定下一次该用多大力。辛仲远的呼吸一直很平稳,但有时也会因为舒适而深深叹息。   擦到肚子的时候,庄林更是小心翼翼。辛仲远的肚皮被撑得亮而光滑,妊娠纹几乎看不出,庄林突觉一阵口干舌燥,赶紧低下头避开目光,未免辛仲远起疑,手上的动作没停。但由于心不在焉,一只手扶着肚子往下滑,无意间碰到了个硬热的东西,庄林吓得手缩回来,再一看,原来辛仲远的小兄弟已经贴上他的腹底。   哎……庄林一阵叹息,早就知道会这样,忍半天忍不住,到最后还是自我解决。      正悔恨着,不妨辛仲远突然对他说:“你不是要帮我吗?这个,怎么办?”   一听到那沙哑的嗓音,庄林浑身一震,抬起头,辛仲远脸色微红,歪着头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望着他,水从脸上划过,周围雾气腾腾,越是看不清诱惑就越大。庄林顿时沸腾起来,天哪,话说你不是禁欲的大冰块吗,怎么突然就火山爆发岩浆喷涌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庄林正纠结于自己的命题中,不料哗啦一声,辛仲远突然浮出水面,双手一勾庄林的脖子,明显的主动邀请,再猛地一拉,又是扑通一声,庄林整个上身栽进水中,正好啃上辛仲远的脖子。   辛仲远十分应景地笑了,庄林听得出,那是不加任何掩饰的嘲笑。他顿时火冒三丈,实在是太有损自己作为1号的尊严了,怎么能被一个大着肚子的0号欺负,真真天理不容!      他一把扯掉□的浴巾,轻轻一跃跳入浴缸,当然,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为了避免压住辛仲远的肚子,他从侧面抱住他,一条腿轻轻缠上,做了一个很好的保护动作。   庄林冲着辛仲远的脖子狠狠地啃了一口,“你真是……好端端的乱发什么情?!”   辛仲远轻笑,这句话,应该是庄林来说才比较合适吧。懒散地往后靠了靠,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为了防止之后太累,现在得把工作做好。      “我差点儿忘了,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庄林流连于辛仲远的耳根,含糊说道:“我不是说了,等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再……”   “那就现在,”辛仲远突然打断他,“现在结婚吧……”      庄林猛地一震,再看辛仲远,笑得让人根本无法抵抗。辛仲远把手往后一伸,随即拿出润滑剂、安全套摆在庄林面前,庄林无语又好笑,这一定是天大的阴谋啊阴谋!   “辅导班的老师不是说了么,趁着现在,能做的赶快做,再晚就不合适了。更何况你也说过,扩张什么的,天然的最好,对不对啊,庄大医生?我就不信,你还能忍得住。”   说着,辛仲远曲起腿,碰了碰庄林的敏感部位,庄林抖了抖。然后只见辛仲远拆开安全套的盒子,又撕开里面的小包装,用牙一扯,递到庄林面前晃个不停。庄林一阵眩晕,他眼里的辛仲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如此了,□硬得发疼,再不做自己该做的事就不是男人!庄林狠狠地接过安全套,咒骂说:“老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玩意!”   戴好以后,他拿了几块泡沫充气板放在辛仲远腰下,遇水则发的那种。毕竟,以辛仲远现在的身体,正面比较困难,侧面在浴缸里也不方便,更何况,他想时时刻刻看到他的脸。      腰部被垫高,辛仲远全身最隐秘的地方就完全暴露在庄林面前了。   混合沐浴液和润滑剂一点点开发,最近一直都用工具扩张,现在并不费力。辛仲远双手抓着浴缸边,双腿也在两侧搭着,仰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庄林。庄林则双手固定着他的腰腹,然后一点点向前,一点一点贴近。进入的时候,舒适与满足的叹息,顿时溢满浴室,无限旖旎。      浴缸里的水随着庄林的动作前后流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人低低的闷哼夹在其中,倒也不甚明显。因为有宝宝,庄林不敢动作太大太放肆,可明明得到了又不能完全享用的感觉,真的很不爽。于是他咬着牙狠狠地说:“等你生了,再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龙阳十八式!”   辛仲远笑着骂他下流,庄林反驳说勾引我的人才最下流。      辛仲远只是笑,笑到后来却变了音。又隔了许久,他低声叫道:“庄林……”   “嗯?”   “我爱你。”      庄林的动作一停,然后突然加快,没有说话,而是俯身下去,认真地吻住他的嘴唇。   庄林明显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那种,浴室结束之后,回到床上又来了一次才放过辛仲远。而辛仲远经过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长时间被禁锢的身体和心理终于释放了。   又爽又累的感觉,让他动弹不得。      庄林紧紧把他拥在怀里,这个时候的辛仲远,似乎又正常了。   庄林疑惑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做?都不像你了……”   顿了顿,辛仲远答道:“只是想,得到你的认可,真正跟你在一起。” 两种后果   经过一夜的纵情声色,辛仲远确实是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发都爽到了,可紧接着第二天就没起来床,浑身难受,头晕眼花恶心,口干舌燥肌肉酸痛,还伴有轻微的低烧。   庄林一看连肠子都悔青了,果然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辛仲远这情况,不适合也没必要吃药,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熬了一大锅冰糖梨水,又准备了一些清淡下火的饭,心里暗下决定,在辛仲远生产前,无论他怎么主动怎么勾引,自己绝对不能再上钩了。   当然,辛仲远这回吃了苦头,短期之内也不想有下次。      头上顶着冷敷的毛巾——物理退烧法,辛仲远半靠在床上,几大口就把冰糖梨水喝完了,突然叹了一声,无奈地说:“哎,让这小家伙整的,身体越来越没用了。”   庄林拿着空碗,不放心地问:“肚子涨不涨?”   “嗯……有点儿,还有点儿沉。”   “腰呢?腰酸吗?”庄林又问。   “也有一点儿。”其实不只是有一点儿,而是浑身上下几乎每个地方都酸痛不已。      庄林深知这都是自己的罪行,为了弥补过错,他占据了辛仲远身后靠垫的位置,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两手环住他的腰,在肚子上缓缓打圈揉捏,语气里满是自责,“我忍了那么长时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昨天闹得太厉害,今天苦果立马就来了。”   辛仲远笑道:“要怪也该怪我,要不是我撩拨你,你也不会……”   “总之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就是我的不对。”   见庄林笃定地把所有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辛仲远更觉得好笑。“你也知道,最近孩子一直往下走,压得人难受,坐一会儿都累,更别说床上运动了,客观条件限制,没办法。”   庄林皱了皱眉,“总之在我控制不好时间和力度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虽然……虽然忍得很辛苦,但也没多长时间了。”      庄林说得很委屈,辛仲远低声笑了出来,其实,要不是有好几次发现他自己在厕所解决,自己也不会这么主动逼他就范。更何况,自己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发泄过了。   他按着庄林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轻拍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哄孩子,过了一会儿,又问:“庄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肚子不要长得那么快?”   庄林一愣,“什么意思?”   “我离生产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现在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按这个规模和速度发展下去,你想想到时候会成什么样?女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瓜熟蒂落尚且很困难,我们这种人工技术强加的结果,肚子挺得那么大,到时候该怎么生啊?”      庄林低头看看辛仲远迷茫而担心的模样,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现在就开始产前忧郁症了?辅导班的老师不是已经把不良心态都调整过来了吗。放心吧,男人生孩子你又不是第一个,有什么好怕的。说起困难程度嘛,确实比女人大了一点,但只是一点点而已。男人的孕期之所以比女人长两个月,就是因为男人的身体坏境提供的养分不如女人,现在胎儿需要营养,你就尽管吃喝,宝宝肯定会平安出生的。你男人身为专业的男性产科医生,难道你还信不过?”   辛仲远还是有些忐忑,又问:“那到时候……你要亲自接生吗?”   “愿意为你效劳。”   辛仲远立刻脑补了一下自己生孩子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一想到接生的那个是庄林,就总觉得怪怪的。可如果换了别人,心里的障碍恐怕会更大。   “可你现在已经不上班了,怎么接生?”   “那倒是……”庄林恍然大悟,说实话,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没关系,作为产夫家属,我有资格进产房。进了产房,周围都是我的同事,我想,他们不会不近人情的。”      辛仲远不再说话,希望一切如庄林所说。其实关于生孩子,他以前并没有太多关注,但最近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产期越来越近,身体越来越不方便,各种反应纷至沓来,心里的压力一点一点增加,也开始担心害怕。曾经引产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只要一想到孩子将从体内剥离出去,他就会浑身发抖冒冷汗。这次怀孕,如果不是有庄林在,他一个人肯定撑不下来。所以此时便越发坚定了,自己需要他在身边给予鼓励和支持的事实。   已经无法承受一个人的日子,他是,腹中的孩子也是。      陈硕手术后恢复很不错,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慢慢自由行走了。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时刻,他跟水灵小护士于琪专门在家里庆祝了一番,自然少不了好酒好菜。二人本来就很谈得来,随着这段日子的相处,更像老朋友一样,相谈甚欢,甚至口不择言。陈硕本就是那种一高兴就会失去警惕的人,一晚上黄汤灌下去,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于是,当他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于琪只着内衣缩在他怀里,自己也赤条条时,实感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再看看旁边,有几块血迹。虽然他对昨夜的印象实在有些不清不楚,但就现场情况来看,他们两人浑身光溜溜的丝毫没有伤口,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把人家姑娘给……破处了。      不久后于琪也醒了,坦诚相对的现实,让姑娘家顿时红了脸,低着头把被子护在胸前不知道是该先穿衣服还是先骂陈硕真是只禽兽。   当然,陈硕可是一枚有担当的大好青年,立马就对于琪说我会负责任的我们在一起吧。   于琪低着头,半晌,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陈硕一怔,然后明白了,人家可是好姑娘,无法接受没有感情的性,昨晚被自己霸王硬上弓已经很委屈了,今天听到这种模式化的答复自然无法安心。于是他很笃定很深情地拉起于琪地手,用自以为最温柔的语气说:“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跟我在一起吧。”   结果自然是,王子公主皆大欢喜什么的。      庄林听到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仰天大笑三声,说:“看不出来你还会先下手为强啊,前阵子还说八字没一撇,现在直接上本垒打了。”   陈硕呜呜嘤嘤一阵,庄林觉得奇怪,这听起来好象不是老牛吃嫩草得逞后的欣喜啊,“你怎么了?把人彻底搞到手了还不高兴吗?”   陈硕又唧唧咕咕,说:“可我没想这么快啊,我还想再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的。虽然我确实挺喜欢她,喜欢跟她聊天,喜欢跟她一起工作,喜欢看她笑,可那种喜欢好像还不到上床这一步。”   “不管你是哪种喜欢,现在也晚了,除非你不在乎她的清白。”      “是啊,我在乎啊!”陈硕严肃地说,“她是个好女孩,我喜欢她,所以更不能糟蹋了她。我想她当时没怎么反抗,证明她对我也有意思。可能谈上一阵子,那股火热之情就来了吧。”   庄林大笑,“服了你,还火热之情呢……反正在一起了,你就好好对她吧。”   这个结果不错,至少不用再担心宋家声那头饿狼。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教!你想想怎么把便宜老爸当好就行了!”      跟庄林大妈诉说玩心事之后,陈硕顿觉一身轻松,全身心投入到恋爱中。他给自己下了死任务,必须尽快培养出对于琪的欲罢不能的感情。   两人的约会不过是吃饭看电影逛街之类的,坏境允许的时候会抱一抱亲亲嘴,但始终没有出现上次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情况。陈硕郁闷了一阵后也想通了,生活嘛,平平淡淡才是真,好老婆都是不求轰轰烈烈,能安下心来过日子的。      这天晚上他跟于琪正在外面吃饭,电话响了,陈硕一看号码,额头立刻拧成个川字——他没有存宋家声的电话,但对方时不时地打几次,他都快背过了。   “陈瘦啊,你在哪儿呢?”声音懒洋洋的,宋家声坐在爱驾中,看着不远处一扇黑着灯窗户。   “我在外面吃饭呢。”   “跟谁啊?”据宋家声所知,这家伙腿刚好不久,出去折腾,肯定不是一个人。   陈硕不耐烦地低吼:“跟我女朋友!”   “女朋友?”   “嗯,怎么了?”   “没事儿,那你吃吧,尽情地吃。”   宋家声啪的挂掉电话,陈硕一愣,对着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声。心说你没事儿发什么神经啊,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总觉得那语调……阴阳怪气的。      “你朋友?”于琪突然发问,把陈硕从思绪不明中拉了回来。   他想了想他跟宋家声的关系,说:“嗯,算是吧,一个混蛋,不用理他。”   “叫什么名字?”   “宋家声。”陈硕想,女人都想对自己的男友了如指掌,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宋家声?!宋氏财团的大少爷?是他吗?!”   陈硕一愣,点头小声说:“是他。”   看着于琪几乎放光的眼神,陈硕心生不忿,好吧……果然男人有钱有势就招人喜欢,人家一个电话,立马就把自己这个正牌男友给PK下去了。 大包子出生的前奏   等待小宝宝出生的一个月,辛仲远担心着,却也期待着,日子过得悠哉游哉。每天起床前做一套健身操,吃了早餐再去楼下散步,回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然后就是看书听音乐,少量地看电视上网,不停地给庄林变着法儿做出来的美味佳肴当御用品尝师。他以前一直不懂得放松下来去享受生活中本来就存在的美好,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妙处。不得不说,怀上这个孩子以后,他性格中刚硬冷漠的一面开始慢慢变得柔软,对于以后做个好父亲,也更有信心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辛仲远被养得白白胖胖,挺着肚子行走的速度比拄着拐杖的老人还缓慢,上床下床也时常觉得困难。他一边笑着埋怨腹中的宝宝,一边补充大量有关分娩育婴的知识,如今他越来越想见到孩子,对那个曾经想起来就发毛的日子,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天庄林去采购,怕周末超市人太多,就没让辛仲远跟着。辛仲远在家无所事事,闲得无聊就开始回想那串长长的清单,突然发现少了样东西,随手拉过沙发扶手上的座机准备给庄林打电话。他手上拿着杂志,所以没有扭头,只是照着手感按下免提键,听了提示才知道按错了,不是免提,而是电话录音。他还来不及切断,一个久违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林林啊,我最近你都快无聊死了,你也不来找我!”   辛仲远心里一紧,这个声音,这个称呼,这种语气,无一不昭示着来电的是那位曾经让他火大现在却几乎遗忘的人,薛子尧。实话说,他对薛子尧具有本能的厌恶和排斥,加之那人曾经跟庄林有那种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的关系,辛仲远即使知道情人间应该留有个人空间不能逼得太紧这种真理,还是坚定地要把这则通话听下去——      庄林笑了两声,说:“我忙嘛,你懂的。”   “我懂我懂,”薛子尧的语气里全是讽刺,“可当你抱着大冰块爽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就没想过你的恩人我?要不是我,你现在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碰不到。过河拆桥这毛病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辛仲远一愣,他说恩人……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又听见庄林说:“行了吧,你使得那点儿激将小毒计根本不够看,主要作用还是我。”   “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没有师父,你的下场绝对是走火入魔。如果没有我伟大的方针指导,你晕头转向地能制定出完美而毒辣的攻陷冰山具体步骤一二三吗?”   庄林败下阵来,“好了好了,都是你的功劳,不说这个了行吗?”   “不行!”薛子尧坚定地反驳,随即又嬉皮笑脸的谄媚道:“不过林林呐,我从前真是太小看你了,那招数使得,一招比一招够劲儿,由外而内由内而外,从身体到心理的征服,别说他是冰山,他就是个怪物,也保管拜倒在你的白大褂下。教教我吧,我也想学降服万物的本事!”   辛仲远越听越奇怪,也渐渐开始不安,照他们这个说法,好像庄林对自己使了什么计,可回想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哪件很特别的值得怀疑的啊……      电话里的庄林明显有些尴尬,敷衍说:“哪有什么啊,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薛子尧冷笑,自顾自说道:“利用我让他嫉妒让他吃醋,这就不用说了,然后呢?利用在医院工作的便利,以权谋私,用小黑匣子欺负人家孕夫脆弱的身体?假装因为他前老公陷害被医院辞退,装出一副混不下去的可怜痴情隐忍样,表示自己苦大仇深。前阵子还回家了吧,顺便利用高干子弟的身家背景,让他彻底死心塌地,对不对?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清楚得很!”      庄林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薛子尧嘻嘻哈哈笑了几声,“这么说,我都猜对了?”   意识到自己被下了套,庄林正准备破口大骂,紧接着又听见薛子尧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告诉你吧,我最近跟你们院长走得比较近,他告诉我事情的表象,我自己推出了深层因果。”   庄林咬牙切齿,说他敏感,果然是真的敏感。他叹了一声,说:“好吧,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但有些地方你猜的不对。扩张嘛,不用也没坏处,用了有好处,又可以增强两个人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假装被辞退的事,你说的因素确实有,但不完全。因为我知道他以前的男人肯定会对我们出手,所以就先虚晃一招,试探试探,同时还能让他坚定跟那个男人决裂的决心。至于回家嘛,最重要的当然是见家长了,不过也要跟我爸那边吱个声,相关的关系都得活动活动,到时候对付那个男人也不会太被动。但我们家的情况,他了解的并不多。”      “为什么不说呢?”   “怕他有阴影,也不想让他参与这些麻烦事,他已经很累了,我能搞定的,就自己搞定。”   薛子尧啧啧两声,长叹道:“庄林啊庄林,你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你的本质属性是腹黑啊。看来,我能完全了解的,就只有床上的你了。”      他们俩又絮絮叨叨了一阵,通话结束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辛仲远坚持把这个电话听完后,浑身僵硬,心里一片冰凉。电话里的那些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他脑中回荡,越来越乱,让人几欲抓狂。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付出一切要跟庄林维持的感情,对方竟然步步为营处处用计!   原来他跟薛子尧不仅是床伴是好朋友,还专门演戏给自己看,让自己吃瘪心痛;那个所谓的扩张工具,可有可无,他却假装好心把它给自己,他早就知道自己做不到,早就知道会看到自己无助丢脸的样子;以为他因为自己受牵连被宋家声弄得丢了工作,没想到这完全是他自导自演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一出戏;什么坚定跟宋家声决裂的决心,他跟宋家声早就势不两立了,难道他不知道吗?这么做到底是了为什么?!还有他的家,到底有怎样的背景和势力?薛子尧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一无所知,他把自己放在何处?      在他眼中,自己大概就是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吧。   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温柔细心到让你无法抵抗的庄林吗?   他跟薛子尧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几乎无所不谈,说起他们床上的关系时也自然的不得了,他们究竟亲密到什么程度?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事拿出去跟另一个人分享,究竟谁才是他的爱人?   为什么每一次他费尽心力的时候,等来的都是失望?为什么……      庄林回家发现辛仲远不在,顿时有点儿慌。打电话给他,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   他忙问:“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   结果,却是无人应答。渐渐的有呼吸声传来,庄林开始不安,又问:“仲远是你吗?说话啊!”   他这一催不要紧,对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庄林吓坏了,生怕辛仲远出什么事,连忙又打过去。   “仲远,是不是你,你到底在哪儿?快说话!”   辛仲远把车停在路边,觉得很闷,又把窗子打开,想了想,说:“我没办法接受你一直把我当成个傻子一样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庄林对着电话愣了两秒,什么拿他当傻子耍?什么意思……他一进家门发现辛仲远不在,直接把买的东西放在地上,衣服都没脱。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了。来不及多想,他又冲出门外开车去找,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可辛仲远却再也没有接。      辛仲远坐在车里发呆,肚子突然开始疼,打起精神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这种疼以前也有,庄林说是假性阵痛,快生了都会这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或者欠了谁的情债,这辈子,就是专门来还的。每每以为苦尽甘来了,现实却总要告诉他我是在耍你。   想一想他对庄林的了解,除了他是个温柔的好人之外,还有什么呢?复杂的人际关系、扑朔迷离的身家背景、出其不意的手段计谋,最重要的是,无论哪一点,他都没有告诉自己。更何况自己曾经问过的,他都避重就轻不说实话,这不是明显的欺骗吗?   以为他是唯一一个自己能抓住的人,实际上,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吧?      他有些困难地挪了挪身子,浑身酸困不已,连开车的劲儿都没了。他揉了揉肚子,心情很低落。腹中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自从停车到现在一共疼了五六次。如果是假性阵痛,应该不会这么频繁这么有规律的。他心里一惊,刚开始怀疑这有可能是临产的征兆时,身后突然“轰”的一声,周围猛烈的震动起来,他的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肚子磕在方向盘上,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树上,他被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头昏目眩中摸了摸,头上有血,大腿上也有,然后,腹中剧痛不已。      庄林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寻找,陈硕打来电话,刚一接那边就嚷嚷起来:“庄林你赶快来我们医院,辛仲远出了车祸羊水破了现在马上进产房,快点儿!” 大包子出生进行曲   庄林如遭一记惊雷,头上的汗立刻下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着电话来了一句“我马上到,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进产房,如果可能的话,这孩子我亲自接”后,也不管陈硕那边能不能搞定,就把电话又塞回裤兜,换挡加油门,速度表上的指针便开始颤颤巍巍地往上爬。   今天对辛仲远来说确实是不幸的一天,发现了庄林一直瞒着自己的秘密,心情不好开车出去兜风,可没想到好端端地把车停在路边也能被人撞上来。已经开始阵痛的身体自然经不住这一撞,□突然一热,辛仲远知道是羊水破了,只是浑身动弹不得,头眼发昏,眼看着要失去意识,心想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低头去摸电话,发现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鲜红的颜色特别刺眼。翻开手机后,本能地想打给庄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急救电话。不得不说,他现在很困惑、很无助、很失望,然而能挽回的只有这些,其他一切,就看造化了。      庄林到医院的时候陈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拉着庄林就往七楼产房跑,一边说着初步检查情况:“车祸造成的外伤不多,也不严重,已经做了处理。头上被撞烂了一块,具体情况得深入检查后才能知道。胎儿的情况还好,基本没有受损,但急诊的大夫说出事前就已经开始阵痛了,由于意外造成产程加快,羊水早破,临时产道未开,胎儿位置靠上,不太乐观。”   “既然没有重伤,为什么不剖腹?”庄林不满地反问,这种情况下,剖腹产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陈硕说:“他很清醒,还特别犟,不同意剖腹,非要自己生。”   庄林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什么原因?”   陈硕摇摇头,“不知道。别说这个了,产房那边我说好了,你只管进去。既然是你的人,”他顿了顿,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陈硕不再说话,今晚他值班,听说救护车送来了一个出车祸的临产产夫,一时好奇去看了一下,谁知道竟然是辛仲远。经过急救第一时间的处理,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狼狈,死死抿着嘴唇,几乎浑身都是汗。他问了跟救护车的医生,才知道羊水已经破了。无意中对视了一眼,辛仲远也看见了他,但那个眼神……陈硕下意识觉得,他跟庄林之间好像出了事。   安排庄林换手术服的时候,陈硕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结合头上冒的汗还有那双有些飘忽的眼神,他知道,庄林在紧张。他有些震动,毕竟认识这么久,无论什么场面,他还从未见过庄林这个样子,看来辛仲远,果然很特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没事的。”   庄林点点头,一边洗手一边默默地跟自己说: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辛仲远和宝宝,就靠你了。冰凉的水浇在手上,多多少少能减少些骄躁,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进了产房。他的辛仲远,他的宝宝,正在里面等着他。      陈硕又进来交待了几句,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躺在产床上的人。庄林则强制自己不去看辛仲远,他不能失去判断力。问了问在场的医生和助理,由于辛仲远坚持要自己生,现在正在做的是减缓羊水流失以及矫正胎位的工作——因为车祸的撞击,胎位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他用余光瞄了瞄辛仲远,头上的伤已经缝了针,胳膊上的一些擦伤问题不大,看他的表情,也不是很痛苦。这是正常的,羊水突破产程突然加快后,会有一个缓冲的阶段,但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庄林平静下来,看了看辛仲远的各项数据,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临时产道的情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辛仲远像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双眼空洞地看着上方,任由医生和助理们把检查仪器放在他体内,在他肚子上又按又压。这时候没有在车里那么疼了,就是使不上劲儿,腰像断了似的,但综合医生们的脸色和窃窃私语,以及之前建议自己剖腹产可知,他的状况并不好。他记得庄林曾说过,条件允许的话,一般都提倡自然生产。再者,剖腹产对孩子不好。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剖腹产后两年内不能怀孩子,他觉得……有点儿久。他想拥有一个属于他和庄林的孩子,即使现在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很失望,但却没想要分开。      所以即使没有抬眼看,他也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是庄林。手术服和口罩帽子遮住了大部分外表,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的气息。可辛仲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闭上眼睛装看不见。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辛仲远的情况拖不得,可他肚子里的孩子偏偏是个慢性子。闹得欢腾,却是光打雷不下雨。矫正胎位的助理逐渐加大了手劲儿,辛仲远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发抖。      “放松,保持平稳缓慢的呼吸,不要刻意用力。”庄林也把手放在辛仲远肚子上,看着仪表上显示的阵痛频率和强度,找准时机把孩子往下顺。   可不知道为什么,庄林一说话一碰他,他的身体反而更僵硬了。   庄林一怔,暗暗叹了口气,示意导乐上去。导乐服务周到地开始跟辛仲远说话,以便缓解他的压力,但辛仲远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体的不配合比刚才还厉害。   庄林无奈,是因为自己吗?其实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引起这次纠纷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辛仲远排斥的根源。辛仲远紧闭眼睛忍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痛苦,他很难受很想叫出来很想找个怀抱依靠一下,可他知道,周围有很多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庄林也混在那群人中间。他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其实庄林很着急,羊水指标逐渐下降,他又给辛仲远打了一支催产针,过了一会儿,临时产道开的情况好了一些。阵痛比刚才更频繁更剧烈,胎儿也活跃起来。辛仲远逐渐开始忍受不了,胳膊被固定在支架上不能动,双手无助地张开又握紧,然后再张开。身子也在努力地向上挺,可产床的设计是不会让产夫乱动的,于是他绷紧全身的肌肉,用以承受那抵抗无门的痛苦。可无论有多痛,他依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看到这里,庄林的心扭在了一起。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明白辛仲远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导乐不断地开导不断地让他放松,辛仲远却毫无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这个固执的产夫怎么办。在产房医生跟产夫的交流很重要,大家看看庄林,庄林也知道自己责无旁贷,问助理要了块毛巾走过去,认真地帮辛仲远擦汗,说:“乖,宝宝很健康,它马上就能出来就能看到我们了,你也跟着一起加油,按我说的做,好不好?”   大家一听庄林的口气,更加惊叹,原来这两个人认识的……   庄林劝了一番后,辛仲远还真是配合了一些,叫他放松就放松,叫他使劲儿就使劲儿。胎儿开始慢慢往下滑,情况渐渐回到了正常轨道上,大家都松了口气。      大概是体力不支,辛仲远努力了一会儿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低低地喘气,头也开始发昏,分娩的过程再一次受阻。助理去问了几次,辛仲远终于开口答道:“不行,头昏,用不上劲。”   庄林一愣,看了看辛仲远头上的伤口,心里一滞,该不会是有内伤吧……之前听到辛仲远车祸的时候,浑身几乎都僵了,连他自己都在质疑他是怎么跟陈硕说了那样冷静而有条理的话并且把车顺利开到医院的。听到辛仲远没有受重伤,好不容易放下了心,紧接着又听说分娩情况不好;好不容易分娩顺利了些,又开始担心他头上的伤……这样下去,不被整出心脏病才怪。      “坚持一下,胎儿已经下来了,就快看到头了。你感觉到了吗?”   庄林现在只能指望孩子快点儿生出来,然后再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毛病,毕竟这个大问题不解决,其他的完全无从入手。   辛仲远也不想给孩子和大家添麻烦,咬着牙使劲儿,可就是找不到那个力量的源头。身体内部被撕裂的痛,他感觉到了;还有那种抑制不住的排泄感觉,他也有。他知道这是孩子快出来时才会有的,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掉链子。即使头昏眼花看周围的人都是重影都在晃动,他也要把体内仅存的最后力量拿出来。为孩子付出了这么久,现在,他终于要成功了。      看着辛仲远憋得通红的脸,庄林鼻子一酸,别过头不去看他,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或者自己真的不该来,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很强大,无法面对最爱的人还保持着坚决、精明和冷静。而对辛仲远而言,此时的他,需要的是一名合格的医生,而不是一个让他牵挂甚至让他生气的人。况且,辛仲远习惯了掩饰孤独、伪装坚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和脆弱,即使最亲的人也一样。      胎儿的头已经顶到了出口,突然,一个仪器发出尖锐的叫声,助理忙说:“庄医生,胎心越来越弱,突然发现脐带绕颈一周,怎么办?”   庄林心里一惊,紧接着导乐几乎是语气颤抖着,叫道:“庄医生……”   庄林抬头一看,辛仲远闭着眼睛,却已泪流满面。 大包子出生结束曲   辛仲远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些眼泪,既有痛的,也有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产生的急躁和失望。产房里很安静,助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听得很清楚。即使不专业,他也知道胎心渐弱脐带绕颈有多么严重,可自己身为人父,却无法保得孩子平安。   这孩子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到最后一刻,还是要离自己而去吗?回想以往的种种,他顿觉自己很无能——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处于他掌握之下的。      辛仲远的眼泪也尽数流进了庄林的心里,他愣了两秒,然后突然扯掉口罩,来到辛仲远身边,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激动的语气带着苦苦的哀求:“仲远,我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你再努力一下!我保证它不会有事!绝对不会!你不是让我想宝宝的名字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它辛悦,无论男女都可以用,让他快快乐乐一辈子,你喜欢吗?仲远,我求你,别放弃!”   突然出现的一幕让在场的人大为震动,原来这两个人不仅仅是认识啊……      庄林退回来,示意助理递来产钳和吸盘。“仲远,再来一次,宝宝很快就出来了!”   看到庄林的指令,两位助理一边一个给他推腹。辛仲远涨红着脸,双手死死握拳,紧闭双眼,浑身都在颤抖,一下一下挺起上身。   在内外双重力量的作用下,胎儿的小脑袋一点点地挤了出来,庄林看准时机干净利落地下刀侧切,然后小心翼翼地拖住胎儿的头,把一个肩膀转了出来,还好,脐带缠了不到一周。他隐约听到辛仲远喉咙里发出的闷哼,但这时他没时间去看他的表情。集中精神把胎儿从体力拖了出来,交给助理剪了脐带,简单清理后,拎着脚一拍,孩子哇哇大哭起来,紧接着上称,进行完所有步骤,助理把孩子送到育婴室,关于刚才胎心突然减弱的问题,还要做进一步检查。      庄林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辛仲远此时更是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刚想走上去跟他说话,只见他张了张嘴,导乐连忙去听,表情顿了一下,再然后,辛仲远就累得睡了过去。   庄林问:“他说什么?”   导乐说:“他说,好疼。”   庄林一怔,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一次他给辛仲远讲产房里哭天喊地的情况,辛仲远当时就说,他生宝宝的时候,绝对不会大喊大叫。如今看来,他不仅不会大喊大叫,而是根本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忍耐?其他人善后,把辛仲远推回病房。庄林看着他们离开,晃了晃脑袋,精神有些恍惚。总感觉,辛仲远整个生产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以及一直不肯发出声音的倔强,是对自己无声的控诉。可自己到底是哪里把他惹了?      正想着,陈硕突然跑了进来,问:“生了?男孩儿女孩儿?”   庄林有气无力地答道:“男孩儿。”   “儿子?那好啊,恭喜了!”陈硕乐呵呵地拍拍庄林的肩,根本没意识到这孩子不是庄林的,又一看,摸了摸他头上的汗,“对于头胎来说,已经生得挺快的了,你怎么累成这样?”   庄林叹了口气,“我不是身上累,”然后用拳头砸了砸自己心口,“是这儿累。”他有些沉重地走出产房,剩下陈硕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本来要忽悠他请客的,现在倒弄得不好开口了。      经检查,辛仲远头上的只是外伤,没有大碍;孩子也只是因为车祸的影响,在母体内有些波动而已。听到这个结果,庄林终于感觉自己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面上。   守在辛仲远病床前,这才知道他一个人人受了多大的痛苦。嘴上被咬了好几个深深的口子,手上也是,他没有留指甲,却有很多处被抠烂的红印,至今仍然很明显。   庄林郁闷连连,世界上最惨的事不是你做错了,而是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辛仲远醒来的时候,本能地抬手,却动弹不得,睁眼一看,顺着手延伸到被子外面,是庄林的两条胳膊。辛仲远无语,自己现在等同于伤患人士,他有必要防止逃跑似的握得这么紧吗?   “你醒了?饿了吧,先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   庄林刚要起身,辛仲远拉了他一下,问:“孩子,好吗?”   见到对方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庄林有些喜出望外,忙答道:“放心,孩子很好,你先吃东西,等一下我叫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候,却发现辛仲远的脸色很黯淡,看来是自己太乐观了。他主动跟自己说话,不过是因为孩子的事非问不可。   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说他生气吧,好像也不是,但明显是不高兴,偏偏脸上还写着“庄林都是你这个大坏蛋欺负我”。庄林彻底懵了,我到底做了什么?      “仲远……”他试探叫道,无论如何,你也该跟我说个理由啊。   顿了顿,辛仲远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庄林一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听那绝对无辜的语气,辛仲远又气又笑,想了想,说:“好吧,不知道是你的想法有问题还是我的想法有问题,换个说法,你为什么要瞒我那么多事?我昨天不小心听了你跟薛子尧的那通电话录音,我才知道,自从薛子尧出现后,我就在扮演着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不明白,你用那些伎俩让我上钩,又故意辞职嫁祸宋家声,隐瞒你家里的情况,都是为了什么?就我听到的那些而言,我认为你的理由,很站不住脚。”      庄林听得懵懵懂懂,“电话……录音?家里的电话有这功能吗?”   辛仲远皱起眉头,“庄林,你这是在故意耍我吗?”   “不是不是,”庄林连忙澄清,努力回想自己跟薛子尧都说了些什么,慢慢回忆起来,才明白辛仲远到底在气什么。“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否认。其实那些,都只是我的小聪明吧。先前你一直对我很冷淡,正常的追求无果,无奈之下,就用了些特别手段。后来虽然跟你在一起了,但还是很没安全感,不知道怎么样能安全地拥有你。我知道你因为那些事压力很大,因此我也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只会托你后腿,我不想让你再操心,所以想私底下把那些事摆平。我真的没有要骗你要瞒你的意思,说实话,我们现在在一起算什么呢?宋家声不是什么好人,可只要有那张结婚证在,你们俩就是光明正大的伴侣,而我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半途插足的破坏者,这样……”      “我都明白,”辛仲远打断他,“可是是你说过这些事等孩子出生了以后我们一起解决的,我听你的话,想要跟你无牵无挂地享受这段时光,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如果我对你没意思,你以为用个什么扩张工具就能搞定了吗?既然我跟你在一起,就说明我已经跟以前决裂了,你瞒着我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隐瞒你的家庭情况,说是怕我有阴影,我连宋家都见识过了,还能怕什么?难不成你们家是上古皇族后裔,还是意图颠覆政府的黑恶势力?”   “你说什么呢……”庄林无奈,“其实我也没骗你啊,我爸爸是S省的省委副书记,当然是公务员,我妈妈是退休教授,关系网比较强而已,就这样。”      辛仲远没说话,停了一会儿,庄林巴巴地问:“你还不原谅我么?”   “原谅你……”辛仲远喃喃自语,“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哪儿来的这些可笑想法。”   “你还说我,”庄林十分不忿,“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冷静。为了这点儿小事,一声不吭跑出去,不知道你快生了吗?我回家见不到你的时候,听到你那个电话的时候,听说你出车祸羊水破了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你就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折磨我是不是?”   辛仲远冷笑:“你认为那都是小事吗……好,庄林,”辛仲远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再相信你最后一次,记住,是最后一次。但在这之前,我想请你再解释一下你跟薛子尧的关系。听了你们的电话,我发现,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还多,你对他的防备比对我还少,那么长时间的通话,那么露骨的谈话方式,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你会怎么想?”      “对不起……”庄林愣了愣,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我跟薛子尧的相处,大概是一种已经习惯了的模式,毕竟我们认识了很久。而且我从来没有恋爱经历,所以把朋友看得很重。之前没有意识到,对你很不公平,是我不对。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的。我一定改,好不好?”庄林举起一只手,可怜兮兮的,像是发誓,又像是求饶。   “好象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辛仲远苦笑,看看庄林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以及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心软了。如今看来,庄林做的那些事不是坏,而是傻。他握住他的手,说:“以观后效,记住我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庄林一脸喜悦,辛仲远的表情却有些怅然,真的无法自拔了。忘记了曾经是谁说过,如果两个人因为开心在一起,那是喜欢;如果不开心却还想在一起,那就是爱了。 人气大包子   饭后,辛仲远终于见到了自己辛苦生下的宝宝,但情况却是,庄林比他还要爱不释手,一直宝贝似的揽在怀里逗弄,完全没有让辛仲远抱一抱的自觉。   “你之前不是嫌肚子大吗?结果宝宝生出来才六斤,这么小一点儿。”   辛仲远一脸哀叹,六斤就让他死去活来了,再重的话那还得了。      “不过没关系,养几天就回来了,一定白白胖胖的。”庄林一脸幸福地看着臂弯里安睡的婴儿,旁人看来,绝对是嫡亲嫡亲的父子。“对了,我已经给爸妈打电话报了平安。”   辛仲远一听,吓了一跳。庄林笑着说:“别紧张,我跟妈说了,自己照顾你,不用她麻烦。她说把给孩子做的衣服被褥,还有尿布什么的快递过来,这两天应该能到。”   辛仲远“嗯”了一声,总算放下心。庄林又说:“你不要总是一脸歉意,爸妈既然把悦悦当成了亲孙子,以后他好好孝顺两位老人家,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悦悦……”辛仲远低喃,“辛悦?”   “嗯,喜欢吗?我想了很久的。”   辛仲远笑了,“想了很久就想出来这么个普通的名字。”   “怎么会普通呢!”庄林十分不满,“这里面可饱含着我对他的祝福和期望啊!取名字简单上口意味深长最好了,难道你要取那种一辈子都用不了一次的字,弄的所有证件姓名栏里全是框框?还会因为名字总被当做话题,上课总被老师点名吗?”   辛仲远“噗”地笑了出来,“好好好,你总是有无数的理由,就这么叫吧。名字嘛,确实是简单一点儿比较好。”看看庄林那副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的表情,他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说:“现在,你总能让我抱抱他了吧。”   庄林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宝宝的亲老爸被自己忽视了。      辛仲远小心翼翼地接过,他不太会抱孩子,只是有些僵硬地把胳膊在孩子周围环成个圈,孩子的小脸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可怜的小模样顿时便让他的心柔软了。即使睡着,他也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眼睛长得很像宋家声,其他地方比较像自己。他抬眼看看毫不自知的庄林,心想,如果让庄爸爸庄妈妈看到,老人家心思细密,恐怕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默默地叹了一声,庄林立刻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辛仲远摇摇头,“不是,只是突然间多出个孩子,有些不适应。以前我就总想,自己能不能照顾好他,现在切切实实地把他抱在怀里,就更加确定,养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担心什么,有我呢。”庄林笑得满不在乎,“反正我现在不上班,有的是时间。”   “可你不能总不上班啊,你甘心这样吗?至少,我不想让你这样。”   辛仲远的表情露出些许忧虑,庄林揉揉他的头发,答道:“你呀,总是把问题想得很严重。我不是辞职,而是请长假,先不说我的想法如何,就凭我的能力和业绩,医院还不放人呢。可是你刚生完,孩子小,你不想让我妈来,请人的话我又不放心,只能自己照顾了。等你身体恢复了,一切步入正轨,再看怎么办。”   “嗯,”辛仲远点点头,公司的事情落下一大推,离婚的事还摆在眼前,为了庄林和孩子,他得赶紧养好身体,做自己该做。至少,不让庄林再产生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庄林现在是医院和家两头跑,每天在家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就马不停蹄地跑来辛仲远身边。辛仲远则继续着自己接近尾声的米虫生活,看看孩子,跟护士聊天,学习照顾孩子的经验,要么看看书、上上网、会会客。   因为便利,陈硕几乎每天都要来跟他聊上几句,有时候还带着女朋友于琪一来就逗小宝宝。公司还以宁总为代表自己秘书为策划来了一大票人,送了很多补品,还给孩子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辛仲远高兴的一一收下,这才发觉,除了庄林,其实关心他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宋家大宅里,宋家鸣在屋里把自己收拾完毕,又点了点要带的礼物,然后吩咐司机备车,让佣人先把礼物拎车上去。正要出门,宋家声突然进来了,问:“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儿?”   宋家鸣一怔,知道躲不掉了,叹口气说:“仲远哥生了宝宝,我去看看他。”   “好,我跟你一块去。”   宋家鸣无语,脸色暗下来,恳求道:“哥,你们都已经这样了,你去干嘛啊?非得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你才高兴吗?”   “你这是什么话?”宋家声有些不悦,“我去看看那小崽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也有错了?”   面对这个张扬跋扈的大哥,宋家鸣忍无可忍,冷哼了一声,“不管那是不是你的孩子,他都是我侄子。”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宋家鸣没好气的下楼,宋家声也不在意,紧跟上去。心里却想,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用这种话威胁我。或者说,不知道辛仲远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胳膊肘净往外拐。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司机帮着拿礼物,宋家鸣接过来,说:“我拿吧,你不用跟着进去了,在这儿等着就行。”   宋家鸣一手拎着五六个大礼盒,走得有些艰难,宋家声过去帮他分担了一些,低头看了看,冷笑说:“买了这么多,你还挺实诚的。”   宋家鸣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宋家声又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车,我送给你,毕业礼物。”   宋家鸣不领情地摇摇头,“算了,家里那么多车,我也懒得开,人有人接送挺方便的。”   知道自己弟弟在跟自己置气,宋家声笑笑,不再说话,抬头看见了医院牌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陈小瘦呆的那家医院嘛。顿时,心情好了一大截。      辛仲远和庄林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起来,再看看宋家鸣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被逼的。   宋家鸣坐在辛仲远床边,问:“仲远哥,身体还好吗?”   辛仲远点点头,“没事儿了,过两天就准备出院。”   此时小宝宝正在庄林怀里,突然睡醒了,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眼珠提溜转。宋家鸣用指头戳了戳宝宝的小脸,笑着说:“他好可爱,起名字了吗?”   庄林答道:“他叫辛悦。”   “辛悦?”宋家鸣想了一下,“名字不错嘛,哎呀你看他一直盯着我看呢,真想抱回去自己养。”      宋家声站在门口处,虽然位置比较远,但孩子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双眼睛,简直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清了清嗓子,打断那三个把他当空气的人,说:“辛仲远,现在你身体虚弱,我也不想趁人之危跟你闹,过阵子我要做个亲子鉴定,你糊弄我的日子,也该到头了。”顿了顿,又说,“家鸣,我还有事,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宋家声说完自己该说的,转身正要走,庄林却突然站起来,叫住他,“宋先生,我劝你最好三思而行,只要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动仲远跟宝宝一根汗毛。”   宋家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歪过头不屑地一笑,推门走了,喜欢在他跟前大放厥词的人,他见的多了。比起跟情敌对峙,他还有更欢乐的事情要做。      刚刚在医院大厅的值班表上已经看过了,陈硕那小子现在就在办公室,只要一想到那家伙是妇产科医生这件事,他就觉得有无尽的喜感。   到了妇产科门诊外,他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陈硕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写什么,样子很认真。陈硕一边抬头一边准备骂骂这个不知道敲门的没素质的人,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宋家声的脸,愣了愣,然后诡异一笑,说:“来检查?欢迎欢迎。”   宋家声当然知道他故意损自己,也照单全收,说:“找你陈大医生当然是检查了,过来看看我有什么病吧。”说着,宋家声解开西装外套脱了,往陈硕面前一扔,把深蓝色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解开上面三个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肌,然后又开始解皮带。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陈硕自叹不如,吓得连连后退,“喂喂喂你干什么,你注意点儿形象!”   宋家声的手顿住,不过开个玩笑,看来把小瘦吓得不轻啊。他坐在陈硕对面,轻笑说:“该下班了吧,一起吃饭,听说有家新开的日本料理不错。”   陈硕嘟嘟嘴,“我才不吃小日本的东西。”   “那……法国大餐?绝对地道的松露,你一定没吃过吧?”   “哼,洋鬼子的玩意儿,再贵我也没兴趣。”   宋家声也不生气,说:“那就火锅,这次你没问题了吧。”   陈硕郁卒,我明显就是不想跟你一起去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陈硕,收拾好了吗?今天去哪儿吃?”   宋家声跟陈硕同时扭头,门口站着的,是已经换了护士服一身连衣裙的于琪。   宋家声收起脸上的笑意,用犀利的目光把于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站起来,拎起桌上的西装,说了句“走了”,然后就着衣衫不整的形象跟于琪擦肩而过。   于琪几乎浑身僵硬,半天才回过头看看已经没人的走廊,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就是那位花花公子宋大少了。 小辛受拿出勇气来!   庄林跟辛仲远抱着宝宝出院回家后,才发现精心布置的婴儿房暂时还派不上用场,毕竟宝宝太小,不能自己睡一间房。把多功能婴儿床挪出来放到主卧大床旁边,一家三口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庄林做的每一件几乎都跟宝宝有关,每天定点热牛奶,按时给宝宝喂了,抽空洗尿布,晾干以后再烘热,让宝宝用起来又舒适又温暖。宝宝不睡了,他要想尽各种办法哄宝宝睡觉;宝宝睡着了,他还要注意观察宝宝有没尿床。做完了宝宝的事,就开始为辛仲远的月子食谱忙活,一天下来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夜里也睡不好,宝宝一闹,他又要立刻爬起来。      辛仲远看着心疼,帮他分担,但无奈在照顾孩子方面,实在不在行。每次他哄宝宝睡觉,宝宝反而越哭越厉害。每当这时候庄林总会认命而乐在其中地把宝宝接过来,说:“还是让我做这个苦命的人吧,宝宝就是粘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没有奶水,要不然还可以通过喂奶跟宝宝增进一下感情,我也不用整天定时热奶这么辛苦。”   辛仲远此时会立刻仍个枕头过去命中庄林的脑袋,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其实辛仲远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开心,生完孩子后,他开始失眠。晚上睡不着,就开始想怎么解决宋家声的事。上次他说要做亲子鉴定,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如果他知道了这孩子是他的,会怎么样?曾经想过依靠舆论的压力把他搞臭让他身败名裂,但自己一向不屑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如今看着庄林对这孩子这么好,内心的纠结和自责便更重了。即使他们都故意忽视了事实,但说到底,辛悦始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想着想着,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辛仲远暗叹一声,正想起来看看,谁料一直睡得很熟的庄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婴儿床旁边,一边掀宝宝的襁褓一边低声哄着:“宝宝乖,是不是尿裤裤了,别着急,爸爸来看看啊,不要动不要动。”   辛仲远一怔,他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自称爸爸了……   庄林给孩子换了尿布,侧头看了看辛仲远,大概是怕把他吵醒。把孩子抱起来小声哄了一会儿,哭声渐渐低下去,他把它放回婴儿床,自己也爬上床继续睡。      刚一上床,就发现辛仲远正盯着他看。他一手搂住辛仲远的腰,身体贴过去,脸在他脖根蹭了蹭,说:“就怕把你弄醒……”   “我早醒了,要不是你动作太快,我就下去了。”   庄林没答话,做出一副继续美梦的样子,辛仲远却突然叫他:“庄林,明明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   正在酝酿睡眠的庄林一个激灵,反应了一下,才弄清楚辛仲远的话,“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看到你对宝宝这么好,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可我知道即使你对他再好,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宋家声既然说了要做亲子鉴定,我想……不如就把这孩子给他,如果你很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再生一个。”   辛仲远背对着庄林说完了,他知道这番话肯定会让他生气,现在长时间听不到回答,就更加坐实了这一点。又过了似乎很漫长的几秒钟,他感觉到庄林抬起身子,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压抑着愤怒的语气,说:“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拱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我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你怀了那么长时间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辛仲远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拉紧被角,说:“不是别人,宋家声也是他爸爸啊。”   庄林一怔,这句话生生把自己排除出去,一股冷意顿时从心底发出,顿了顿,他冷笑道:“可我看那个人从来没有做父亲的自觉,你把孩子给他,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可他已经说了要做亲子鉴定,这事瞒不了多久了,等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能不要么?我累了,根本没心思没力气跟他斗,退一步把孩子给他,他也就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哼,”庄林冷哼一声,“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   辛仲远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从我们分开开始,他无数次说过不会放过我,其实还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所以说,他也一直下不了决心真的对付我,这时候如果我先示弱,他觉得自己不丢面子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沉默了一会儿,庄林冷笑,“我不了解他,你了解?没错,你们曾经历经苦难海誓山盟,这些事我都知道不用你专门告诉我!照你的意思,宝宝在你眼中就是一颗息事宁人的棋子,为了换取你的安逸就随意拿他送人?!我告诉你,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他还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直照顾他,他是我亲手接生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认为,我们跟亲生父子没有区别,你要把他给宋家声,我绝对不同意。”   听着庄林一字一句异常坚定,辛仲远的手慢慢握成拳,声音有些颤抖,“你以为我真那么狠心吗?他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没感情,可我真的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没完没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也不想用这个孩子自欺欺人,骗你、骗你的父母,骗其他人…...我说过,我愿意为了你生孩子,我也想要属于我么俩的孩子……”      庄林愣了,这些哭诉的话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辛仲远说,猛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他说:“你挺好,辛悦,他就是我庄林跟辛仲远的儿子,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我要亲手把他养大,在他的生命里,他的爸爸只有庄林跟辛仲远,没有别人没有别人!你明不明白?”顿了顿,他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仲远,拿出你的勇气来,为什么要跟他示弱为什么要怕他?这么好的儿子为什么要给他?明明是他对不起你。亲子鉴定他要做就做,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他得逞!我们两个人一条心,为了这个家,为了宝宝努力。不要再说这些让我难过的话了,悦悦是我的儿子,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谁也抢不走,好吗?”   辛仲远不再说话,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心跳,良久,在庄林的期待下终于点了点头。实践证明,跟话痨辩论的时候,他多半是要认输的。      宝宝在家里办了满月酒,他们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庄林的爸爸妈妈也来了。庄妈妈一直抱着孩子不撒手,高兴地何不拢嘴,丝毫没有异状。辛仲远忐忑了一天,直到送两位老人回去才安心。同时他也庆幸,宋家声没有故意来搅局。   但亲子鉴定这一环是躲不过了。医院是宋家声亲自选的,是一家较为年轻的私营医院,以免庄林跟陈硕这种医生党从中作梗。庄林对这件事一直很自信,辛仲远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最后结果出来,宋家声跟宝宝的DNA相似程度低的可怜,事实证明,辛悦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宋家声拿着检验报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回去后找来阿义细细盘问了一番,阿义一脸苦大仇深,“少爷啊,我都查的清清楚楚了,陈硕就不用说了,没背景。那个庄林我也仔仔细细查过一遍,绝对是清清白白的,鉴定又是您亲自做的,他们不可能做手脚。”   阿义查不到庄林的背景,一则是因为他掩饰得很好,为了麻痹宋家声,上次回家他专门托人给自己弄了份假档案;二则S省省委副书记的独子的官名叫庄林林,庄林上大学后,对这个有碍观瞻的名字实在忍无可忍,就自作主张改为庄林,这么一来,恰好演绎得天衣无缝。   宋家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始终解不开疑惑,那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吗?可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怎么解释?但如果真是自己的,辛仲远以前的事,又怎么解释?   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他想要的结果,又是什么?      亲子鉴定的风波过去后,薛子尧亲自来庄林家拜访,目的有三,第一,让辛仲远消除误会;第二,看望宝宝;第三,带来一个好消息。   “辛先生,因为我给你和庄林带来这么多困扰,实在很对不起。尤其是这次,害得你出车祸,又差点儿难产,我实在是……”薛子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就是这毛病,口没遮拦的,但是我绝对绝对没有恶意,我保证,以后决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身为朋友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辛仲远用礼貌而疏离地语气说:“你太客气了,其实我没放在心上。”   庄林心里暗暗不忿,都那样儿了还没放在心上。      薛子尧被堵了回去,尴尬地笑着,又说:“啊,听庄林说你要打官司,我有个朋友是个很棒的律师,我描述了一下情况,他愿意帮你们,不如找个时间,大家见个面如何?”   庄林听他提过,正愁着宋家声的官司没人敢接,这下正好。刚想答应,就听辛仲远冷冷地答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仲远…..”庄林脸色暗下来,心想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还在生气嘛,多让人下不来台。   知道庄林此时的想法,辛仲远有些无奈,对庄林说:“你又在乱想什么?我没别的意思,今天跟家鸣联系过了,律师他帮我找。毕竟他们是兄弟,宋家声最多骂他几句,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相反,如果薛先生和他的朋友因为这件事受牵连,我们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对簿公堂   宋家声收到法院传票,确定辛仲远要把离婚的事诉诸法律解决的时候,着实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一向不愿抛头露面的辛仲远竟然下了这样的决心,看来,都是那个医生惹的祸了。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御用律师,叫他好好准备的同时,还特意吩咐他去查一下对方律师是何许人也——有胆子直接跟他抗衡,就让他不得不留意了。      此事一出,紧接着就是意料之中的大量媒体报道将隐匿了一段时间的宋家声再次推上风口浪尖。各家媒体日日蹲守宋家大宅,方圆几里内光明正大等着的、利用各种手段埋伏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宋家声的父亲最讨厌的就是他张扬跋扈和总是在工作之外成为关注对象的纨绔子弟的做派,这在一定程度上抹杀了他的优秀的管理能力和敏锐的观察力。每次想起这一点,宋父就无比希望宋家声能有宋家鸣那样温文尔雅的个性和风度。因此离婚这件事一闹出来,原本就很严肃的宋父整日皱着眉头不给宋家声好脸色,弄得宋家气氛极度压抑,从宋夫人、宋家鸣到家里的下人,几乎人人自危。      事情既然已经捅了出来,当事人辛仲远自然也受到了跟宋家声类似的对待,虽说他在媒体眼中的新闻价值不如宋家声,但对他的爆料往往会产生短时间内的极强反响,于是,他的公司、他的家、他刚刚产下的孩子、他的生活揭秘,都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这最让辛仲远头疼。   跟宋家声作对他不怕,他怕的就是把自己曝光于大庭广众下,甚至有可能对孩子的未来造成恶劣影响。事情一见报,身在S省的庄爸爸庄妈妈就立即打电话给庄林问是怎么回事儿,庄林知道瞒不住,只能一边说实话,一边说辛仲远有多苦多不容易,并且进一步说明他们很相爱,辛仲远为了他们的爱情,也做了很大的牺牲,希望爸爸妈妈能够理解,还希望他们能适当地帮帮自己。      两方都在动用手中的权力和关系来抑制媒体的大肆入侵,效果是有,但媒体人也具有相当的告上觉悟。为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并满足受众的猎奇心理,他们往往可以“不畏强权”,心怀只要挖到独家大新闻,哪怕立刻死掉也瞑目的“朝闻夕死可矣”的伟大的牺牲精神。   经过各方的努力,辛仲远的生活总算保证了一片清净,但隐患还是存在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拿着相机举着话筒问:“辛先生,请您评价一下你跟宋先生的婚姻生活”。辛仲远很想一拳过去把脸和相机一起砸烂,可他真正能做的,只有忍耐,并希望这件事早点儿解决。      第一次开庭,媒体被禁止旁听,法庭里的人也寥寥无几,除了两位当事人以及律师外,就是庄林、宋家鸣、陈硕、薛子尧和阿义。“粉丝团”的比例可见一斑。让宋家声几乎暴怒的是,宋家鸣居然也坐在辛仲远那边,而且身份是控方第一证人。这也是让辛仲远十分为难的事,因为宋家上上下下除了宋家鸣之外,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没有人敢做他的证人。   控方律师姓许,是宋家鸣的朋友,很年轻,他向法官提出辛仲远要求离婚的理由是:两人婚后宋家声经常流连于酒吧、夜总会、俱乐部等娱乐场所,存在招妓行为,甚至在辛仲远面前公然出轨。不顾对方怀孕的身体,经常吵架打架,造成对方妊娠七个月时引产,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巨大损害。      辛仲远首先对这一切进行了陈述,然后是控方第一证人宋家鸣的证词。他说:“我是被告宋家声的亲弟弟,我哥哥宋家声跟辛仲远结婚后关系一直不好,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关于我哥哥的花心风流,媒体上常有报道,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   许律师立刻问:“请你说清楚,你说的花心、风流具体指什么?”   “就是到处留情,随随便便地就跟人好上,好几天又散的意思。”   “也就是说,宋家声在与辛仲远婚后,不仅出现了第三者,甚至还有第四者、第五者、第六者等等等等是吗?”   宋家鸣垂下头,想了想,说:“是。”   许律师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宋家声不断外遇的行为,是对感情、对婚姻的不忠,是对我当事人的恶意伤害,引发的严重后果,就是吵架、动手,导致我当事人引产。我有理由要求法官批准离婚,并让被告赔偿我当事人的精神损失费。”      “我反对,”宋家声御用的刘律师站了起来,“据我所知,我当事人宋先生跟原告结婚后,第一证人,也就是宋家鸣先生一直不在国内,试问他们两人的感情纠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宋家鸣愣了一下,说:“首先,我哥哥的风流个性我很清楚,媒体报道我也常看;第二,当时我虽然在美国,但跟辛仲远经常通电话,说过他们婚后的不愉快;第三,我跟家里几个管家佣人也常联系,他们也说过我哥哥跟辛仲远婚姻不和谐之类的事。”      “首先,你清楚我当事人的性格,不代表他真的做过什么,媒体报道大部分是为了吸引眼球,也不能做准;第二,无论原告跟你说过什么,他的话在法庭上不具有绝对效力;那么第三,你说的管家佣人,今天有出席作证吗?”   “没有。”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在说谎,而他们根本就没有跟你说过那些事?”      “反对,”许律师站了起来,“反对辩方律师对证人进行故意诱导。”   宋家鸣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家里的佣人即使想来作证他们也不敢,他们怕说了对我哥哥不利的话,以后会牵连自己。”   “你的意思是,”许律师立刻接话,“如果有人说了对被告不利的证词,很可能会遭到报复是吗?”   “……是。”      “这是控方的一面之词,纯属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我当事人宋家声先生身为宋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事务繁忙、应酬多,顾及不到家庭、逢场作戏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这不能作为我当事人伤害了辛仲远先生的证据。”   “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的多了。”许律师自信地笑道,“我当事人在跟被告分居后,曾去医院做过全面的体检,医院证明显示,我当事人离开宋家时身体状况很差。这足以表明,我当事人在婚后受到过被告不公正的对待,甚至是情感和身体的折磨。”   法官仔细看了一遍许律师递上来的体检报告,又观察了一下这僵持不下的两拨人,心说这两股势力都不是好对付的啊。一时之间难有定论,法官宣布休庭,延后再审,同时希望控方和辩方能提出更加有力的证据。      临走前,宋家声瞟了一眼辛仲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恍惚,他确实没想到,辛仲远竟然真能做到这一步。他真的……有那么恨自己吗?   出了法庭,紧接着就要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们,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低着头,在法庭警卫的帮助下杀出一条血路,迎着闪烁不停的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停车场。因为有警卫拦截,媒体朋友才不至于开车追上去。辛仲远坐在车上回头望望,看那些见到他如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的人嗯渐渐模糊,才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庄林扭头看看他,第一次上庭,就已经累成这样。      宋家声回家后自然是对宋家鸣大发雷霆,一下子将刚倒上热水的茶杯摔在他跟前,骂道:“宋家鸣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还不够吗?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今天闹这么一出,让我的脸、爸爸的脸、公司的脸往哪儿放?知道媒体怎么写吗?宋家二少大义灭亲兄弟不合意欲何为……你觉得还不够丢人?让他们趁着这股风把你的身世再拿出来炒一炒,你就高兴了?……你现在自己出去跟那帮子混蛋说说你到底意欲何为!”急喘了几口气,又说:“我还奇怪呢,谁那么大胆子敢接这个官司。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许的,跟你是一个学校的吧?”      “是,我们是朋友,是我找他来的。”   “你……”宋家鸣面无表情云淡风清的样子,让宋家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哥,如果你真为了爸爸和公司的脸面,为了宋家的声誉考虑,直接跟仲远哥协议离婚,大家好聚好散,不就得了。非得搞出这么多事,有必要吗?你要把仲远哥怎么样才甘心?不如来个痛快的!我相信,如果你真想把他怎么样,他绝无还手之力,可你现在这么拖拖拉拉犹豫不决的算什么?我看你根本就是看他跟别人在一起你吃醋、你嫉妒、你舍不得他!”   “住口!”宋家声怒喝一声,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目光如电,看得宋家鸣不由打了个寒战,“哼……我舍不得他?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他有什么资格让我舍不得他?宋家鸣我警告你,你做事最好有点儿分寸,别惹了爸爸,否则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保不了你,出去!”   宋家鸣自己也很生气,看着暴怒的哥哥,停了一会儿,摔门走人,心里暗暗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为了你的面子作死吧! 哪里有杯具哪里就有反抗   陈硕一个人坐在咖啡厅最阴暗的角落里,用小勺把面前的拿铁足足搅了十几分钟,一脸阴郁。脑中一遍一遍回放着两天前他跟于琪的对话——   那天于琪的样子很着急,一见面就问他借钱,数目很大,足足二十万。   陈硕吓了一跳,问:“出什么事儿了,突然要这么多钱?”      于琪坐在那儿,一边掉泪一边说:“我爸爸一个礼拜前体检发现肺部有问题,后来去了几家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是肺癌。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恶化下去,可我爸妈那一点儿退休金根本就不够,我刚刚出来工作,没什么积蓄。亲戚们长时间不来往,现在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哪儿还有人来帮忙,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陈硕抱住快要哭成泪人的于琪,安慰道:“我给你五万,你拿回去先用着,给叔叔看病要紧,其他的钱,我再想办法,啊?”   于琪躲在陈硕怀里呜呜地哭,陈硕劝了她一会儿,然后给她卡上转了五万块钱,当天下午就送她去火车站——于琪的家,并不在这个城市。      送走于琪后,他就开始发愁,工作这几年房子车子都是自己供,平时花钱也很大方,如今手上的流动资金也就是五六万,这下给掏了个干净,剩下的怎么办?虽然他敢肯定,只要他跟庄林开口就一定能搞定。毕竟就算庄林没有,辛仲远也会有,就算他们都没有,庄林家里也会有,只是他们最近忙着打官司,正是用钱的时候,事情也多,自己不想再给他添乱。可除了庄林之外的其他朋友,借这么一比数目颇大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的钱,他实在不好开口。   更让他担心和奇怪的是,于琪走后就再没主动联系过他。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于琪是故意骗钱然后一走了之的惯犯,他惊了一下,努力打破自己的怪想法,赶紧拨电话过去。先是关机,然后通了却没人接,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才终于有人接听。      她说一下车手机没电了,然后又忙着父亲住院的事情没空。陈硕半信半疑地应了,问了问她父亲的情况,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电话里于琪的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不太好,陈硕想大概是因为她父亲的病。临挂断前,于琪再次跟他提起剩下那十五万的事,陈硕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五万块钱能坚持的时间,说知道了。结果,他却一整夜都没睡好。   不光是因为钱,还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于琪不对头,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就是很怪。仔细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并不深,交往期间跟一般朋友似乎也没区别,再加上促成交往的契机糊里糊涂的,所以现在,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即使他一直告诉自己于琪是个好女孩,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猜测,于琪拿他的钱,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突然,陈硕眼前唯一的一道细微亮光也被遮住了,他抬起低垂的头,顺着面前的黑色风衣一路向上,直到仰起脖子,看到那个衰神般的男人用自以为很酷的动作摘下墨镜。陈硕暗叹一声,果然是祸不单行啊祸不单行,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宋家声也不在意他的无视,径自在他对面坐下,心想阿义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机灵了。要了杯冰咖啡,重重蹲在陈硕面前,说:“喝吧,比你人工降温要快得多。”      陈硕一愣,抬头看了看笑意盎然的人,突然间发现他几乎全身都写满了金光闪闪的大字——钱。陈硕直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钱吗?”   “……钱?”宋家声奇怪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钱啊,人民币,你有吗?”   宋家声一脸狐疑地掏出钱包看了看,将几张大票子摆在陈硕面前,“现钱就这么多。”又往钱包夹层里掏了掏,抽出三张卡,“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应该够你用。”      “我要二十万,你有吗?”   宋家声怔了怔,捏起其中的一张卡,喃喃自语:“这张差不多刚好。”说着,他两指夹着卡递到陈硕面前,“拿去。”   陈硕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问:“你都不问我干什么什么时候能还?”顿了顿,他又说:“也对,你那么有钱……不用了,谢谢你。”   宋家声有些不明白,这人今天怎么神神经经的。正当他想问原因的时候,陈硕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说了句“不好意思”,站起来跑到另一个角落去接电话。   宋家声明显地看到,看向电话的那一刻,陈硕的脸色和眼神都变了。      “于琪,怎么了?钱的事情我还在想办法。”陈硕压低声音,甚至要把自己也缩进墙壁阴影里。   “不是,我还有,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于琪的声音中带着低低的抽泣,陈硕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语气却依然平静,“嗯,你说。”      “我,我怀孕了,已经快五个月了。我一直知道,之前没告诉你,是怕,怕你不想要孩子……”   “你怀孕了……”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五个月,那就是说是跟自己那天怀上的?   “是……”于琪开始哭,“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真的想要这孩子,但我也发觉了,你对我的感情似乎还,还没到那一步……如果你确实不想要,我可以,可以去做了它……”   “别这么说……”   陈硕很是无奈地砸了砸脑袋,这都是什么事啊…….      “陈硕,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陈硕愣了,一件一件事都让他毫无准备,他怎么知道怎么办?于琪想要的答案是结婚,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三句两句就能定的。更何况突然告诉他有了孩子,谁能接受得了。虽说算是他犯下的恶果,可是那天,他事前没有思想准备,事后也完全不记得了。现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冤大头吧。   “这样吧,你先让我想想,我尽快给你回电话。”此时,陈硕心里的疑点越来越多,他不能再搞不清状况了。如果这孩子真是自己的,他肯定会负责任,如果不是,那……那也怪不得他。      “马上要当爸爸了,很开心嘛。”   头顶突然响起一句调笑,陈硕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宋家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这通电话,估计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开心个头!”陈硕暗骂一声,拨开宋家声的胳膊,拔腿就走。   宋家声立马拉住他,往日总是挂着坏笑的脸居然反常的严肃起来,“我们谈谈。”   “谈?谈什么?”陈硕双眼瞪得老大。   “谈谈你为什么要当老爸了还不高兴。”      说完,宋家声不由分说地把陈硕拉回刚才的位子。这回陈硕一坐下就一口气干掉两杯咖啡,大概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由于喝得太猛,嘴角上还挂了几滴液体。   宋家声笑着说:“公共场合注意点儿形象,你饮牛啊!”然后拿了张面纸认真地帮他擦嘴角。突然,宋家声的手在一顿,昏暗的环境中,对面那张脸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了辛仲远的样子。宋家声的笑容僵住,然后猛地把手抽回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陈硕也傻傻地愣在那儿,刚刚那个动作实在是……太超出他的底线了!      宋家声清咳两下,问:“你跟你女朋友不是挺好么,为什么她怀孕了你还苦着脸?戴绿帽子了?”   陈硕抿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一开始挺好的,但是最近,尤其是这几天,很不对劲。我觉得我们互相之间,好像都很不了解。”   “怎么回事?你刚刚要借钱,也是因为她么?”      陈硕看看宋家声的脸,不知道是灯光太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好像这家伙也不像以前那么招人烦。正好心里郁闷急于想找人倾诉,就有些饥不择食了。他点点头,慢慢地把他跟于琪的事告诉了宋家声。最后还特意说明:“那天晚上,我记得我醉得昏昏沉沉,记得她把我扶上床,然后她也躺了上来。她脱我的衣服我,然后我……”陈硕顿了顿,“我硬了,我们两个就滚到了一起,互相乱摸我都记得,但是后来的事,我就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真的没有进入吗?”宋家声很认真地问,不知道是要让谁安心。   “记不清了,不敢肯定。”   “那……有没有一个进入的画面,或者片段可以回想起来的。”   陈硕努力想了一会儿,无辜摇摇头,“没有。后来正式交往了也没做过,有几次她有那个意思,但我当时没兴趣。”      停了几秒钟,宋家声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男人啊?上没上过都不知道!还不如女人!”   陈硕不忿,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好了,”宋家声轻松地说着,硬是把卡塞进陈硕手里,“这里的钱你先给她用,应该比二十万多,两天之内,我一定帮你把这事查清楚。”   陈硕有些激动,但又觉得不太好,“我…..不能用你的钱。”   “哼,你以为我会让我的钱打水漂吗?”      陈硕想了想,“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然后又说:“其实你也……不是很坏嘛。”   宋家声挑眉,“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跟辛仲远的官司能不能……不要打了?”   本来乐呵呵的宋家声一听这话立刻黑了脸,冷声答道:“你要想过舒坦日子,就别跟我提他。” 第二次失恋   陈硕家的客厅里,木质茶几周围是一套米色的组合沙发。宋家声一副大爷样翘着二郎腿,靠在单人沙发上吞云吐雾,右边的双人沙发上坐着陈硕,身体前倾,胳膊支在腿上,用怀疑和吃惊的眼神盯着对面的那个曾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于琪低着头,双手微抖,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是被宋家声的人给揪回来的,样子很狼狈,老底也被翻清了,这次就是等待审判的。   陈硕看看她,有点儿不忍心,即使隐约知道她骗了自己,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让自己曾经动过心的女人。尤其是……陈硕瞟了一眼她的肚子,是鼓了不少,可以前怎么从没发觉呢?她本身很瘦不显怀这一点,不能成为开脱自己迟钝的理由吧?      陈硕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趾高气昂的宋家声,又看看情绪低落面有惧色的于琪,叹了口气,对宋家声说:“你别抽烟了,她怀孕着呢。”   “你还真是烂好人,不是自己的种也这么关心。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宋家声指桑骂槐,说的自然是庄林,陈硕恶狠狠甩过来一记眼刀,宋家声笑道:“好好好,这是因为你们做医生的医德高尚,我这么说你总爱听了吧。”   嘴巴毒是毒,宋家声还是灭了烟,然后用厌恶的眼神瞥了瞥于琪,“他不好意思问是他的事,你也该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了吧,别给脸不要脸。”      于琪害怕的浑身抖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陈硕,是我对不起你”,然后就用手捂住脸埋头呜呜哭了起来。   陈硕一怔,果然,她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么以前的事,也都是假的吗?   没有安慰,没有拥抱,于琪哭了一阵,心里更加冷清,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肩膀一抽一抽地哽咽说道:“陈硕,我其实有男朋友,我们交往了很多年,我也很……很爱他。可他一直不学无术,后来还嗜酒嗜赌,欠下了很多债。我认识你以后,你对我有意思,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就一直保持朋友的关系。那次我发现自己怀了孕,我知道他没办法给我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他,也想要这个孩子,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才……”      “才故意灌醉我自导自演了那出戏?”陈硕打断她,心完全凉了,“你那天给我下了药吧?”   “只有……安眠药而已。”于琪把头埋的很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宋家声突然暴怒,站起来骂道:“而已?!你还敢说而已!你知不知道安眠药也能吃死人的!”   陈硕无语地撇了撇嘴,心说人家好歹也是个护士,怎么可能给我整瓶灌。      “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于琪点点头,“不到一周,我用的验孕棒。”   陈硕明白了,验孕棒的话,72小时后就能检测出结果,虽然精准度欠佳,但对她这种惊弓之鸟来说,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你就故意挖了个坑让我跳,让我跟你交往甚至结婚,替你的男人还债,再养你的孩子。”   陈硕的语气异常冷静,弄得于琪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说话了。      “后来知道我认识宋先生,你就更确定自己选对了人?”陈硕这才恍然大悟,她每次听到宋家声的名字都那么激动是因为什么。顿了顿,陈硕又说:“挺好的计划,如果你一直保持最开始的演技,说不定我真的会上钩。但是后来怎么会露出马脚,让我怀疑了呢?”   “因为你真的……对我很好,虽然不是爱,但那份细心和体贴,让我很感动。”   “你就可怜我了?”陈硕轻笑着反问,然后自嘲道:“所以说当烂好人还是有好处的嘛。”      一时间又没人说话,气氛渐渐降至冰点,陈硕想了想,也该是做总结的时候了。他问:“我那五万,加上宋先生给你的钱,你现在手上有多少?”   “三,三十五万。”   “还债够吗?”   见于琪点了点头,他又说:“那五万你不用还了,宋先生的钱……我帮你还,我那还有不到一万,过两天打你卡上。我是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才这么做的,你自求多福吧。以后,我不想再见你。”   于琪的眼泪有哗哗地往下落,“我明白,我马上就离开,陈硕,谢,谢谢你……”   “别用这种话讽刺我了,”陈硕笑着摇摇头,突然脸色一变,“还有,以后骗人,别扯上父母。”   于琪一怔,然后抹着泪灰头土脸地走了。陈硕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以往那张跟他说笑时神采奕奕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很陌生,曾经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木门被关上,很沉闷的一声,陈硕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身体努力埋进柔软的沙发里。   宋家声说:“我的钱也不用还。”   陈硕惨淡一笑,看起来却还是若无其事,“你不是说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么?三十万我还的起,当然,”他又补了一句,“需要一点时间。”现在的生活确实有些安逸了,今后努力工作,多做几份兼职,再试着炒炒股,省吃俭用,大不了把车卖了,还清他的钱,似乎也并不需要太久。   突然想起莫泊桑小说《项链》中的女主人公马蒂尔德,他就算再不济,也比她好多了。   只要想得通,人生还是充满乐趣的啊。      宋家声耸耸肩,但笑不语。陈硕有些不明白,问:“我是不是很笨很傻?”   宋家声本能地点了点头,在看到陈硕脸上划过的一丝失望时,又摇了摇头,说:“今天表现的很man,很有气魄。”   今天,只是今天吗?陈硕苦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陈硕点了根烟,放在嘴边还没抽就又厌恶地灭掉,说:“你也该走了吧。”   宋家声一愣,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陈硕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大门敞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宋家声听得出,他的语气很落寞,他的心情……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发起怜悯之心,想要哄一哄这个受伤的人,就走过去一手拥住他的肩,说:“失恋而已,还是为那么个不值得女人,犯不着。不如我陪你聊天?或者出去玩儿?”   陈硕猛地一闪,顺手推开宋家声的胳膊,大吼:“滚!”      暴脾气的宋家声顿时变了脸,刚想开骂顺带一拳砸过去,但看到陈硕那张十分受伤又十分委屈而不甘的脸,有些下不去手。他突然觉得,他这种臭脾气,或者说是敢于在自己头上动土的胆量,实在跟曾经的某人很像。   宋家声心甘情愿地吃了这个亏,抄起门口衣架上的风衣刚走出门没几步,陈硕突然说,“等等。”   宋家声一愣,停住脚步,这么快就开窍了?      不过,他等来的并不是挽留,而是陈硕一句有气无力的“谢谢你”。说完,他便关上房门,转身冲进卧室,关门关窗拉窗帘把整个房间弄得黑乎乎的,又把自己用被子枕头裹好,好像这样子就没人能看到他的狼狈。   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不好呢?第一任女朋友交往了快七年,以为一辈子就是她了,结果人家一句话就终结了他珍视了那么久的关系。这次好不容易又有一个,虽然没有完美浪漫的开始,没有浓烈的爱情,但他愿意给对方一个完美浪漫的结局和温馨美满的相守,可到头来竟然被人骗的团团转,最后,还得靠着他一向视为死王八蛋的男人才能摆平。陈硕啊陈硕,他气得一拳一拳砸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十分不解恨,你真不如一头撞死了吧! 话唠体质登峰造极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民事官司通常一打就是很长时间。庄林跟辛仲远都开始了各自的工作,又要忙官司,宝宝无人照顾的时候只好请专职保姆来家里,庄林有空就自己带,而唯有他没有夜班的晚上和假日,才能享受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   辛仲远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了,也不像怀孕时那么注意,经常光着上身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肚子上的皮肤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紧致平滑如初;浮肿也好了,双腿的线条紧绷着,只看一眼就知道弹性良好;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让庄林每看一眼都几乎喷鼻血。   不过,庄林更喜欢的是他洗完澡后就着半湿的身体穿上和式睡袍的样子,头发丝上最好时不时地滴几滴水——虽然看过无数次,但这种情况下,还是会让他对辛仲远的身体产生无限遐想,然后,亲手扒下那身禁欲的睡衣——扒衣服的过程,往往比直接压倒更有成就感。      刚刚晚上八点钟,辛仲远一手奶瓶一手勺子,认真地看着奶瓶上的刻度给宝宝冲奶粉,身上还是他最近一贯的行头,上身光着,脚也光着,□穿着一条七分运动裤。他这里刚开始晃奶瓶,后面一个人就贴了上来。辛仲远手一顿,扭头看看那个抱着自己腰头埋在自己肩上乱蹭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掰开他的手掌,把奶瓶搁上去,说:“先把宝宝哄睡了,晚点儿再说。”   说完,辛仲远随便披了件外衣,跑到卧室阳台上抽烟——他并不是因为冷才穿上衣服,而是庄林三令五申不允许的结果;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交给庄林做,而是哄孩子睡觉之类的事,他确实不在行。至少对着婴儿床旁若无人的傻笑并且自言自语些奇奇怪怪的儿歌故事什么的,他做不来。大概在以后的生活中,他这个跟宝宝关系最密切的人,反而要扮演黑脸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学习。抽烟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研究庄林哄孩子的技巧。只见他坐在婴儿床边,几乎把整个上身都探了进去,奶瓶塞在宝宝嘴里,另一只手拿着个闪光的电动风铃,脸上……果然是花枝乱颤的傻笑;嘴里……依旧是胡言乱语。   “宝宝喝乳乳,看爸爸给你玩风铃,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绿色的……好多好多颜色,宝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爸爸下次还给你买!快喝乳乳,快快长大,长大以后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大老虎,还有好多好多野兽,好多好多小动物!宝宝不怕,有爸爸保护你!从动物园回来,爸爸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完了还有冰激凌,哈哈哈!喜不喜欢?”   辛仲远看得有些入神,手上一截烟灰掉下来,他一愣,然后把视线抽回来,用纸擦了擦。心想,庄林这种境界,大概让他再修炼一百年也达不到。他也很想跟宝宝亲近,但每次把它捧在手里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喜欢戳一戳捏一捏它的小脸,庄林却不许,说是怕捏坏了,睡觉流口水。辛仲远一听,连这唯一一件他喜欢的能做的事情也不敢做了,每次对着宝宝就只能发呆。      抽完了烟,辛仲远回屋来站在庄林身后,看着宝宝的一双大眼睛在风铃的七转八转下渐渐闭上,嘴里叼着奶瓶,却还是一努一努地吸着奶,好象有人跟他抢似的,十分可爱。等到一瓶奶喝完,庄林洗洗涮涮收拾完,回来后二话不说就一边吻着辛仲远一边把他推到了床上。   辛仲远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婴儿床,说:“你小声点儿,别把宝宝吵醒。”   庄林毫不掩饰自己的猴急样,压低声音,“放心吧,小孩子一睡着雷打不动。”      第二次上庭跟第一次情况的类似,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法庭外更是门庭若市。这类民事官司说来说去,主要是看双方证人多少及证词情况,但在这点上,无论是宋家声还是辛仲远,都不占优势。   许律师这次打出的牌是庄林,身份则是辛仲远的主治医生。      “辛仲远先生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到我那里做检查的,当时他怀孕五个月,身体状况很差,随时有流产的危险,介于他此前已经有过一次大月份引产的历史,所以如果再一次流产,后果不仅是会失去孩子,还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不孕是肯定的,其他损伤的可能性,都已经写在报告上了。同时我还发现他的心理状况也很不好,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也学过临床心理学,可以说,辛仲远先生出现在我面的时候,是一个身心俱损的人,可以想见,那段婚姻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辛仲远听着庄林妙语连珠,不由得按了按眉心,让他这么一说,自己的脸上顿时又添了两个字——苦情。虽然他不喜欢,甚至说很排斥,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只好坚持下去。只要这件事过去,只要他淡出宋家声的世界,慢慢地,人们就会忘了他。      辩方刘律师立刻站起来,问:“前不久,我当事人跟原告辛仲远先生产下一个多月的孩子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我当事人与这个孩子并无血缘关系。我很奇怪,既然原被告此时还没有离婚,原告怀的孩子理应是我当事人的,这怎么解释?同时,据我了解,现在原告和证人庄林先生正在同居,关于证人跟原告的关系,又怎么解释?”   由于在场的都是知道内情的人,所以并没有对这番话产生什么哗然的效果,只是有人得意洋洋,有人暗暗心惊。许律师却微微勾了勾嘴角,好像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庄林也不慌,想了想,说:“这正是我下面要说的。首先,辛仲远一直是一个很内向的人,他这次之所以能鼓足勇气诉诸法律解决,就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真心爱着的,也是真心爱他的人,就是我。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一起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但如果那份爱不存在了,婚姻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一纸证明,只会给双方及双方的家庭、他们的下一代、他们的朋友、甚至对社会造成伤害,这样的婚姻还有维持的必要么?显然没有。而法律的出现,也正是为了通过一个强制的渠道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慢慢开口,娓娓道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辛仲远的时候就爱上了他。他当时心情很不好,一个人喝闷酒,我试着跟他聊天,他也不搭理我,他不懂怎么跟人交往,但几天下来我发现,他心里一定藏了很多很多事。可以说,这样的人外表坚强,实际上很脆弱,我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一点一点打开他的心,他才把他跟被告那段不幸的婚姻告诉我,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有时通电话,或者约出来聊天。”      “有一天晚上他约我出来,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啤酒,我才知道,原来他的丈夫,也就是被告又带了不三不四的人回家,他很伤心很伤心,吵了一架后跑出来,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庄林认真地讲着曾经的故事,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动容,他继续说:“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后来喝醉了,不省人事。我不知道他家住在那里,没办法,就把他带回自己的家。然后我一时忍不住就……对他做了那种事。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很生气,还要跟我绝交。其实也对,因为在当时我们只能算是谈得来普通朋友,我苦苦相劝,把我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但他拒绝的很干脆。”      叹了口气,好像是往事不堪回首,庄林接着说:“我真的没想到,那次会让他怀上孩子……他曾经要把孩子打掉,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我想那个时候,他应该很恨我。决定做人流那天,是我主刀。可当他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他后悔了。虽然没有相同的经历,但我想大家都应该明白,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无论如何,是我的错,跟他没有关系,跟孩子更没有关系!”   庄林顿了顿,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后来我一直照顾他,要知道,他当时的身体是必须有一位专业人员照看的。在那期间,他跟被告本来已经说好了要离婚,但被告突然变卦,还公开发表声明诋毁他,这个有录影资料可以证明。当时辛仲远也想过通过法律解决,但很遗憾,找了很多个律师,但都因为忌惮被告的权势,没人敢接这个官司。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对我也产生了感情。因为曾经失败的婚姻,他一直过得很痛苦,所以这次我才要帮他,脱离以前的痛苦,只有真正相爱的人才能组建一个和美的家庭,不是吗?”      庄林的长篇大论终于讲完,辛仲远吓得冷汗连连,看看庄林,又看看许律师,这才明白,这段说辞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而自己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真想不通他们是怎样编出了这么一个凄苦悲惨又狗血的爱情故事,恐怕除了庄林,也没人能讲的出来了。   薛子尧坐在底下一脸兴奋暗暗叫好,心说庄林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陈硕也替他高兴,此时法庭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任谁都能看出来,大家被庄林感动的不行啊!他激动得不顾形象坐在椅子上小幅度扭动着,还四处张望,突然看到宋家声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欢乐的表情一僵——人家好歹也帮了自己的忙,又是债主,不能落井下石是不是?还是规矩点儿吧。      “咳……”辩方刘律师清了清嗓子,说实话,身为律师的他,都有点儿被庄林吓住,“确实是很动人的故事,且不论这件事谁对谁错,据我所知,辛仲远先生在跟我当事人结婚后,也存在一系列作风问题,花心风流之类的词,只用在我当事人身上,太不公平了吧?”   “证据?证据在哪里?”许律师反问。   刘律师突然无奈而失望地摇头笑笑,“很遗憾,我当事人由于顾及原告的个人影响,并不愿意出示相关证据。但由此可见,我当事人心地善良,处事有度,根本不可能做出故意伤害他人的事情。”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辩方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在法庭上虚晃一枪,甚至……提供假证词呢?”      在场的人又是一愣,尤以辛仲远的心理起伏最大。他本以为宋家声会拿出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就真的毁了,可没想到……他扭头看了看宋家声,还是往日那副老子最大的模样,即使现在的情况不利于他也丝毫看不出表情,他不拿出证据的理由,真是他说的那样吗?   庄林也长出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看向辛仲远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正望向了那个人。   宋家声一脸严肃,目光炯炯,其实根本没有看任何一个地方。他知道,被庄林那么一闹腾,现在他已经处于劣势了。那些证据……想起那些证据他就生气,前一天还好好的放在他屋子里,第二天竟然就被付之一炬,偏偏还是宋家鸣做的。他当时生气,但后来也并没有觉得有损失,就算证据都在,他能肯定自己今天真能堂而皇之地拿出来么? 意外的落幕   宋家声近来过得很郁闷,不仅媒体频频翻他的旧账,公司的元老还趁机打小报告说他投入在工作上的时间和精力少了很多,导致他老爸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对他爱理不理,丝毫不给好脸色。他本以为辛仲远很好摆平,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长时间都搞不定。先前是他小看了辛仲远跟庄林的能力,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宋家鸣一直帮他们,自己就算真想怎么做,也不能不顾弟弟。   在他眼中,他这个弟弟固执而单纯,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无论会产生怎样的后果都会拼命去做。以前因为他跟辛仲远的事曾一度被家里禁足,并且断绝了一切跟外界联系的可能,那时,就是宋家鸣一直偷偷地帮他们俩互通消息,搞得好像现代版梁祝。而如今他竟然会为了辛仲远和一个陌生人跟自己做对,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在他看来已经是个坏人了。或者说,自己对他来说,只能算个好哥哥,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一根连一根地抽烟,很快,烟灰缸就被填满,然后溢出来,宋家声丝毫没自觉,继续把烟蒂一个一个按在无数的灰烬上。屋子里黑着灯,这还不够,还要闭上眼睛,只用鼻子和呼吸去感受空气中那浓浓呛呛的烟草味,仿佛这样,他才会舒服些。庄林在法庭上说的那番感天动地的话,他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可他没办法否认;他第一眼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相信他是自己的,但在证据面前,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段时间下来,别人或者感觉不到,但他真的很累,对现在发生的事很无力,可辛仲远已经这么做了,他除了奉陪,还有第二条路吗?   他不介意做坏人,也不愿意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去换取他人的理解,基本上除了工作之外的事,他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行动的,在这一点上,他跟宋家鸣不愧是兄弟,也算彼此彼此。      闲了或者实在心烦的时候,他也会给陈硕打电话,或者约出来吃个饭,听得出陈硕并不情愿,但顾及自己曾经帮过他,又是他的债主,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他最近除了努力工作外,还找了一些兼职,没日没夜地忙,据说是为了还清自己那三十万。虽然自己一再表示不用,可他每次都会固执地反驳:“你不要太小看我”。      上次开庭后,形势对己方有力,庄林的喜悦溢于言表,担辛仲远却高兴不起来,利用打官司来处理感情纠纷,他打心底里排斥。辛辛苦苦地坚持这么久,求得不过是今后的宁静。生了孩子以后,他的全部生活就基本都围绕着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给他一个幸福的未来。   这么一折腾,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结案的日子越来越近,辛仲远不由地内心忐忑,希望这一次,老天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他一些好运气。   许律师的结案陈词十分精彩,上庭前他看过一遍,如果置身事外的话,一定会被他打动。当然,只要没有结果,他就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对方有什么招数,他心里还没底。宋家声做事通常都出其不意,同时,他也绝对有等待最后时机来个大翻盘的实力。      去法庭的路上,宋家声坐在车后座,几次想要叮嘱司机开慢点儿,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因为不想那么快到达而已。他已经有预感,或者说,从跟辛仲远关系破裂的那天起,他就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可他却不知所谓、甚至没事找事地僵持了这么久,为了什么?   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老爸”两个字,想起那张冷峻严肃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刚接起来叫了声爸爸,那边就吼了起来——      “宋家声,你到底要给我找多少事儿才满意?你想胡来,也得等我死了再说!我懒得说你,你就以为你自己做的对了?多大的人了不知道丢人不知道好歹,还不如你弟弟!”   宋老先生坐在家里的豪华大厅,手上拿着好几份报纸杂志,纷纷从不同角度以不同立场不同观点详细叙述了宋家声具有传奇色彩的情感之路,对他的手段他的实力以及宋家内部的情况进行了大胆的猜想,俨然是几部精彩非常的中短篇小说。家门外的记者团仍是久久不愿离去,宋老先生再懒得跟儿子开口,也终于忍无可忍。   面对父亲的冲冲怒气,宋家声没说话,从兜里摸了烟盒,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吐出长长的烟圈,说:“爸,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挂了电话,他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好像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造孽”两个字怎么写。      到了法庭,所有人就位,两位律师更是显得自信满满,宋家声突然有些奇怪,觉得这些律师都不是一般人,明明不是他们的事,却可以说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甚至激愤异常,比他这个当事人都要在意许多。法官简单总结了一下案子此前的发展情况,正要开始今天的内容,宋家声突然站起来,说:“法官大人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十双目光或惊叹或质疑,纷纷注视着他,宋家声好像也习惯了成为众人焦点,没有丝毫不自在,脸上反而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语气云淡风轻,“法官大人,这个官司我不打了,没意思。要离婚,我离;要赔偿,也没问题,无论多少我多赔,就到此为止吧。”      满座皆哗然,辛仲远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内心早已翻腾不止。若不是现在还在法庭上,他一定会问个究竟。始终觉得他是故意的,为什么?让自己感谢他的恩典?还是让自己后悔,发觉其实错的一直是自己。对他苦苦相逼,结果他不是不愿奉陪,而是大人有大量放自己一马吗?对方短短的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自己摆在一个无风起浪的小丑的位置上?宋家声啊宋家声,难道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最后告知天下,是自己不懂得珍惜,“红杏出墙”吗?   手上突然一热,辛仲远回神,原来是被身边的庄林握住。看看庄林那双坚定的眼神,自己的不安和慌乱,即使没表现出来,也都被他看见了么?      许律师自然是高兴,很明显,官司赢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从美国深造回来接的第一场官司,无论从当事人的社会影响还是最终的结果来看,都为他今后的职业生涯迈出了非常坚实且精彩的一步。刘律师还在意外,心里暗暗埋怨自家能折腾的大少爷,你既然决定不打了,难道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非要在法庭上耍个帅才甘心吗?法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宋家声开口,他也免得自己麻烦,按事情的情况做了最后的宣判。   而辛仲远早已没有心情去听这些东西,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是以这种方式落幕的。对于宋家声,他今后是该感谢,还是继续怨恨,还是当做路人呢?      宣判完毕,持续了半年多的案子终于了结。辛仲远从座位上站起来,眼前瞬间一黑,就要摔倒,幸而庄林及时扶住,将人揽在怀里。   “没事儿吧?”   辛仲远摇摇头,头重脚轻的感觉没了,但不想离开这个怀抱,眼神,却依然望着远处那个男人。      庄林搂着辛仲远走出法庭,突然一小团人扛着相机如幽灵般出现在面前,印有各大媒体logo的话筒直直戳在辛仲远面前——   “辛先生,关于宋先生自愿认输的举动,你有什么想法?这里面还有其他内情吗?”   “辛先生,离婚之后,你跟宋先生还会继续来往吗?”      辛仲远有些无力地拉开庄林的手,站直,正想给这些在他耳边不断嗡嗡的苍蝇们一记暴栗,不妨身后突然拐出来一个人,还是那一贯的黑色中长款风衣,抬手按住其中一个人的相机,力道大得几乎能生生捏碎,冷冷地说:“这个人,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有关我的事,不用问他。”   即使戴着墨镜,在场的记者们也看得到宋家声那双犀利的眼睛,都吓了一跳,饶是辛仲远也有些震动。庄林拉了拉他,两个人趁着记者们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走了,背后的嗡嗡声仍旧持续不断——那些人都缠上了宋家声,辛仲远突然有些不忍,这算不算是帮他解围呢?      庄林开车,辛仲远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一直闭着眼睛,脑中一片空白。这种时候或者是应该把曾经的一切回顾一遍的绝佳时机,但他没这个心情和精力。   他突然睁开眼睛,说:“找个地方停一下吧,有点儿晕车。”   庄林一愣,然后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看辛仲远的脸色,的确不太好。他从来没有晕车的毛病,这次怎么会……其实也难怪,辛仲远心里一直有块大石压着,又经历了怀孕生产这个很伤元气的事,打了官司后,压力就越来越大,甚至没有一个晚上好好睡过觉。如今总算尘埃落定,突然间彻底放松,身体的跟不上节奏便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庄林侧身过去揽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辛仲远照做,浑身有种大仇得报后的空虚感和无方向感。半晌,他暗暗问自己:“终于离了婚,开心吗?” “……还可以吧。” 求婚逆袭   辛仲远的人生走进了一个新的阶段,温柔的爱人、可爱的孩子、优厚的工作,似乎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那天和庄林一起请许律师吃饭,既是例行公事,又算是多交一个朋友。不过宋家鸣没来——可以理解,如果说当时宋家鸣站在他这边是出于公义和对朋友的关心,那么现在再来的话,就多多少少有些对自己哥哥落井下石的意思,真成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宋家鸣帮辛仲远搞定后,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宋家声和老爸道歉认错。宋老爷子没说什么,毕竟这事是宋家声搞出来的,宋家鸣最多只算是多事,并不是错。宋家声也没怪他,从他在法庭上自动认输的那一刻起,这事儿就完了,事后也没必要追究。反而对弟弟说:“你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总该来公司帮我了吧?”   饭桌上除了宋家声之外的所有人都很吃惊,宋夫人吃惊之余,更有些抵触,不过公司的事她一向不插手,宋家鸣又是堂堂正正的二少爷,即使出身有问题,只要宋家承认了,她也无可辩驳。      见没有回应,宋家声又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那些个老家伙们,倒是都很看好你呢。”   宋家鸣突然觉得浑身汗涔涔的,牙齿打拌,僵硬地笑道:“是……是吗?”   “是啊,”宋家声也笑了,“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你才是不骄不躁能够担起宋家大业的一颗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      突然听到自己大哥用这种方式这种语气说话,他差点儿被噎住。试探性地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老爷子放下碗筷,清咳两声,说:“你也不小了,是该进公司锻炼锻炼,看看你在国外几年都学了什么真东西回来。再有就是,帮我看着点儿你哥哥,别再让他稿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宋家声郁卒,他最近已经够规矩的了,还想怎么样。   宋家鸣低头偷笑,说:“好吧,那爸爸,不过我应该从哪做起呢?”      宋家声突然插话:“你的名字往那儿一摆,就没人敢让你从基层做起。”   宋老爷子想了想,说:“先在你哥哥身边帮忙,尽快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有各个部门的人熟悉起来,一个月之后,我会亲自考核你,再决定你的去向。”   宋家鸣点点头,看来,还是不能做空手拿钱的逍遥公子啊。      “我现在老了,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做不动了。你们年轻人思维活跃眼界开阔,公司的发展就要靠你们。你们一定要尽快学会怎么相互默契配合、取长补短。都是大人了,就不要再让父母跟着操心,怎么想着把公司把事业搞好才是正理。我说句为老不尊的话,以你们的身份地位,想要女人男人,还不容易吗?”   宋家声低头吃饭,对最后一句话充耳不闻。宋家鸣本来还想表示赞同受教,听到最后一句,想笑又不敢笑,心里埋怨宋家声,因为,搞得好像自己也成了花花公子。      一切步上正轨,生活被辛仲远布置得井井有条,看似忙碌,实则安逸。公司里如果没有大生意,他一般不用亲自出马,大部分是办公室里就能搞定的工作,闲了很多;回家后三餐有庄林操心,如果恰巧二人都很忙,还有保姆操心——保姆并不是常住他们家,只有在他们两个都没空的时候才会来打理家务照顾孩子,因此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夫夫生活。   以前他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里上网或者看一些工作上的东西,现在不同了,吃完晚饭后,他会跟庄林和宝宝一起看看电视,还会拿着玩具一起逗宝宝,给他讲故事。庄林但凡上夜班,只要他有空,他还会特意送去精美的爱心夜宵。庄林顿感自己堕进无数个梦幻般的粉红泡泡中,辛仲远对他而关爱总是在不经意间爆发,无从寻找,可一旦出现,就足以将人融化。      不久后宋家声的赔偿款到了,数目很大,担辛仲远没有收,而是转交给了宋家鸣。毕竟曾经的爱情、决裂、憎恨、仇视是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的,伤害也并不能用金钱弥补,他从一开始需要的就是解脱,而不是宋家声的钱。他有时也会问自己,为什么当时爱得轰轰烈烈,突然之间就形同陌路了?当年的那个和如今的这个,不同的两种感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爱?更直接点儿,他会问自己到底爱没爱过宋家声,可是如今他答不上来,甚至已经忘记了当初那种悸动的感觉。   或者,只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吧。      那天哄着宝宝睡着后,他跟庄林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电视剧,因为太无聊了,电视的声音就成为陪衬,他们俩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当他感慨终于可以轻轻松松闲下来的时候,庄林突然很严肃地看着他说:“你错了,其实我们还不能闲下来。”   辛仲远不明白,问:“你什么意思?是说宝宝吗?”   庄林摇摇头,“现在,我们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   “什么?”面对庄林的故弄玄虚,辛仲远还是不懂。   庄林有些失望,心里大叫没默契啊没默契,这还是一对情人一对夫夫应有的状态吗?   辛仲远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说:“你怎么又撅嘴?快收起来。我告诉你,十岁以上的人对我撒娇就不顶用了,你……”想了想,他说,“晚了十七年。”      庄林推开辛仲远的手,有些失落地靠在一边,胳膊放在脑后,喃喃道:“仲远,我们……该那个什么了吧?是时候了。”   “什么?”辛仲远暗叹,你有话不能直说嘛?   庄林又扭过头,上上下下把辛仲远看了好几眼,突然十分不满地扣住他的双肩,瞪大眼睛怒吼道:“辛仲远啊辛仲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自觉?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宝宝都快一岁了,难道你丝毫不觉得我们应该结婚了吗?还是你根本没想过跟我结婚,你说!”      辛仲远一愣,明白了,跟庄林的激动认真相比,他倒显得很不在乎,眼中甚至带着些调笑。捧住庄林那张肌肉紧绷的脸,他说:“原来你是等不及想要个名分啊。没问题,我一定会给你的。不过,还不是现在,我想再歇歇。”   “为什么?”庄林一听,一脸苦相,完全没注意辛仲远已经在不经意间占了他便宜,“你还没休息够吗?最近又不忙,正好啊!如果你突然又忙了起来,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能用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敷衍我,快快快,说正经的呢!”      庄林就像个等不及要出嫁的小媳妇,看得辛仲远一阵好笑。他又把庄林的脸拉近了一些,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双唇近得不能再近。辛仲远嘴唇微动,用有些沙哑而带着诱惑的嗓音低声问:“那你说,跟你结婚后,我有什么好处?说的我心动了,我就答应你,立刻结婚。”   仿佛魔咒般摄人心魄的声音,让庄林顿时失去了理智的思考,婚姻不是做生意,哪能有什么特别的立等可取的好处?可是他已经忘了,只记得一点,只要自己开出的条件让辛仲远满意,就能结婚了。被冲昏头脑的小傻瓜,好像马戏团的动物,只要给吃的,就会卖力表演。      “嗯……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   辛仲远摇摇头,“不行,这句话我听过无数遍了,完全不具有杀伤力。”   “那……我会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我又不是某种肉食动物,对吃喝的需求不高,这条也不通过。”   “我还会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一直陪着你。”   “那我岂不是要被你烦死了,这个也不行。”   “那就……你要我出现我就出现,你不要我我就不出现。”   “……”   辛仲远无语,这还是那个狂妄自大的庄林吗?难道自己真会催眠术不成?      连续PASS掉无数条之后,庄林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反客为主,轻轻抬起辛仲远的下巴,直视他的双眼,温柔的、深不见底的眼神,让辛仲远震动。突然发觉,刚才他的傻气他的无赖样,其实全都是故意装的,是用来麻痹自己的。紧接着,腰被他紧紧环住,动弹不得,强大的力量在他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突然压上来,一时间,辛仲远暗喊糟糕,他确实不该小瞧庄林这家伙,他大概,是属狐狸的。   然后,只见庄林若有若无地啃着他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给你一个家,一辈子爱你、守护你,这样,可以吗?”      此话说完,庄林就毫不留情地将双唇压了上来。辛仲远对庄林的吻技了如指掌,可是今天,他超常发挥了。由于事前有一句让人一时无法淡定的甜言蜜语做催化剂,再加上高超的吻,辛仲远就更容易被打败了。更重要的是,突然被逆袭的惊慌失措和心有不甘,反而给庄林造成了更大的偷袭成功的契机。把辛仲远吻得气喘吁吁胸口起伏,庄林终于停下来,一如刚才辛仲远施“催眠术”时的语气,问:“愿意嫁给我吗?我、的、女、王……”   辛仲远仿佛灵魂出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在看到庄林突然露出的那个得意的微笑时,仔细一想刚才那句话,终于明白过来。   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连带一声惨叫,以及庄大医生今夜不许上床睡的惩罚后果。 大攻小受的幸福生活   “宝宝慢一点儿,拐弯儿啦拐弯儿啦!”庄林牵着婴儿学步车的另一头,控制着方向和速度,而学步车里的小辛悦却异常活泼,即使走不稳当,也要蹦蹦跳跳地前进。   辛仲远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报纸,注意力却一直在客厅里的那对父子身上。辛悦矮矮圆圆的小身体穿着一件白色小毛衣和一条牛仔背带裤,小脑袋摇摇晃晃的,十分惹人疼爱。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他走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步,好像他自己也知道似的,高兴地咧着嘴挥着双手,只会发几个单音节的嘴里咿咿呀呀地往外蹦字。磕磕绊绊地走了两圈,他扶着小车往辛仲远这边看过来,大叫:“爸—爸——!”      辛仲远笑了,这明显就是在给自己炫耀嘛!   “宝宝真棒!现在爸爸来扶你,让你老爹休息一下好不好?”他走到庄林跟前,接过他手上的绳子,让他到沙发上呆着。“宝宝加油,咱们再走两圈就休息,让老爹去给你洗草莓吃!”   小辛悦口中呀呀喊了几声,大概是表示赞同,迫不及待地推着车子又走起来。   被使唤的庄林只能任劳任怨,去厨房给家里地位最高的宝宝准备劳动后的甜点。      关于宝宝怎么区别称呼辛仲远和庄林的问题,他们俩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最终决定,宝宝先对谁叫爸爸,谁就占有这个最佳称呼。宝宝虽然小,但把事实掂量地很清楚,知道辛仲远辛辛苦苦怀他一年,又历尽艰辛把他生下来,着实不容易,所以第一声爸爸,是在辛仲远抱着他的时候喊出来的。辛仲远十分满意,在宝宝脸上使劲儿亲了几口,然后以胜者的姿态落井下石地对庄林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宝宝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以后我是爸爸,你是老爹。”   庄林不忿地挑了挑眉毛,老爹就老爹,多么好的一个称呼,复古与新潮的完美结合。      运动结束了,两个人一边给宝宝喂糖腌草莓一边商量结婚的事,庄林拿着叉子,给宝宝喂得间隙还不忘给辛仲远嘴里也塞上几个。但奇怪的是,每次只要是辛仲远吃,宝宝并没有反对意见,还总会笑着看他吃下去;可一旦自己吃了,好像就是大逆不道,宝宝就会立刻化身为为自己的食物而战斗的勇士,凑上来大喊大叫跟他抢。   庄林郁卒,哀怨地大叫:“宝宝你太伤我的心了!你忘了每天是谁给你做好吃的,晚上是谁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吗?怎么净向着你的坏爸爸,欺负你的好老爹?你再这样老爹就不疼你啦!”   可无奈庄林怎么说,小辛悦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抢他即将放进自己口中的草莓。      辛仲远无语,把草莓抢过来,用叉子碾得碎碎的,然后连着汁液放在小勺上,塞进宝宝的小嘴里,埋怨庄林:“你跟他抢什么?等晚上他睡了随便你吃,吃多少都没人管。”   庄林撇撇嘴,“那不一样,我见不得他偏心眼只对你一个人好。”   宝宝好像听懂了一样,一边吧唧嘴一边看着败在自己手下的庄林,咯咯大笑,然后转身使劲儿埋进辛仲远怀里,不断地蹭来蹭去。庄林明白了,小孩子跟大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你越主动对他好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儿,像辛仲远这样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才能引起人的注意力,并且吸引着人们主动凑到他身边示好。哎……没想到宝宝话不会说路不会走,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小辛悦走累了,吃饱喝足了,又跟老爹打了场胜仗,十分满意后就开始犯困,很快便在辛仲远怀里呼呼大睡过去。辛仲远把他抱进屋,脱了衣服放进婴儿床用小被子裹好,关好门出来,看见庄林捧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示意他过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庄林把手上各种各样的彩页在茶几上摆好,做出副推销员的架势,说:“你看,我这几天上网查了些资料,也问了一些有经验的人,他们给我推荐这家金店,专营同□人的配对首饰,而且可以订做,还能用你自己的设计,价格公道,质量也很好。对了,他们还有一项业务,是新婚套餐,就是把你需要的一切首饰,包括家里的挂饰之类的都做成一个系列的,很不错吧?”      庄林一脸期待,辛仲远这才明白,原来他这几天都在忙这个。最近他只要一想起那天那个诡异的求婚就觉得很吃亏,明明刚开始自己是占上风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被动了?而且到最后,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礼物,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答应跟他结婚……虽然他不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但总觉得好像是自己被庄林拐骗了似的。   “啊,首饰啊……”辛仲远想了想,“我觉得除了戒指,我们也不需要别的了吧。”   被泼了小半盆冷水,庄林有些丧气,不过想想也是,耳环项链手链什么的,确实没那个必要。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又说:“那买个挂饰也不错啊!”   “家里挂个金东西?我看还是算了吧……”   “那给宝宝打一套金项圈金镯子总是应该的吧?”   “满月的时候爸跟妈已经把金的银的都送了一套了,要那么多干嘛?”      庄林的想法一再被推翻,气得脸鼓鼓的,“结婚,结婚你知道吗?结婚是大事啊!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干脆什么都别要了,只领个证多好!”   辛仲远偷笑,自言自语:“我倒是这么想来着……”   “……你”,庄林瞪大眼睛,“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      辛仲远看把他逗够了,拥着他的肩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结过一次婚,就对这些都不重视了对吧?其实不是这样的,婚的确是结过,但人是不同的,要知道,我很期待和你的婚礼,这是我们俩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怎么会不重视呢?”   庄林露出些惊讶的表情,辛仲远又说:“我的意思是那些不需要的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嘛。我们好好设计一款属于自己的戒指,再做一个结婚纪念品,就可以了,好不好?”      庄林终于被软化了,嘟嘟嘴,说:“戒指是要铂金的还是黄金的?”   “戒指就铂金镶钻的吧,纪念品用黄金的,你看怎么样?”   庄林点点头,心情好了不少,又拿起另一叠资料,说:“这是几家不错的影楼,价位都差不多,但是摄影和后期处理的风格有些不同,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辛仲远看了看,挑出一个摆在庄林面前,“这个吧,其他的都太绚丽了。”   “嗯,我也猜到是这个了。”庄林一边整资料一边说,“对了,婚礼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中式的吧。”      “嗯,我也这么想,大家比较热闹。这次我想多请一些人,好好聚一聚。昨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本来他们希望我们回去举行婚礼,但我一想,还是有点儿麻烦。后来决定让妈提前过来帮我们准备,老人家有经验,能照顾到很多我们想不到的地方。还有就是婚礼有些重要的长辈啊亲戚朋友要过来,需要我们提前安排酒店食宿,你觉得可以吗?”   “嗯,我没问题。”辛仲远点点头,他确实没想到,庄林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全了。   “那房子就不用另外准备了,把这里重新收拾一下,你那套也得收拾,用作客房。接下来要忙的就是领证、定做戒指、买衣服、拍照——拍照要带着宝宝一起去——接着就是收拾房子,定婚期、订酒店宴席,买一些待客封红包用的瓜果喜糖,派请帖,嗯……确实挺麻烦的,哦对,还要找伴郎,我的就是陈硕了,你也尽快找一个。待会儿我们列个清单,等下个礼拜妈妈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这么算下来,再挑个黄道吉日,怎么说也得两个多月啊……”      辛仲远看着他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突然有些自责,他们的事,总是他一个人操心。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说:“谢谢你。”   “啊?”庄林一愣。   “谢谢你,把什么都想得这么周到,有你在,我很安心,很幸福。”   庄林笑了,扭头勾住他的脖子,额头相抵,“这是我们俩的大事,当然要想得周到。”      晚上躺在床上,辛仲远脑中还不断浮现着庄林白天那认真细心的模样,心里一点点被填满,一点点地温暖起来。结婚啊,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真的比上次要开心好多,期待好多。上次婚礼他根本无从插手,像走秀一样,结束了还摸不着头脑。   可这回不同,每一个细节都是由他们俩亲手完成的,这样,才会最珍惜吧。      辛仲远一觉醒来,床边桌上还亮着昏暗的灯,庄林趴在那儿写写画画,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趁他出去的时候,辛仲远拿起桌上那张纸一看,是一对戒指的雏形,正在修改中。辛仲远心中微动,无论做什么,他总是比自己快一步,有这样一个人在,怎么可能不幸福。   庄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慌张地夺回那张纸,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先别看,还没好呢!”   辛仲远没说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很琼瑶的台词,但却最符合他现下的心境:无论什么样的戒指,哪怕只是野草编的,我也视之如珍宝,心甘情愿……“嫁”给你。    喜事啊!各种喜事   男士戒指的风格一向是朴素大方,庄林也知道太花哨了一定会被辛仲远PASS掉,可他确实有有太多的想法要表达在这件重要的物什上,改来改去瞻前顾后,发现最终的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完全没有原本想要凸显的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但让人意外的是,辛仲远却十分满意,还夸了他几句,也不知是真的喜欢还是看他忙碌了这么久不忍心打击他。那几句称赞说得庄林心花怒放,再次捧起图纸,顿时自信满满:戒指的整体由一圈小小的菱形组成,间隔有几颗碎钻,不是很抢眼,但点缀得恰到好处。内侧是两串爱心,中间刻着他们俩名字的首字母,到时候互相交换戒指,意思是心心相印。   多么淳朴深刻而永恒的含义啊!      庄林心情大好,晚上躺在床上还很兴奋,自己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不肯放过辛仲远,从身后贴上去,不停地蹭来蹭去,一副讨好样。辛仲远把他扣在自己胸前的魔爪拉下去,硬生生回了一句:“别闹!我明天早上要见客户,很重要的生意。”   庄林委屈地撇撇嘴,退开一点距离,但还是寻宝似的在辛仲远身上探索,从头顶开始,一路向下。他掀开他的睡袍,有意无意地把手伸到他腿上,自在地摸啊摸,突然眼睛一瞪,大叫:“啊!”   已经有些睡意的辛仲远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庄林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把被子甩开,指着他的腿问:“你腿上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毛?!”   辛仲远一愣,然后看看自己那已经被拉到腰上的睡袍,有些搞不清状况,说:“从小就这样啊……”   庄林不信,捧起辛仲远体毛浓密的小腿,“真的吗?不会吧,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呢?真是奇怪……不过,”他傻傻地笑了,“摸起来好舒服啊,真羡慕……”   辛仲远下意识地把腿往回收了收,不料庄林抱得很紧,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庄林像小孩子抱着心爱的布娃娃一样抱着他的腿,一会儿用手摸,一会儿用脸蹭,爱不释手。辛仲远无语问苍天,把被子重新盖好,想了想,说:“那你玩吧,不过别太大动静,别吵醒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存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在回忆,回忆庄林身上的情况,好像真的像是退了毛的小猪,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也难怪他会羡慕自己,大概是身为男人的自卑吧……      晨光熹微的时候,辛仲远醒了——因为腿麻。起来一看,庄林竟然以抱着他的腿的姿势睡了一夜!整个人歪七扭八地横在床上,被子只盖了腰上的一块。辛仲远无语,小心翼翼得把自己那条已经麻了的腿从他怀里一点点抽出来,又要保证不能吵醒他。大功告成后,就着庄林张牙舞爪的姿势把被子给他盖好,到脸前头一看,他居然还挂着传说中的淡淡的笑容,就差流口水了。   辛仲远心里一动,俯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知道他今天没班,索性就容许他多睡一会吧。起床收拾好自己,又给宝宝喂了奶换了尿不湿,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便条:我上班去了,在家好好带宝宝,晚上夜班给你送好吃的。      几天后他俩一起去火车站接庄妈妈,但没想到接到的除了庄妈妈还有另外两个人,正是他的父母。辛仲远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妈妈却哭红了双眼,声泪俱下,“你这几年的事,小林都跟我和你爸爸说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儿都自己扛啊!我们好歹是你的父母,就算帮不了你,也能跟你说说知心话……”   辛仲远也红了眼圈,“妈,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不想让你们操心。”他完全没想到,庄林竟然背着他来这一招,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他的父母。庄妈妈和庄林连忙来劝,说现在已经柳暗花明,是大喜事,应该高高兴兴地才对。   最后三位老人以不愿打扰小两口生活为由,住在辛仲远以前的房子里,不过有个要求,就是他们要在这段时间里亲自带宝宝。宝宝好像有点儿人来疯,看见周围人一多,走路走得更欢,咿咿呀呀不清不楚的话也比从前多了,让老人家们心疼得不得了。      如果说庄林的生活是甜蜜,那陈硕就只能用凄苦来形容了。这阵子除了上班,又做了几个兼职,还不停地修改论文争取发表;投资股票吧,一向主张平稳的他又不敢出手太大,生活质量比以往下降了很多。好在这段时间辛苦下来,又有了些积蓄。即将看见曙光时,没想到突然收到庄林要结婚的消息。他对庄林说他跟于琪由于性格和对方工作调动的原因分了手,其余细节一概没讲,庄林自然不知道他现在有多辛苦,所以警告他无论是红包还是礼物,都要给个大份,陈硕点头如捣蒜,铁哥们儿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他就算再艰难也一定要让对方心满意足让自己心安理得。      把卡里的进账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转了五万块钱到一张新卡上,然后哆哆嗦嗦地打了电话约宋家声见面。宋家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地点在陈硕家楼下的咖啡厅,但让陈硕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比他还到得早。   咖啡厅里人不多,陈硕一进门就看见宋家声坐在角落里,脑中立刻冒出一句话:有钱就是爷。小跑过去,看见自己位子上已经放了一杯冰咖啡,有些奇怪。      宋家声盯着陈硕嘴上的一个个火泡,笑道:“你最近不是火大么?喝这个正好,”   陈硕没说什么,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孝敬债主,“喏,这卡里是五万,你先拿着。剩下的钱我会尽快想办法,只要凑齐一些就立刻给你还上。你看,”陈硕一边笑一边挠头,“我还这五万也没用多久,只要你稍微耐心一点儿,估计也就三四年,或者两三年,我肯定能还清。”      宋家声突然很想逗他,便严肃起来,问:“要是我没耐心呢?”   “啊?!”陈硕一愣,汗立刻下来了。自从背了这三十万的债后,他就跟家里说他准备在这边再买套房子,所以每月暂时就先不寄钱回去了。现在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自己怎么挡得住啊……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有钱你就一次还清,没钱就算了。”   看着宋家声的大爷样,陈硕小声嘟囔:“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三十万,可我在乎啊!我是绝对不可能欠债不还的!”      宋家声突然用手支着下巴倾身上前,距离顿时拉近,陈硕不自觉地把脸往回收了手,就听宋家声说:“可是你这样一天还一点儿我很烦哪,你知道惹我烦了会有什么下场吗?”   “什,什么下场……”上刀山下油锅老虎凳什么的,他应该还能扛得住。   宋家声轻松一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又说:“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很快就把钱还清。”   陈硕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宋家声眯起眼睛,手腕一翻,伸出食指轻轻抬起陈硕的下巴,故意压低的嗓音轻轻吐出四个字:“用、你、来、还。”      陈硕愣了一下,然后本能地一把打掉宋家声的手,吓得站起来几欲先走,“你你你……你干什么?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你不许胡来!”   宋家声大笑,“什么叫你跟我是不一样的?解释一下我听听!”   陈硕一边往后退一边牙齿打颤,“我我我我告诉你,钱我一定会还,你嫌托的时间长,我我我可以加利息。但是你不,不许胡来!否则我可可可以告你!”      宋家声无语,怎么最近这么多人都要告他。笑着朝站在椅子边不知道该走该留的陈硕招招手。陈硕犹豫再三,心想大庭广众下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就又回去了,不过屁股几乎都没挨椅子,一副立刻就能逃走的架势。   宋家声收起黄鼠狼的模样,说:“你也不想想,我如果想要你还钱,怎么可能特意帮你的忙呢?”   陈硕一怔,想了想,说:“但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不把钱还清,晚上都睡不着觉。”   宋家声笑了,“我真是服了你。你最近照过镜子吗?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了?本来就瘦,现在简直是皮包骨头,为了一些可还可不还的钱,这么辛苦值得吗?”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我是朋友吗?”宋家声突然问,表情似乎……有些认真。   陈硕半天答不上来,他还真没想过他们应该是朋友还是仇人。   宋家声清楚他犹豫的原因,也没在意,说:“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那么,我的朋友的仇人,不是我的仇人。再说,我跟辛仲远已经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还非要在意那么多吗?”   陈硕一想是啊,如果当他是仇人,当时就不应该接受他的帮助,“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所以,我明明是帮你,现在反到成了害你,我心里很不安啊!”   他的语气、表情都很认真,根本不像在骗人。一时间,陈硕心里微微震动,心想他纨绔是纨绔了些,但真的不是坏人,为什么在跟辛仲远的较量中,就总觉得十恶不赦呢?大概是曾经爱得越深,现在就恨得越深吧,本来还欲罢不能,谁知竟让庄林插了一脚。   “别再这样子了好吗?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还我一万,我就给你两万,然后再把那一万扔进海里喂鱼,你信不信?”宋家声把卡退回去,“这五万我也不会要,他们俩不是要结婚了么,你手上没钱像个什么样子。”      陈硕一愣,原来你知道啊。表现得这么大度,真是难得。   宋家声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弟弟跟他们走得那么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还在想,要不要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陈硕立刻眼冒金星,大爷啊我求您还是别折腾了吧! 婚了   庄林跟辛仲远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换了几件新家具,处处贴满大红喜字。婚礼的前一天,各路人马都跑来帮忙,原本略显空旷的屋子如今几乎无下脚之处,几位老人看着年轻人们热热闹闹的,也乐得让他们随意闹腾,不去掺和,就带宝宝解闷。   大幅主婚照已经在主卧挂好了,淡雅的背景上,庄林穿着白色西装,辛仲远则是黑色燕尾服,两人携手微笑站在一起,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完美。      走简约风格的影集里,获得大家一致好评的,正好也是庄林和辛仲远最喜欢的一张外景,阳光下的湖边,庄林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躺在草地上,一只手背在脑后。辛仲远也是白色衬衫,西裤则是米色,他坐在庄林身边,一手扶在草地上,身体里侧的那只手则与庄林的手紧紧相扣。   阳光照在庄林脸上,高光模糊了部分五官,但看得出,他正笑得灿烂,辛仲远的侧脸投在阴影里,泛着淡淡的微笑。可以说,这张照片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二人的性格和蕴涵于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感情,默契中流露的幸福,让人羡慕。   而让大家哈哈大笑的照片,是那张带着宝宝一起照的,喜庆的暖色调背景,三人穿着唐装,宝宝肉肉圆圆的小脑袋上还扣着顶元宝小帽,身体被辛仲远抱着,却张开双手努力向前扭着庄林的耳朵。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庄林都无语凝噎,心说小家伙不知好歹,到哪儿都不忘了欺负自己。最近这些天被他爷爷奶奶宠坏了,估计都快把自己这个老爹给忘了。      晚上,大家秉承着结婚前夜新郎新娘不允许同房的传统,坚决不让庄林跟辛仲远睡一起。他们俩也没反对,各自呆着,心里早已有了默契,这一夜,恐怕是没办法睡着的。   在传统的中式婚礼中,新郎去娘家接新娘要好一阵闹腾,回到新房进门时要堵门、洗手、提箱子捧痰盂挂门帘什么的,都要用红包说话。庄林跟辛仲远也说不清谁是新郎谁是新娘,所以一切从简——清早放鞭炮,庄林的一个朋友负责挂上门帘,两人在各自伴郎的陪伴下在新房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卧室,大红喜字的床罩背面,上面撒着桂圆一类的干果,还有亲戚家一男一女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上面,象征着早生贵子。      拍完照后,大家准备赶往酒店进行结婚典礼,临行前陈硕还不忘在镜子前又把自己打理了一番,拉拉衣领衣角,理了理头发,擦擦皮鞋上的灰尘,整一整胸前伴郎的大红花。   庄林回头叫他:“赶紧的!怎么跟大姑娘上轿似的让人十催八催!”   “来啦!”陈硕跑过来,“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你看你家那位的伴郎,我可不能给比下去啊!”   辛仲远的伴郎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宁总,奔四的年龄虽然比他们都大,但一枝花的男人魅力尽显,加上身为老总的王八之气,让人不得不虎躯一震。庄林这么一比,好像确实是比陈硕……那个什么了点儿。他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儿,今天是我们俩结婚,你除了给我挡酒之外,就只是个摆设,摆设知道不?他再是老总现在也是个摆设。”   陈硕一听,恍然大悟,实在有理有理。      丰盛的午宴让人垂涎三尺,所以结婚典礼不能太长。庄林考虑到在场的有很多长辈以及辛仲远公司的同事和下属,为了保证其副总的威严,又将一些整人的桥段删了,整体上突出一种温馨气氛。   最后一项是夫夫告白,庄林拿起话筒,脸色微红,说:“首先,感谢父母对我们的支持和鼓励,这是我们最需要的。然后感谢今天到场的各位朋友,你们给予了我跟辛仲远很多很多的帮助,谢谢你们,大家今天一定吃好喝好。嗯……”顿了顿,他侧过身,拉起辛仲远的手,“我想对你说的是,我们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爱你,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也都会像现在这样,拉着你的手,跟你说这句话。”   辛仲远低头微笑,台下空白了两秒钟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庄妈妈跟辛妈妈更是红了眼圈。      话筒递到辛仲远手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都不太会说话……嗯,我也很感谢四位老人家,一直包容我们爱我们,也谢谢各位朋友和同事,至于庄林……”辛仲远小声嘀咕道,“很奇怪,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正在窃笑,没想到辛仲远刚一说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突然上前一步,揽过庄林的腰,对着对方的嘴唇吻了上去。庄林顿时瞪大眼睛,一时间难以接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但很快就反抱住辛仲远,狠狠地亲吻。如此主动的辛仲远让他意外,但这种表达爱的方式,也正是他这种不善言谈却很认真的人所惯用的。      台下的掌声与口哨声,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大牌明星的演唱会。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脸色逐渐涨红,站在旁边的陈硕暗自拭汗:这热情过头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一刹不住车擦枪走火可怎么收拾啊……难不成说不好意思新人因为个人原因需要暂时退场?   好在,庄林跟辛仲远都还保持着理智,在重人的欢呼声达到顶峰时停了下来,一边对视一边发笑,好像玩开了的两个大孩子,一点儿不觉得鲁莽。   辛仲远又把话筒放在嘴边,“这就是我要对庄林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底下又是一阵欢呼,以辛仲远秘书为首的一群女孩子们更是以粉丝的身份高声大叫:“辛总好帅!辛总太帅啦!辛总我们爱你!”   庄林无语,这是跟自己叫板么?      司仪一声令下,大家纷纷开吃,庄林跟辛仲远则是一桌一桌挨着敬酒。虽然高度数的白酒已经提前换成了白开水,但这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遇到故意灌酒起哄的人,还真躲不过去。   敬到一半,突然有个男人进来,西装革履,捧着个礼盒,问:“请问哪位是辛仲远先生?”   辛仲远一愣,跟庄林一起走过去,“我就是,请问你是?”   男人将礼盒递过来,说:“辛先生,这是我们大少爷送给您的新婚贺礼。”   辛仲远心里一惊,难道是……顿时,整个婚礼的气氛冷了下来。      那男人好似还不放心,一边拆礼盒一边说:“我们大少爷说,您看了礼物就知道他是谁了。”   礼盒打开后,坐得近的一些识货的客人发出低低的惊叹,一对江诗丹顿的钻表在酒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都是男式,看来是特意定制的。   “我们大少爷祝辛先生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知道内情的人大概都猜出端倪了,辛仲远听完这句有些不伦不类的贺词,顿了顿,微微一笑,“帮我转告他,谢谢他的礼物,我也祝愿他早日摆脱单身之苦。”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人们的心情,陈硕提起的一颗心也放下了。谢天谢地宋家声没胡来啊……忐忑中,他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再把宋家声叫死王八蛋了。      晚上来闹洞房的基本都是庄林的朋友,但介于闹男人跟男人的洞房他们还不太有经验,怕尺度把握不好让主人不高兴,加之确实要给新婚夫夫留下足够的时间那啥啥,大家也没折腾多久,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走了。   热闹了一天一夜的房子终于安静下来,庄林跟辛仲远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才各自换了居家服,开始收拾起闹得不成样子的屋子。打扫了两遍卫生,朋友们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礼物该归位的归位,等彻底收拾后了,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辛仲远长呼一口气,刚坐下喝了几口水,庄林就缠了上来,捏着嗓子说:“娘子~~~~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辛仲远转身捏住庄林的鼻子,“你给我好好说话!”   庄林咳了两声,恢复正常,“你说我们是从浴室开始,还是洗白白之后到床上再正式开始呢?还是……”庄林露出副狡黠的笑容,“什么都不顾了现在就开始?”   庄林做饿虎扑食状,辛仲远赶紧双手挡住,“不行!洗澡!你满身都是饭味酒味和汗臭味!”   “嘿嘿嘿,”庄林也没坚持,“洗就洗,反正欠我的待会儿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洗了个折磨人的澡之后,两人抱着亲着就跌到床上,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惨叫,再一看,原来核桃桂圆什么的还在上面,硌得人身上一块块青。忍着在身上乱窜的邪火,两人把床铺收拾干净了,仰天长叹一声,一人一边静静地躺了几秒,然后几乎是同时弹起来,紧紧相拥,肆意翻滚。   辛仲远被弄得嗓子快喊哑了才突然想起来,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怎么的,隔壁住的还是……   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把脸一捂,庄林很不满意,“拿开!我亲不到你了!”      庄林拼命抢,辛仲远拼命拉着不给,于是,二人的床上运动又加了一项内容。   由于辛仲远做出战斗准备,浑身紧绷起来,庄林疼得呲牙咧嘴,狠狠捏了一下辛仲远的屁股,“松一点儿,要夹断我了!”   辛仲远玩心大起,故意跟他过不去,猛地一收缩,庄林没防备,当下缴械投降。   辛仲远觉得身子底下怪怪的,愣了两秒后,咬牙切齿地揪住精神松懈的庄林的耳朵,大骂:“庄林你个混蛋你竟然不带套子就直接进来了!” 二包闪亮登场!   婚后不久,庄林跟辛仲远的父母回了家,二人正式进入心无旁骛的如胶似漆阶段。只要日渐顽皮的宝宝不突然捣蛋,家里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上演活色生香的小剧场。庄林声称,这是对没有没有蜜月旅行的最低补偿——由于之前他跟辛仲远都请了长时间的假,所以现在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限制了度蜜月的顺利进行。   不分时间不顾场合不计后果的激烈床上运动,在一个深夜再次热情上演,做昏了头的庄林直到身下的人突然昏过去一动不动,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进行补救和善后,不久后辛仲远醒了过来,脸有些红。毕竟一个男人被另一个人男人做到昏过去,实在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   再有就是……辛仲远看着“酒足饭饱”的庄林打扫完“战场”,又抱起宝宝让它嘘嘘完毕,最后大功告成躺在自己身边准备沉沉睡去的时候,有些犹豫,说还是不说呢?      黑暗中盯着天花板,计算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大概有二十分钟,辛仲远张了张嘴,又预备了一下,小声叫道:“庄林……”   没人回应。辛仲远有点儿失落,刚刚还热情似火,这么快就睡如死猪了?   伸手拉了拉他的睡衣,继续叫:“庄林,你睡了没?”   “……啊?”庄林一边打哈欠一边应着,“没呢,怎么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嘴上说没呢,其实明显就是刚进入睡眠状态后突然被人喊醒,带着小小的不满。   辛仲远组织了一下措辞,赶在庄林进入新一轮睡眠前,小小声地说:“庄林,我感觉……我好像……又,又有了……”      短暂的空白后,庄林一个激灵弹起来,一手撑在脑后注视着辛仲远的双眼,“你确定?”   “不确定,就是感觉,这几天浑身都不太舒服,最近又做得很频繁,而且好几次都没顾得上做保护措施,我就是怀疑,跟你说说…….”   庄林重新躺下,小声嘀咕:“还是女人有优势,怀没怀看来没来就知道。”   “你说什么?”庄林叽叽咕咕的,辛仲远确实没听清。   “啊,没什么。明天抽空去我那儿做个检查吧,省得担心。”想了想,他侧过身抱住辛仲远,脸凑上去乱蹭,“别有心理负担,怀上了最好,怀不上也没关系,我妈又不是恶婆婆,虽然着急是着急,但是来日方长嘛,机会多多。”   “你少胡说八道!”辛仲远在庄林小腹上打了一拳,把最后那句话放在肚子里没说:其实他是觉得太快了,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他又不是……那个什么的。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胎儿已经八周了。庄林坐在办公桌上端个水杯咧嘴呵呵笑个不停,辛仲远却半天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一筹莫展。   庄林一脸花痴样,语无伦次:“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做爸爸了,啊,真是没想到没想到,这次一定要让宝宝叫我爸爸,就是排队也该排到了,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B超可以查出来,但还是不要了,保持着那份神秘感,直到最后答案揭晓才好。不过要等将近一年啊,好长……技术还得不断攻关,要把男性妊娠期缩短到跟女性一样才比较人性化嘛。”   “如果是男孩的话,那估计将来总会跟悦悦打架抢东西什么的,不过出去打架也能有个伴。女孩吧,也好,漂亮可爱,悦悦肯定会特别宠爱小妹妹,嗯嗯,还是女儿好,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庄林眼冒金星,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里根本没有妈妈。   “名字嘛……这次得跟我姓了呵呵,一定得跟我姓,庄什么呢……”      辛仲远盯着犹如身处异空间的庄林,石化了一次又一次,就快要风化了。他握住庄林端着杯子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没事儿吧?”   “啊?”庄林一愣,终于回归现实,“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高兴嘛。对了我跟你说,你这次可一定要注意了,怀悦悦的时候身子折腾了大半年,这次可绝对绝对不允许了!”   辛仲远不忍心给庄林泼冷水,是啊,他好不容易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当然会高兴了。      “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庄林握住辛仲远的肩,“你怎么怪怪的?自从拿了结果出来就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庄林的思维和联想在这时发达到了极点,“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辛仲远一怔,看着庄林瞪大的双眼,心里大喊冤枉,他虽然是觉得有点儿早,但也从没说过不要啊!“没没没,我怎么会不要呢,就是太突然了,嗯,一时没接受。”   “真的吗?”庄林一脸狐疑。   “真的,你想多了。只不过从怀了悦悦开始到前段时间几乎一直没消停过,有点儿累。再有就是,让公司的人看着我都快成了家庭主夫了,不太好意思。”      “这样啊……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想要呢。”   “怎么会,”辛仲远笑了,“说实话,我……我等这天已经等很久了,属于你我的孩子。”   庄林心里一暖,把辛仲远圈在怀里,“放心,只要照顾得好,怀孕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至少,你现在在家里地位最高,比悦悦还高,你说一我绝不说二,让我站着我绝不坐下。”   “我才没那么独断专行呢。”      在辛悦小盆友一岁之际,他的两位爸爸又效率极高的给他添了个不知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的雏形。庄林几乎每天都要跟它报告一下这个喜庆的消息,辛悦只顾咿咿呀呀乱叫,但把婴儿语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我已经知道了你都说了无数遍了你这个话唠老爹小心惹我爸爸烦!   按庄林大管家的规定,辛仲远必须在晚上十一点前上床——这已经是不断讨价还价的结果了。庄林洗完澡,经过卧室门口,辛仲远正歪在床上,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发现庄林在门口,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抽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庄林已经遇到这种情况好几次了,那个盒子,就是婚礼上宋家声送的那对钻表。      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面对同样若无其事的辛仲远,他问:“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啊。”   庄林笑,“我都看见了,我原本没当回事儿,可你如果一直这么避着我,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瞎想了。”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盒子,打开看看,“江诗丹顿,我虽然没买过,但好歹也认识。虽然是奢侈品,但不排除我一气之下把它变成粉末的可能性,”举起其中一块玩味地看了看,亮闪闪的光芒,比那盏床头灯有用多了,“你真的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辛仲远眯起眼睛,觉得好笑,他知道,庄林在努力忍耐,并且正努力把自己变得鬼畜,可惜这一切在他面前,都不顶用。      “既然你这么有兴趣,说说也没关系。江诗丹顿一直有一套爱的纪念系列,其中五年那一款的设计我最喜欢,呐,也就是你手上的这个。他曾经说过,结婚五年的纪念日,会买这个当纪念品。很不幸,我们婚礼的前一天,正好是我跟他结婚五年的纪念日,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记着,有点儿小小的感触罢了。”辛仲远看庄林露出吃惊的神色,又说:“要不是他送这对表过来,我就忘了。”   庄林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大概是……他早就买好的吧,跟你承诺之后就买好的。”   “我也这么想,”辛仲远点点头,“他确实是那种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当年的一番好意,如今都化为泡影,好像很伤感。”   “那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他既然能送给我们,之前又主动愿意离婚,大概已经想通了。你现在……”他看看庄林,“不想把它们变成粉末了么?”   庄林摇了摇头。抢了他曾经喜欢的人,又抢了他的孩子,自己怎么算都是最大赢家,得饶人处且饶,为了辛仲远和两个宝宝积点儿阴德吧。      “你不介意吗?”   庄林继续摇头,“你跟他的事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反正现在……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好。”   辛仲远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庄林一愣,然后突然跳上床给辛仲远一个熊抱,在他身上又摸又挠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就算是不嘴上不承认我也知道!”   辛仲远确实有些怕痒,无奈庄林眼疾手快,眼看躲不过了,他不退反进,双手抱住庄林,把人固定得死死的,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别闹,小心宝宝。”   庄林想了想,然后搂着辛仲远卧倒,护住他的小腹,说:“好吧,看在宝宝份上,饶过他坏爸爸。”      当庄林跟辛仲远在床上你侬我侬的时候,陈硕正一脸焦急无奈地身处一家让他感到十分不适的酒吧——宋家声约他来的,可是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打电话也不接,让他不知道该走该留。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等,只是……他一个倍儿直倍儿直的男人坐在一家GAY吧里自斟自饮,总有些……特别不自重的感觉。   他觉得,不远处有几个人盯着他好一会儿了,他时不时装作目光不聚焦地回头看看,心里不停地打鼓,越来越害怕。不是他太敏感,而是……   啊!陈硕突然吓得屁股离开凳子,又不敢起来,那几个人……他们居然走过来了! 直男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   陈硕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酒杯,他倒不是怕事儿,真把他惹毛了就是动刀子他也毫不手软,但是现在身处gay吧,就总觉得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气不长啊!估计只要他来上一句老子不是gay,酒吧里所有人就会同时掀桌子抡凳子把他揍扁。正想着,那边三个人已经到了他跟前,其中两个在他左右坐下,身后还站了一个,彻彻底底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人喝酒,心里有事儿吗?说出来,大家帮你参详参详。”      陈硕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普普通通的,为什么会对gay有吸引力呢?想想庄林、辛仲远、宋家声、薛子尧那些人,哪个不是帅得惨绝人寰。还参详参详?难道我说我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让你们给我参详吗?   “啊,”陈硕咳了两声,身体从两边往中间缩了缩,“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这么一说,三人对视了一下,后面那个人直接不愿意了,上来猛地搂住他的脖子,“等什么人啊!有我们陪着你不是正合适嘛!”      突然被同性不怀好意的触碰,陈硕立刻从内心窜出一股本能的抵触,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那三人不得不往后退了退,酒杯被打翻在地,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整个酒吧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了过来,等着看这边的好戏。   周围几个人微微变了脸色,陈硕有点儿傻眼,心想这下不好收拾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明明不想闹事的,偏偏还来这么一出,还得忍啊忍。   “几位,我确实在等人,我……”      正忙着辩解,只见昏暗的酒吧里突然飞速冲进来一个人,从门口到事发中心,有如一道银光,绝对的直线距离。陈硕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一个人被大力拽开,紧接着身上一热,长臂卷了过来,身体落入一个紧紧的怀抱,有些不羁但掷地有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那三个意图勾搭陈硕的人被问得一怔,就算再不聪明也能看出来这个靠山不好惹,其中一个人连忙识相地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他是有伴的,实在对不起……”   三个人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往后退,陈硕眼睛翻了翻,“有伴的”…..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候酒吧的老板迎了过来,满面赔笑,“大公子,今天过来玩儿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实在是怠慢了,”说着招呼吧台,“来,开瓶好酒,今天我请大公子好好喝一杯。”   一句大公子,去掉姓氏,就把宋家声在这里的尊贵地位表现无疑。宋家声摆摆手,“今天晚了,改天再说吧。那瓶好酒给我留着,你的品位,我信得过。”   “好,”酒吧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看陈硕,也不强留,“那就下次,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宋家声搂着陈硕正要离开,谁知道陈硕突然不动了。宋家声不解地看着他,只见陈硕有点儿僵硬地把自己搂着他的手拿下来,这才径自走了。宋家声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出了店门,疾走两步追上去,宋家声说:“不要意思啊,出门前公司突然有点儿事情,本来想着很快就能搞定,没想到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早知道应该通知你一声的。”   陈硕摇摇头,“没事儿。”   宋家声心里好笑,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一张怨妇脸,还丝毫没自觉。“还有,我是经常来这家酒吧,所以随口就定了,没考虑到你的身份和感受,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硕继续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确实是我的不对,要是这次我没能及时赶到,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都说了没事儿你烦不烦啊!”陈硕突然停下脚步怒吼,虎目圆瞪。   宋家声哈哈大笑,“可是你一看就是有事儿的样子啊!”   陈硕狠狠瞪他两眼,一甩头继续走自己的路,步伐飞快。宋家声连忙上去拉住,“哎,车在这边。”   “我干嘛要坐你的车。”陈硕没好气地说,但还是停了下来。   宋家声笑得如沐春风,“今天不是你答应我出来喝酒的吗?现在酒还没喝你就想走,没那么容易。”抬手看了看时间,“虽然是晚了点儿,但你现在孤家寡人的,就是彻夜不归也没人管吧。”      一句话戳到陈硕痛处,他气势顿时减了大半。宋家声趁机拉他到停车场,赶紧把人塞进车里后,还像安慰小孩一样说了句“带你去个好地方”,就差加个“乖”字了。   陈硕浑身上下都质疑以及鄙视着他,结果果然让人失望,什么好地方,不就是街心花园的大草坪罢了,半夜无人,更显荒凉,被周围的树影一遮,无比黑暗。   夜黑风高夜,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最合适了!      宋家声带他来到草坪上,说了句“等我一下”,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停下,把外套脱了折了折,蹲下放在陈硕身后,拍了拍说:“坐在这儿吧,晚上地下凉。”   那人转身跑开,陈硕有些吃惊,半天说不出话,回头看看地下的西装外套,应该是很贵的牌子吧,就被他这样蹂躏。   宋家声很快回来了,手上提了两个大大的超市购物袋,到陈硕跟前,哗哗哗全部倒到地上,陈硕傻了眼,全是灌装啤酒,还有少量的零食,看来是做下酒菜的。      “这样喝比在酒吧好多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以天为盖地为庐。”   陈硕一听这话差点儿吐出来,我的妈呀,这是鬼上身了吧。   “你怎么不坐?”宋家声拍拍自己那件被蹂躏的外套,示意他坐下。   陈硕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也脱下自己的外套,虽然没他的贵,但如果只当坐垫的话,应该是很够了。宋家声有些吃惊,还有些惊喜,欣然接过后,将衣服敞开铺在自己身下,直接躺了上去,然后开了两罐啤酒,自己灌了几口,赞叹一声,把另一瓶递给陈硕。   陈硕有些恍惚,好像已经全然忘记面前的这个人是谁,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如果摒弃那些来自庄林和辛仲远的成见,单说这个男人对自己……除了刚开始的几次乌龙之外,好像真的不错。      宋家声一边喝一边咂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自顾自地微笑。他也很久都没有过过这种肆意放纵的生活了。说实话,自从认识了那个叫辛仲远的男人,他的生活就好像被禁锢住了,眼也花了,很多东西很多人都看不清看不透,直到现在,才有些畅快的感觉。   不经意间他便问出口:“他们两个,现在挺好的吧?”   陈硕一愣,笑道:“嗯,是挺好的,听说辛先生又怀宝宝了。”   “这么快……”宋家声自言自语叹道,说不上什么感觉,然后立刻看向陈硕,“辛先生?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还叫的这么见外。”   “啊,我跟庄林是很好,但是跟他,真的不是很熟。”   “也是,”宋家声把一个空瓶扔进袋子,表示赞同,“他不太好相处。”      陈硕犹豫了一下,问:“你这是在难过吗?”   宋家声摇摇头,“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怪怪的。其实有些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好像我们俩在一起根本就是个错误,然后相互以为是对方背叛了自己,越来越怨恨,导致现在离婚,像场闹剧。这几天我在想,如果以前能够平静下来好好谈一下,不要一说话就吵,大概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当然,我只是闲了的时候随便想想,我自己做的决定,绝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应该也还是这样。”   陈硕正在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宋家声抬手碰了碰他的酒瓶,说:“干了,难兄难弟。”   陈硕一愣,“什么?”   “都是没有感情归属的人,不是吗?”   陈硕一怔,那一刻,他居然觉得宋家声笑得很好看,足以渗入人内心深处。      他们俩毫无节制的喝,喝完了手中有的,又去通宵营业的超市买了两大袋回来。最后再也灌不下去的时候,陈硕已经走路一摇三晃,不知道东南西北。宋家声虽然号称海量,但此时也脚下不稳,头昏脑胀。驾着陈硕一步一踉跄蹭到车前,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想要顺利开车回去,似乎不可能了。   开了后面车门把陈硕塞进去,脚下一个不稳,两人就一同跌了进去,宋家声把陈硕压了个结实。刚想起身,却发现陈硕正迷迷糊糊的拽着自己的衬衫不肯松开,刚刚因为喝酒太热解开了几个扣子,如今被陈硕一扯,露出大片胸膛,正不停起伏。陈硕仍不自知,躺在后座上,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红着脸嘟着嘴口中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很可爱就对了。      暗黄色的车灯一照,暧昧气氛十足。宋家声身体的中心猛地发热,好像昏了头,俯□吻了起来。不是很重的力道,在睡梦中的陈硕也受用无比,他下意识地抱住宋家声的腰,拉近二人的距离。   收到这种主动邀请,宋家声自然不肯再当君子,两下扯开两人的上衣,迅速演化为高热的肌肤相亲、唇舌相抵。陈硕的身体不停地扭动,好像想要争夺主动权,人却不知是梦是醒。   宋家声低声笑了,这家伙,喝醉的样子果然更迷人。一手无意间触到他发硬的前端,还敢说自己是直的吗?      陈硕被高超的技巧舒服的对待着,那感觉,有如梦中无数美女环绕。宋家声一看他那无比享受的模样,当机立断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直接扯下两人的裤子,利用跪姿挤开陈硕的双腿,将人紧紧带到怀里,手指从前端缓缓向后探索。   一切,似乎都发展地很顺利。如果不是……的话。      刚刚进去了一个指头,陈硕就如遭雷劈般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车里空间狭小,不免被撞倒,宋家声被他猛地一推,赶紧扶住车座才不致摔倒。陈硕双眼圆瞪,将现场环视一周,又盯着自己看了看,立竿见影的,前面软了,酒也醒了。   他本来还想看看宋家声的,可是,他不敢了。   他的声音颤抖,沙哑的仿佛来自地狱,“我们……干了什么?”   宋家声松了口气,他说的是“我们干了什么”,不是“你干了什么”,责任平分,不错不错。      看宋家声久久不答,陈硕几乎要崩溃,“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   宋家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他欲哭的双眼,心说我确实想怎么样来着,可不是还没来得及么。   “你都看见了,其实也没……没怎么样……”一向风流的宋大公子此事竟有些有些结巴,不过也是,动一个直男,他还是第一次。   直男,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      确实如此,陈硕的表现就出人意料的冷静。只见他很快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顺了顺头发,还使劲儿搓了搓脸,说:“算了,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自言自语着跑出车外,脚步极其不稳。宋家声一直在发愣,直到那个歪歪斜斜的人影快要消失在黑暗的树影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匆忙拉上裤子追出去,大力从身后抱住陈硕那瘦小的身板,“别走!跟我在一起!” 爱情博弈   陈硕耳边嗡嗡乱响,头上冒着热气,脑中空白了几秒,分析了一下宋家声话里话外的含义,突然笑了出来,但那笑却有些苦涩。他无奈地耸耸肩,“酒也喝完了,我不走还能干什么?”   掰开宋家声有些僵硬的胳膊,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又让人猛地一把拉回来,接着身体扯了一下,形成近距离面对面的态势,宋家声的大爷气势顿时滚滚而来。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陈硕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一阵好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gay,对男人没兴趣。”   “谁说的?我看你刚才享受得很呢!”   陈硕也不示弱,昂着头,“那是因为我没反应过来是你,我要知道是个男人,肯定得吐出来!”      宋家声一怔,想到刚才把手指伸进去时他的反应,确实不是说谎,但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想了想,决定好言相劝,他说:“那你难道不愿尝试一下吗?你看你身边的朋友基本都是gay,说不定交往看看你就会发现,其实你也是?”   宋家声的眼神似乎正在闪闪发光,陈硕赶紧避开,说:“这有什么好尝试的?你不用游说我了,不可能的,我喜欢的是女人,对男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否则早跟庄林好了。”   几句话说得宋家声一愣一愣的,还没想好应对之辞,陈硕就又轻轻快快地走出去好几步。宋家声知道时间耽误不得,又追上去,拉着人想了半天才丧气地说:“那,那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      陈硕看看表,三点多了,一想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喝了太多酒,身上又很难受,总不至于走回家吧。坐上宋家声的车,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陈硕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假寐,实则一直盯着宋家声的动向。这家伙今晚的举动确实把他吓坏了,如果说刚开始时酒后乱性,身为同为下半身动物的男人他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后来要自己跟他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醉了认错人?不像,车开得很平稳,跟自己的对答也很清醒有序。   那就是……一时冲动饥不择食?陈硕暗暗告诉自己,应该是这个没错,估计明天早上这位大少爷就会后悔了,甚至根本不记得今晚发生过什么。      轿车小小的空间里到处充满了激烈碰撞的思想火花,不止陈硕,宋家声的大脑也在高速地运转着。刚才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冲上去对陈硕说了那些话,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不想让他走,但不只是这次不要走,而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很喜欢陈硕这个呆呆傻傻有很活泼又很好心的人在身边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只是想在自己每次一回头的时候,就能看见他。   关于爱情那种东西,在经历了与辛仲远追逐和的完败,他越来越没有信心,也越来越不明白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拥有了。而他的为人一向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在追上陈硕脱口而出之前,他也从未特别地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有什么不同。   而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了……      真真的一路无话,到了陈硕家楼下,宋家声本来还想破天荒地嘱咐些“喝点儿茶醒醒酒早点儿睡别着凉”之类的话,但看着陈硕默默上楼的背影,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发痛。   脑中恍惚记得,他下车的时候好像跟自己说了句“谢谢,再见”。声音很低很无力,但自己到底还是听见了,不是幻觉。可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在此情此景中,却带着浓浓的分离的伤感。   宋家声摇头苦笑,打了把方向盘飞驰而去。明明才脱离了一个,怎么这么快又来了另一个,难道是因为这颗心已经没办法再空下来了?突然回头,隐约看到陈硕家的窗户还黑着,尽管他刚才表现的很无所谓,但心里还是会有负担的吧。      陈硕进了家门,神游天外失魂落魄地脱掉衣服冲了澡,然后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开灯——光线太刺眼了,不适合现在的他。   有一个人对他说“跟我在一起”,他是应该很高兴的。可那个人怎么能是个男人,还偏偏是宋家声呢?难道老天爷玩耍他的游戏还没玩腻吗?   这一晚上过得很痛苦,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浑浑噩噩地到了早晨,还好今天休假,能让自己有多一些放纵的时间。八点多的时候给庄林打电话,他白班,刚到医院,听声音就知道心情很不错——庄林由于长久以来一直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中,丝毫没有质疑陈硕这个时候要求聊天的诡异性。      “庄林啊,你喜欢过女人吗?”   庄林刚喝了口水,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儿没吐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没什么,就想问问。不是说很多gay其实都是双性恋吗?那你呢?”   “哦,”庄林一脸狐疑,“没有,我没喜欢过女人。”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gay的?”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主动追求我,那个女孩各方面都很优秀,我想了想,觉得平常跟她在一起也挺开心挺舒服的,就正式交往了。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对她还是像对一般的朋友那样,不会有主动亲密的想法,有时候她很主动的话,我反而比较排斥。慢慢地我发现,其实我对男人的敏感程度,比对女人要高很多。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是传说中的gay.”      庄林的语气带着些许骄傲,陈硕想了想,他是跟女人交往后发现自己对女人没感觉的,可是自己不一样啊,自己跟女人交往之后感觉不仅良好,还常出现虐心的情况,看来,自己肯定不是gay,真是谢天谢地。顿了顿他又不放心地问:“那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庄林一愣,“就是你喜欢女人的感觉。”   陈硕试着揣摩了一下,感觉不是很准确,又说:“说详细点儿,你对你们家那位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直接问到了庄林心坎上,他面带甜美的微笑,认真回忆着,“第一次见到他,其实不算有好感,反而还挺讨厌的,觉得这个人怎能这样啊!”   陈硕一想,使劲儿点头,他第一次看到宋家声也是这个感觉。   “但是紧接着就开始心疼他,因为他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很脆弱。相处久了也发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很舒服,好像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陈硕想,宋家声有时候也是这样,看起来很强大,实则相反。就说跟辛仲远离婚的事吧,他一直处于主观的被动,后来好像还挺伤心的样子。自己跟他在一块的时候,虽然常常被他嘲笑被他打趣,但是也觉得挺开心的。陈硕顿时一个激灵,怎么这么相符啊?不,不会吧…….      “庄林,那你说,一个gay与直男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都说了性取向性取向,你听不懂吗?当然是看对同性有没有性欲啊!”   陈硕顿了顿,问出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那你对你家那位有吗?”   “屁话!”庄林大骂一声,感情这家伙烧坏脑子了吧。   脑袋终于转了个弯,陈硕傻笑着,对啊对啊,宝宝都有了,这就是铁的事实铁的证据啊!但他仍旧十分八卦地加了一句,“那么你对他……需求很大吗?”   庄林想了想,给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答案:“一日不做,如隔三秋;余韵绕梁,三日不绝。”      “这,这样啊……”听着庄林如此高雅的低俗语言,陈硕舌头有些打结,但同时也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他真的不是gay,真的不是,他对男人就是个绝缘体。   “那你忙吧,我挂了啊。”   “别急,”一直装糊涂的庄林语气一变,“我有话问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啊!”   “别糊弄我,没事儿你会突然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真没事儿,就是,就是……”陈硕努力编着谎话,“昨天晚上跟几个朋友喝酒,聊到这个问题了,我就向你求证一下罢了。那啥,不说了,我电话快没电了。”   汗涔涔地躲过庄大妈的严刑拷问,陈硕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心有余悸,还好他不是gay啊!      庄林摇了摇头,也没想追究,只不过刚才那番谈话,让他又想念起了他家的亲亲爱人。笑着拨通电话,他已经等不及要听那个人的声音了。   “仲远,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儿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   “真的?!”庄林大喜过望。   “嗯,想得很清楚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啊?”庄林顿时又变了苦瓜脸。      原来是有一家新开业的孕夫写真影楼,托了院长的关系,让他们男性产科负责做些宣传,实际上就是给每个医生下了任务量,帮忙发优惠券。其他几个医生都叫苦不迭,唯独庄林不一样,不仅给别人介绍,还千方百计地怂恿辛仲远也去照一套。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辛仲远的孕期写真,他就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可没想到计划一提出,就遭到了坚决的反对。      “仲远,再考虑考虑吧。优惠价很便宜,而且可以覆盖孕前期、中期、后期,很划算的。我看了一下他们的效果图,真的很漂亮很温馨,我们还可以带悦悦去,多好啊,你再想想嘛。”   “我不管贵还是便宜,好看还是不好看,就两个字,免谈。”跟个小丑似的一边暴露着一边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杀了他也没可能。   “仲远……”庄林开始拿出温柔攻势。   辛仲远抚了抚额头,“在上班呢,没时间聊天。不过有件事我要先跟你报备一下。”      “嗯?什么事?”   辛仲远有些犹豫,“嗯,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近期有计划跟宋氏合作,你知道的,是个大生意,所以我必须得……”   “没门!绝对不可能!”   “我还没说怎么回事儿呢你就……”   “你不用说怎么回事儿,就两个字,免谈。”   “庄林……”辛仲远无语,低声地叫他,这倒好,原原本本地给他扔回来,看来非改变策略不可了。 蹊跷地摆了一道   辛仲远下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庄林那张没好气的脸——早上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庄林此时还没消气,或者说故意别扭,见辛仲远回来也不像以前那么殷勤了,甚至不理不睬,只顾招呼着坐在地板上扔积木扔得不亦乐乎的辛悦。   “宝宝快来,洗手手吃饭饭了!”   辛悦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厨房门口的庄林,又看看刚进门的辛仲远,心里合计了一下,扭动着胖胖的小身体,向辛仲远张开双臂,双眼眯成一条缝,“爸——爸——抱!”      庄林两眼一翻,灰头土脸地闪进厨房。辛仲远脱了外套走过来,两手架住宝宝腋下,一边举高高一边问:“宝宝今天想爸爸没有?”   辛悦享受着腾云驾雾的优越感,只管咯咯大笑。庄林从厨房探出头,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怀孕的人不能负重不能负重,尤其不能做向上托举的动作,怎么就记不住呢。”   知道他心里不爽,辛仲远也没计较,放下宝宝揉揉他的小脑袋,“去,到老爹那儿洗手去。”   辛悦扭着小屁股一颠儿一颠儿地跑到庄林跟前,咧着嘴笑,一脸讨好的模样。庄林心说这孩子还真是,谁都不得罪。抱着他洗了手,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坐好,平静地吃了晚饭。      晚饭后,继续互不干涉地各干各的活儿。哄着辛悦睡着,庄林一看时间还早,没有睡意,就在客厅心不在焉地换电视,辛仲远从书房出来,看到他嘴角带怨的模样,顿觉好笑。   他在他身边坐下,夺过他手上的遥控,说:“庄林,我今天跟你说的事…….”   庄林目不斜视,“我不是已经表过态了么。”   辛仲远一手换上他的脖子,把脸凑近,“庄林,这是我的工作,很重要的工作,你都不支持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庄林面无表情,也没说话,心里暗想:关键要看对象啊对象!   辛仲远也不着急,继续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把人抱紧,低声说:“只是工作而已,双方都有很多人会参与,根本不可能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我之所以告诉你,只是对你负责嘛。”      辛仲远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轻晃,庄林已经开始意动神摇,但仍在努力保持着面色如常呼吸平稳。可谁料辛仲远会突然扳住他的肩膀,身体一抬一落,就跨坐在了他身上。   庄林整个人都一怔,天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   辛仲远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贴上去,微凸的小腹顶在他的□,忽轻忽重的喘息一下一下打在耳畔,顿时热气腾腾。庄林抱住他的腰,有些难耐地往外推了推,刚才的小脾气早已无影无踪。虽说辛仲远这般热情主动实在难得,但他是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万万不能就此把持不住。   “你干什么?现在还没过五个月,不行的。”庄林的语气中带着些嗔怪,虽说辛仲远再度怀孕是件好事,但随之而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前前后后大半年的时间都不能进行鱼水之欢了。庄林扼腕叹息,为了辛仲远,为了宝宝,他忍一忍又何妨,可如今却面对这般主动的邀请,让人情何以堪?      辛仲远知道他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被击溃,趁机双手捧起他的脸,下巴顶上去,微微眯起双眼,深情地看着他。庄林整个人仿佛突然被锁定住,目光根本逃不开,只能任由辛仲远一点一点地侵蚀过来,脑中浮想联翩:怎么以前在床上的时候他从来没这样过呢……   “庄林,林林……”   庄林一惊,他叫自己什么?是自己产生幻觉了还是他今天吃错药了?   “林林,答应我吧,难道你还要因为工作的事怀疑我么?”   庄林清醒了,果然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他此时也已经计上心来。      “让我放心可以,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辛仲远一愣。   “很简单,去拍写真,我们一家三口,不对,一家四口一起去。”   辛仲远的脸色猛地暗了下来,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庄林吻了吻他的嘴唇,“看在我这么期待的份上,还不能答应么?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辛仲远施美人计的结果,不过是各让一步,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然而最终的胜者似乎是小辛悦,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重大的拍照,如今面对镜头时不仅不会排斥紧张,反而能自如地摆出各种帅气的pose,颇具明星天分。      那晚以后,宋家声又约过陈硕好几次,次次都被拒绝。其实无论是堵在在门口,或者派人把陈硕带来,只要他想见,基本上还没有见不到的人。可他这次不想这么做了。最近的相处让他发觉,陈硕那家伙,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必须得哄着他。   到后来陈硕也没辙了,毕竟一味的避而不见不是办法,倒不如一次把话说个清楚痛快,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认了。所以宋家声听到他同意见面的时候,着实意外了一次。      一见面,陈硕就开了句不是玩笑的玩笑,“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过几天就忘了呢。”   宋家声脸上露出些喜色,难道说陈硕这些天是为了考验他?想到这里,他连忙表态,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陈硕摇摇头,“不必了,你这么做只是徒劳。最近我好好想了一下,也求证过,我是地地道道的直男,变不成gay的。而且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绝对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我今天把这些话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适合你的人,应该有很多嘛。”      宋家声脸色暗下去,声音低沉,“证明?你怎么证明的?”   “我喜欢女人交过女朋友这些都先放到一边,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我对男人根本不行。”   “那还有些人结婚几十年了才发现自己是gay的!”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陈硕无奈地笑了,“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完全不可能。而且据我分析,你应该是婚姻受挫感觉没有着落后暂时的心理空虚,急需一个人填补罢了,大概过一阵子就好了。我们还是朋友,你要喝酒要聊天,我随时奉陪,这还不行吗?”      陈硕说的头头是道,宋家声想了想,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驳斥的地方,就说:“既然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我就用时间证明给你看,我是真心的。”   “真心?”陈硕喃喃道,“你的真心变得好快……”   宋家声一怔,又被打击了。他有些激动,说:“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我只是,我只是跟着自己最真实的感觉做事,这也有错了?”顿了顿,他突然握住陈硕的手,“请你相信我!”   陈硕吓得赶紧把手抽回来,“你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那就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再次陷入沉默,陈硕看了看表说:“不好意思,午饭时间有限,我不能离开医院太久。”      起身离开,他不知道这次的话说得够不够彻底,但从第二天开始,就有实际行动告诉他,今天的努力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天天一束玫瑰花送到家里,对方似乎还拿到了他的工作表,三餐准时送到,都是高级酒店里的精美套餐,每天还会准时接他上下班。当然,他自己有车,所以只是看着那辆价格不菲的奔驰停在那儿。等他上了自己的车,那辆车就在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看他平安到达目的地后就默默离开。他从来没有收过他的花,没有吃过他送来的美食,也没有上去跟他说过一句话,但那个人还是锲而不舍地重复这些不会有结果的事。渐渐地他开始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错?      有一个人为自己这么用心,自己本应很感激很感动的,可是……   如果他不是宋家声就好了。自己只能跟他做朋友,不能做什么情人,绝对不可能。   就像他说的,既然时间可以证明一切,那么如今就只能等着时间来证明自己的绝情决意。只有到那时,他才会死心吧。   其实陈硕仍旧坚信,他并不是喜欢自己爱自己,而是失去辛仲远后想找一个替身。他隐隐有感觉,虽然他们曾经敌对过怨恨过,但宋家声一向是口不对心,他对辛仲远的感情,恐怕还很复杂。   然而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只求宋家声能早一点儿幡然醒悟,不再纠缠。      生活在按着它的步伐不断前进,每个人有喜有忧,却都同时选择为了那些喜的部分,为了自己身边重要的那些人,努力拼搏,努力向前。   随着辛仲远腹中的宝宝一天一天大起来,小辛悦走路越来越踏实,话也说得越来越流利,他们万国公司跟宋氏合作的地产项目也逐步敲定完成。合作过程中,跟宋家声的交往已经趋于正常化,而刚刚投入工作不久的宋家鸣也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和才干。   然而平静的日子里好像偏要加点儿起伏才满意,那天就出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      庄林下班后去辛仲远公司楼下接他,准备带着宝宝出去吃饭。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打电话又不接。正想上去找,看到一个女人从楼里下来,正是辛仲远的秘书。   庄林连忙上去问,女秘书见是熟人,也没隐瞒。原来,辛仲远跟宁总为了公司的事正在楼上争吵。庄林想了想,既然是公事,自己也不好插手,只能在这儿耐心等着,顺便祈祷他别气坏身子。   不久后辛仲远下来了,果然是一脸不爽。      庄林也没急着开车,问道:“我刚听你的秘书说,你在跟宁总吵架?”   “本来只是再争论,后来大家都急了,就吵了几句。”   “怎么回事?”   辛仲远靠在椅背上,浑身放松,腆出突起的肚子,说:“我们最近不是在跟宋氏合作么,简单说,就是他们的一个楼盘,由我们全权负责内部的水电系统、装潢规划一类的工作,到楼盘完成后由两家公司共同命名。也就是说,这是双重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本来双方都已经达成了协议,现在宁总突然告诉我,我们要退出了,而我身为主要负责人,却根本不知道理由。”      庄林一愣,“什么意思?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你们突然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辛仲远摇摇头,“只是草拟的协议,各项内容都谈好了,过几天才签,宋氏那一片空楼也建出来了。结果我们突然出这么一手,把他们晾在那儿,确实很不地道。但宁总却一意孤行,说这么做对公司有好处,具体什么好处,他也没告诉我。”   “既然没有正式签约,宋氏再去找别人不是一样的么?”   “当然不一样,之前这个项目是公开竞标的,结果我们公司在竞标中获胜。这么一来,其他公司肯定投入到别的项目里去了。即使宋氏现在再去找合作人,楼市开盘的日期肯定会一拖再拖,会损害消费者的利益。这么一来,经济损失、信誉损失,都是问题。”      “你们公司说不做就不做,岂不是也是经济信誉都有损失?”   “我们不做自然可以有很多光鲜亮丽的理由,可以全部指向宋氏。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自顾不暇的节骨眼上跟我们较劲。说实话,利用这种手段挫他们的锐气削减他们的实力是不错,但现在明明不是时候,更何况合作也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收益,我真的不明白宁总为什么会来这么一手。而且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他的真实目的,我根本就不清楚。”   庄林对商场上的事情并不在行,此时也只能看着辛仲远发愁。      辛仲远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关键是我一直在负责,对方也算是……熟人,突然摆他们一道,始终很不好。但没办法,万国是宁总的,他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   庄林揽过辛仲远的肩膀,“要不然再跟他谈谈?”   “没必要了,我看这件事情实在很蹊跷,还是……静观其变吧。”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宋氏与万国的合作是个大项目,由于意外叫了暂停,虽说已经及时采取了措施,但所谓树大招风,像宋氏这种地位的,越是高高在上,就越有可能摔得一文不值,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辛仲远有预感,这件事里恐怕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于是就暂时听了宁总的话,表面上弃之不顾,暗地里关注着。果不其然,不久后,宋家声的日子就仿佛从天堂坠到了地狱。   与此同时而来的是一系列专家媒体对宋氏高层经营理念和工作能力的口诛笔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针对的是宋家声——宋家声这两年担任宋氏的执行总裁,基本上所有决议都是由他最终敲定,就算抛开煽风点火故意诋毁的可能,客观的讲,他也是责无旁贷。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宋家声原本想打几个胜仗扭转一下颓势,没想到紧跟着大大小小的几单生意再次泡汤,一时间,宋氏的地位和执行能力受到了巨大的质疑,宋家声顿时成为众矢之的。股市每况愈下,几家实力不凡的企业奋起直追,颇有种逐鹿中原准备合起来宰杀肥羊的架势。哪怕其中有违背实情的媒体炒作和恶意放大,但信任危机和不断的经济损失对一家公司,尤其对一个老牌企业来说是最重要的,绝对不容忽视。毕竟如今已经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乖乖俯首称臣的时代,人人脑中都有一个念想,就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面对挫折和危机时想要扭转局面,倚靠其他人是不可能的,除了靠自己的实力和手段之外,别无他法。      而就在宋家声下定决心要打一场漂亮的商战时,厄运再次降临到了他头上。   经举报,有家夜总会存在违禁药品和毒品的交易行为,而这家夜总会背后的东家,就是宋家声。警署查证后情况属实,同时还引出了另一条线索,这家夜总会近几年来与国境上的一个贩毒团伙常有往来,这么一来,所有矛头又都指向了宋家声。      美其名曰“协助调查”,宋家声作为重要嫌疑人被请到了警局,他矢口否认,然后就一言不发,等着律师来申请保释。这是针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做法,但事情总会出现意外,很快,警方就在宋家声的电脑中发现了高度保密的文件,正是他与贩毒团伙的交往证据。   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商业与贩毒勾结一向都是重罪,更何况宋家声的身份是龙头级别的公司总裁,可想而知,他犯罪后的影响和危害有多大。如此一来,高高在上的宋大公子一夜之间沦落为阶下囚,国家、法律、商界、媒体、民众的制裁,恐怕他都逃不开了。      而宋家声本人却一直很淡定,从万国退出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被阴了,只可惜防来防去没防住,现在还落得个吃牢饭的下场,当然没有那么惨——没有定罪,他就还是个清白的人。   对于他没有做过的事,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他相信宋家的人也都达成了一致,会努力想办法救他——他是被陷害的,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一定可以找出漏洞和背后黑手。      宋家声什么都不怕,只是有点儿伤感。因为给警方提供证据的人,是阿义,是他放在身边最信任的手下。当然,只有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才能制造出最轰动的效果。他也知道,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阿义一定是被逼的,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是利用家人被要挟。他也没期望过阿义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忠义地因为不出卖自己而付出巨大的代价,那样不好,他会自责,所以他并不生阿义的气,只是每次一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不舒服,一点点而已。   有些像当时看到辛仲远出轨的证据摆在自己面前感觉,现在想来,自己可能……真的错怪他了。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明白,没做过的事情都能制造出堪称完美的证据,辛仲远大概也一样,是被有心人诬陷了吧。只是现在明白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宋家声面对四面墙壁,能做的不过是抽烟再抽烟,头发胡子渐渐长了,也乱了,灰头土脸,往日的张扬帅气早已消失不见。他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可能,也暂时不能被探视,无聊的时候,就一边画正字一边回忆人生。   大部分时间都在潇洒地游戏着,他像所有有钱的公子哥一样,挥霍时间、挥霍生命。认识辛仲远后,他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他们的爱情向所有的初恋一样,轰轰烈烈、难以忘怀,来势汹汹,去得也快,导致他现在想起的时候,脑中总是一片空白,更像是被人刻意挖去了记忆。突然又想到那个傻呼呼的叫陈硕的人,不禁笑了出来。他发现,自从进来后,只有想到陈硕,他才能真正开怀释然的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担心。      只要不聋不哑,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宋家声遭殃的消息,而陈硕的体会则比一般人更深。宋家声原本正在对他苦苦展开追求,突然有一天人不见了,他有些庆幸,看来对方是真的放手了,但也有些小小的失落。有时下意识地以为他会在楼下,可到窗口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他以为过几天一切都会步入正轨,可没想到不久后就听到了那个惊悚的消息。他知道,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宋家声这辈子就完了。情急之下,他没办法再坚持什么,赶紧打电话给庄林询问情况——在他的潜意识里,宋家声的事,辛仲远总是了如指掌。      庄林知道消息要比他早一些,但惊讶程度不相上下,至于担心程度,大概不及他。辛仲远虽然有预感合作失败的事隐藏了什么阴谋,但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得这么不可收拾。   日子一天天过去,各方面都在努力,暗情涌动,不知道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辛仲远以及他的万国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势力,只是这次他个人选择了规避,一是情况太复杂,毕竟能突然把宋家声弄到这种地步的,肯定是BOSS级别的人,凭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二是不久前跟他打了离婚官司,现在涉及宋氏的事情,他的立场不太好站;最后一点,也是庄林特别强调的,既然如今怀着孩子,就要为孩子为身体着想,别总勾心斗角地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庄林的八卦心理似乎比谁都强烈,时不时拉着辛仲远讨论一下,当然还有个原因是陈硕不停地打电话来,他也不好每次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几乎成为了他们俩每天必须进行的卧谈内容。      “仲远,你们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庄林一边帮全家地位最高的人按摩一边问。   “很平静,和以前一样,没受什么影响。”在这种情况下,聪明人一般都不会掺和。   顿了顿,庄林突然很神秘地问:“对了,你说那个终极BOSS,不会就是宁总吧?”      辛仲远一愣,然后说:“不会,他现在虽然风生水起,但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再说了,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取代宋氏?根本不可能,被查的夜总会是宋家声以私人名义入股,是私人产业,跟宋氏没有关系,单靠这一条,扳倒宋家声是可以,但动不了宋氏。而扳倒了宋家声,就是明目张胆跟宋氏作对,你说谁会这么做?”   “有,有人会这么做。”庄林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说,“宋家鸣,他就会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      “照你说的,不会有人傻到为了扳倒宋家声跟宋氏作对,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内部有人搞鬼。而宋家声倒了,直接受益人就是宋家鸣。”   “你是说他想要宋氏的继承权?”   “嗯。电视里为了权力兄弟反目的还少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辛仲远自信地说,“就我对家鸣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这么做。而且他刚刚从国外回来,进公司才没几天,没有经验没有人脉没有势力,斗不过宋家声。一般人也绝对不会在宋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下这种手,没有胜算。记得以前他想出国深造,宋老爷子还不愿意,因为那时候宋家声跟家里闹得很僵,老爷子有意让家鸣直接进公司,锻炼一阵子就接手。但是他拒绝了,一心想要出去学习。你说有那么好的机会不要,偏偏这次来冒这个险,有可能吗?”   “这,这样啊……”庄林心不在焉地应着,脑中不断猜测“宋家声跟家里闹得很僵”的原因。      辛仲远的语气缓下来,“再说了,家鸣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是,是哦,”庄林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随便猜猜,宋小弟确实是个好人。对了,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还跟他通过话么,都说什么了?”   “就是问了问情况。突然出这种事,拿自己儿子开刀,宋老爷子也是真生气了,恐怕要亲自出手。其实……自从合作失败后,他们那边也一直防着我,具体的情况,家鸣是不会告诉我的。”      “那你说宋家声还有救吗?   “凭宋家的实力,我想……应该不会太糟。”   庄林长叹一声,“那就好……   辛仲远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不是我,是陈硕,整天问整天问,我都快烦死了。”   辛仲远更不明白了,“他们俩……关系很好么?”   庄林舌头打了个结,“啊?这,我也不知道……” 午夜凶铃和蹊跷短信   陈硕坐在电脑前把相关的信息浏览了一遍,心里合计了一下宋家声现在情况和脱罪的可能性后,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抱臂趴在桌子上发呆。窗外的雨正下个不停,越来越大,似乎还将一直下下去。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肩膀,心想还是早点儿睡吧。   门铃突然响了,大半夜的,让人有点儿心慌。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弯腰从猫眼里看了看,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没人!摸着心口准备往屋里走,不料那尖锐地叫着“您好,请开门”的女声又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寂静的午夜,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女声就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陈硕不断给自己打气,所谓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他堂堂正正七尺男儿血气方刚阳气正盛的有什么好怕!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看到门口闪出来的那个高大人影后,成痴呆状愣了三秒钟,张了张嘴,惊道:“是……是你?”      除了比以前瘦了些也没以前精神嚣张之外,人倒还是那个人。陈硕吃惊过后就开始猜测,他怎么会在这儿?释放了?越狱了?还是离死不远特意回魂了?想到最后一个,他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宋家声一笑,标准地露出八颗白牙,“看样子你还没睡嘛,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陈硕的脑袋似乎还有些跟不上,指了指猫眼,说:“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刚才我站在这儿,”宋家声用脚点了点门旁边那个死角,“想给你个惊喜。”   “哈?”陈硕傻傻地看着他,惊是惊了,喜倒没有。      “怎么?你傻啦?”宋家声看着一脸不明状况的陈硕,十分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说你怕我这个带罪之身连累你,所以不让我进门?”   “哪,哪有……”陈硕这才发现他们还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赶紧把他让进来。这才发现,他几乎浑身都湿透了,哗啦的雨声再次进入耳朵里,他砸了砸脑门,好像这才回到现实。   宋家声先进卫生间脱了湿衣服,简单擦了头发和身体,然后换上陈硕的睡衣,还好大小差不多。陈硕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突然有种接济被人追杀的朋友的感觉。      “你已经没事儿了吗?”   宋家声抱着热水取暖,摇摇头,“不是,事情还没完,我爸找人把我保出来的,虽然说行动不太方便,但总比在里面呆着好多了。”   “那也是。”陈硕看看他,确实是逃难的模样,又问:“他们连家门都不让你出么?”   “是我爸不让,怕我到处跑再出乱子。但是我待不住啊,总想来见见你。”   “啊?哦……”陈硕一怔,不适地抓了抓头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打电话说一声就行。”   “我在里面这么些天,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只打电话怎么能行……”      “……”陈硕更是无语,低头捧着自己的水杯,“那也得挑挑时候,你看今天这雨下得,你连把伞都不带,万一着凉了,就得不偿失了。”   宋家声听到“得不偿失”那四个字,觉得怪怪的,想了想又说,“我今天一回家就立刻被我爸禁足,还让好多人看着我。我光想着怎么能出来,也没注意外面在下雨,等跑出来才发现的。开车是不可能了,身上除了张卡就剩点儿零钱,打的都不够。我又不知道坐哪趟车能到你家,反正前前后后走了好多冤枉路才终于找到的。”   陈硕抬眼看了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但真的吃了不少苦吧。恐怕他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受这么多苦,也是第一次坐公交车。他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很感动,但用在自己身上,就是浪费了。有点儿受不了这种气氛,陈硕站起来说:“那我给你煮点儿姜汁可乐,预防感冒的。”   正要走时,却被宋家声拉住手腕,他说:“虽然很想喝你煮给我的东西,但现在时间不多了,你还是坐在这儿,让我好好看看,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陈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想了想,又只得乖乖坐下,不过一直都很手足无措,不敢跟宋家声那双带着让人看不透的含情脉脉的眼神对视,只好局促地缩在沙发一角,想了半天,问:“那现在既然可以保释,也就是说基本没什么事情了吧?”   “大概吧,不太好说,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宋家声似乎已经很满足,突然又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如果我是罪有应得怎么办?”   陈硕一愣,是啊,从这件事发生开始他就本能地认定宋家声一定是被人诬陷的,根本没有多想,看来自己的意识已经自动地选择了相信他。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坏人嘛。”      宋家声意味深长地笑着,笑得让陈硕发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不时产生的沉默和空白,反而多添了几许暧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已经过了十二点,宋家声很是意犹未尽,但还是不得不告别,“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陈硕一怔,紧接着见他站起来,笑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借我一身衣服和一把伞,我可不想再淋成落汤鸡回去了。”   这么快就说要走,陈硕有些意外,雨还很大,虽说借他衣服和伞都是小事,但……   “你确定现在回去没问题吗?这会儿肯定没车了,计程车也不好打,我的车……”陈硕一想,有些遗憾,“我的车送去修理了,也不在。”   “不回去也没别的办法,虽然有可能路途艰难回去还要挨一顿教训,但迟早都要面对。”      “其实你可以……”陈硕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你可以住在这儿,明早雨停了再走。”   宋家声有些意外,也有些小小的窃喜。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故意引陈硕让他留宿,甚至早就认为不具备这样的可能,所以突然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才会格外兴奋。   没有刻意推拒,也是因为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那我可以跟你睡一张床吗?”宋家声问。   “啊?”陈硕变了脸,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在后悔自己的邀请,“有客房的……”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睡一张床,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向你保证,绝对绝对什么都不会做。就是想随时都能看到你……我真的,很想你。”   又是这句话……陈硕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想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谢谢你对我的好意,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这样子是不会有结果的,我……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一点儿可能也没有。”   “嗯,我知道。”宋家声说得很淡然。   “你知道你还……”   “我可以跟你睡一起吗?”   陈硕郁卒,低下头吞吞吐吐,“你,你随便吧……”      宋家声很守规矩,真的是除了睡觉之外什么都不做。可以说,这是他这么些天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舒适的一次,看着那个因为害怕而缩在床边的人,心里仿佛就有了着落。今天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现在是关键时刻,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处理,更何况有人故意阴他,很可能也不会放过他身边的人。所以此时跟陈硕适当地保持距离,才是对他的保护。   今晚确实有些贪心了,全都是因为,太过想念而已。   宋家声睡得很好,陈硕却几乎一夜无眠。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他出事了也会担心,可是随之而来的好意,真的没办法承受。这样的矛盾,不知如何解决。   还好只是那一夜,宋家声就又不出现了。他知道他现在很忙,而自己能做的就是默默祝愿他,能够一切都逢凶化吉,平安地跨过这道坎吧。      保释后,宋家声的第一次出门是为了陈硕,安分了一阵子,他突然接到一条蹊跷的短信,想了想,决定准时赴约。此时他心里有一个预感,有些东西大概就要浮出水面了。   庄林收到辛仲远的短信时也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竟然约他去一家酒店的客房,不知道搞什么鬼。但看他说的样子很严肃,没办法,只好临时请了假过去。   到了地方,在前台登记后,服务人员专门把钥匙给了他,说是辛仲远嘱咐的。庄林满心疑惑,但也只能拿着钥匙上楼,打开客房门,是个套间。外间没有人,庄林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他越来越觉得奇怪,然后打开里间的门,这一下,他傻眼了。      辛仲远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而床边站的人则是宋家声,倚着窗户品着红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庄林掀开被子,发现辛仲远浑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怀孕六个月的身体在丝织睡袍下若隐若现,摇了摇他,没有任何反应。   腾地一下,庄林的怒火顿时窜到了脑顶,他绕过大床死死揪住宋家声的领子,一拳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毫不留情,“他怎么会这样?你对他做了什么?快说!”   宋家声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格开庄林的手,试图稳住即将失去理智的人,说:“你冷静点儿,你是被他的短信叫来的吧?我也是,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揭开了一半的秘密   辛仲远短信里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宋家声虽然很疑惑,也只能等见了人再一一询问。可他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辛仲远,竟会是那样一副模样——洗过澡,穿着睡袍,光着脚,脸色微红,一见到他就主动地抱了上来。   他吓坏了,时间仿佛回到了他们热恋的时候,但哪怕是那时,辛仲远也没有如此主动过。      宋家声本能地揽过他的身体,双手的触感和近距离的视觉使他知道他在睡袍下什么都没穿,辛仲远怀孕的身体比以往更加柔软白皙,哪怕只是看一眼,碰一下,就极有可能调动出人类最本能的需求。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宋家声愣住了,只能保持着僵硬的抱着他的姿势,动弹不得。   辛仲远像蛇一样缠了上来,一条腿恶意地蹭着,双手勾住宋家声的脖子,微微扬起脸便要吻过去。这种情况下,宋家声原本很难把持的住,但好在他最近一直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心,更何况眼前的状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他控制住辛仲远的双手,拉开一定的距离,再仔细一看,对方眼神迷离,没有聚焦,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喂,你怎么回事儿?”宋家声拍拍辛仲远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辛仲远脸上的红色正在往下蔓延,宋家声暗叫不好,犹豫了一下,把手从他睡袍下摆伸进去,果然已经……这种情况,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不只是春药,恐怕还有某种致幻成分。但奇怪的是,他就算被人下了药,为什么会叫自己来?   还是说他真有很机密的事要说,在联络了自己后,才被有心人下的药?   无数个猜测在脑中闪过,不过当下最关键的是把辛仲远弄醒。把人放倒在沙发上,宋家声用冷水给他洗了脸,考虑到他怀着孩子,冷水擦身降火是不可行了。听说一般被下药的必须要发泄出来,否则会伤身。想来想去,一夜“夫妻”百日恩,看他弄成这样,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态,宋家声用手帮他解决了。可他整个人还是呈呆滞状态,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不能说话,无论你对他做什么都没有反应。      消停了一会儿后,见他还有引诱自己的举动……宋家声坐在旁边发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手往口袋一插,摸到个小药瓶。想起来了,最近他几乎天天睡不着,得靠安眠药,不如先给辛仲远吃点儿,总得让他平静下来。   把人抱到床上,看着他隆起的肚子,宋家声又犯难了,不知道安眠药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会不会跟他之前的药发生反应。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剂量少一点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宋家声折腾了半天,辛仲远终于乖乖睡去。长出一口气,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在旁边自斟自饮。看着床上辛仲远宁静的睡颜,思绪飘浮起来,刚才发生的那些诡异情况突然跟曾经的某些时刻交叠,宋家声一愣,很快,脑中的那些盲点便被串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就跟今天一样……      在辛仲远对他不忠的言论传出来以后,他当过耳旁风,但时间一长,却也忍不住去查。私家侦探拍回来的照片,大都是类似这样的酒店房间,辛仲远跟其他的男人在床上鬼混,由于光线较暗,他只能确定其中一个是辛仲远,另一个看不清长相。但可以确定的是,照片上的男人每次都不同。   有一次他问辛仲远,照片上的某天某时你在做什么,辛仲远不是说日子太久记不住了就说是在公司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直到他把照片拿出来,辛仲远还是死不承认,但却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而每当这时候,两人都会很暴躁,爱人间的信任一旦被打破,沟通就会成为很困难的一件事。久而久之,两人的裂痕越来越大,误会越来越多,即使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加之这本来就是有人故意使坏,只顾着感情用事的两个人,很容易被利用。      宋家声猛地灌下一杯酒,这个时侯,他什么都明白了。当时的辛仲远,跟现在应该是一个状态,自己因为一时气愤,也忘记了仔细查证,使得这个陷害和阴谋,从那时就开始了。   最近又过得极度不顺,现在看来,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那个幕后BOSS,还真是恨自己恨得要命,身败名裂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呢。今天来这么一招,大概那个人还以为自己对辛仲远不死心,所以一定会上钩吧,然后就等着庄林来抓奸,后果……可想而知了。其实也说不上自己对辛仲远是不是死心,只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对着这样一个人还下得去手呢?      果然没过多久庄林就来了,意料之中的暴躁,宋家声稳住他,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给他听。他不知道周围会不会有什么人正在注意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就算有也无妨。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敢来,就不会没有后手,走着瞧,看谁先发现谁吧。   “他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这是一种特殊手段,虽然我现在只是猜测,但跟实际情况应该不会差太多。”讲完了一切,他用这句话作为总结。当然,他告诉庄林的只是有关辛仲远的部分,其他的一些事,还不能这么快就说出来。      庄林听得恍惚,坐在床边抱着辛仲远,表情木讷。如果宋家声猜得没错,那么辛仲远这几年来,岂不是一直被控制?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还好今天没出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他什么时候会醒?”庄林问道,他现在除了辛仲远的安全,什么都不在乎。   “不知道,”宋家声摇摇头,“最好送去医院看看,联系一些心理学专家之类的,有必要对他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   “我明白,只是他现在……”他现在怀着孩子,很多事都不方便。      正说着,辛仲远醒了,庄林刚要说话,没想到对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在庄林跟宋家声的诧异中,径自洗了澡,换好整整齐齐地衣服,准备离开。整个过程就像梦游,完全处于自己的世界中。庄林吓得瞪大了眼睛,宋家声也是一样,比之前看到他故意引诱自己还要吃惊。   眼见辛仲远收拾停当准备开门走人,庄林追过去想要拉住他,却被宋家声拦住。宋家声冲他摇摇头,小声说:“别过去,我们在后面跟着。”      辛仲远刚打开门要走,突然一手按住头,靠在门边不动了,好像很痛的样子。他坚持了一会儿,身体便倒了下去。庄林接住他,把人扶到沙发上,喂了点儿水,没过多久,辛仲远再次醒了过来。   这次他明显清醒了,环视一周,晃了晃脑袋,觉得很诧异,“庄林……”他看了看不远处沙发上那个人,更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庄林想了想,笑道:“你忘了吗?那会儿你打电话跟我说你不舒服,又不想去医院,所以就在这里开了间房,休息一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看来怀这个宝宝负担真的很重。”      辛仲远揉着脑袋,半信半疑,“是这样吗?”怀这个孩子以来,他还从来没有特别难受过。   “是啊,怀孕就是这样,有时候整个孕期都很难受,但不会有什么大毛病;有时候没什么感觉,但只要稍微点儿不舒服整个人就承受不住了。”   “……”辛仲远还是觉得奇怪,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那孩子有事吗?”   “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还得做个详细的检查。放心,没事的。”庄林想了想,又说,“仲远,我的手机没电了,把你的给我,我尽快安排个时间。”   辛仲远把手机递给他,庄林表面上给医院打了电话约好检查时间,实际上则抽空翻看了他的短信记录,果然,他给宋家声和自己发的两条短信,包括自己回给他的那一条,都已经被删除。看来这件事很复杂了,背后的那个人,不好对付啊。      “那他怎……”辛仲远撑着身子坐起来,庄林跟宋家声和平共处一室,实在太意外了。   “我们在楼下大厅遇到……”   “就是上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儿,那我就走了。”宋家声打断庄林的话,站起来,临走前与庄林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他们已经有了默契,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辛仲远知道。   “哦,那……”辛仲远有些跟不上,好像一觉起来世界变得和谐了,“那你走好,我不送了。”   宋家声走后,辛仲远还是忐忑不安,自言自语说:“很奇怪,我明明在公司的,怎么突然就到了这儿?怎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根本不记得我不舒服,还打电话给你?”   庄林笑得理所当然,“你当时难受得跟昏倒没什么区别,当然不记得了。现在好了就走吧,明天再做个检查,我可不想让我的亲亲老婆和宝宝出什么岔子。”      看庄林言之凿凿,辛仲远也没法不相信。第二天检查结果一出来,他就被庄林要求请假在家休息,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他听不懂,总之就是比较严重大意不得。   庄林的态度很坚决,他没办法,只好答应他暂时不去公司,在家里工作。   其实不是他身体有问题,而是庄林只有把他放在身边才能放心——他已经被那个幕后BOSS盯上了,不防不行。观察他的同时,等待着宋家声那边的进展。希望一切,不要太坏才好。 题目神马的都是杯具   宋家声和宋家鸣在书房里,各自沉默着。不久前,宋老爷子给公司高层开了会,针对当下较为严峻的形势,考虑到宋家声的情况,暂时把执行总裁的位子让宋家鸣代理,自己停止假期从旁协助,但也只是协助而已。毕竟,这些迟早要让儿子们来做,他不可能盯一辈子。除此之外,尽快解决宋家声的事情才是现在最重要的,唯有自己出面才可能顺利搞定,即使是这样,也还需祈祷一下,最好不会产生后遗症。      宋家声看弟弟半天不说话,就已经很清楚了。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懒散地靠在宽大的皮椅上,轻松地说道:“终于可以不用管事,好好休息一下了。”   宋家鸣很诧异,“哥,你……”   宋家声笑道:“行了,别跟我摆一副那样的脸,好像欠了我的。你是宋家的人,就应该主动担起这个责任,本来就是我们兄弟俩的事,我不做,当来要你来做,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突然间让他来掌管大权,估计很多人都不服,毕竟他不过刚刚毕业,进公司才几个月,虽说只是特殊时期暂时代理,但越是这个时候,掌权人的能力就越重要。宋老爷子这么做,不是太仓促了找不到其他人,就是另有所图。      “我知道你也很意外,包括公司也有人会在背地里说闲话,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你做好该做的事,堵住他们的嘴就是了。这里面谁说了算,你还不清楚吗?”   “这个我明白,那哥你……”   “你看我现在还能折腾的起来吗?能自保就不错了,”宋家声自嘲道,拍了拍宋家鸣的肩,“你可是我的弟弟啊,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对你不满呢?再说了,这几个月爸爸跟我,包括公司里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比我强多了,虽说现在只是试练,但爸爸这么做是有道理的。所以你什么都别在意,想想怎么在这段时间把公司搞好就行了。”   听了这番话,宋家鸣终于宽了心,笑着点点头,“知道了,虽然哥你暂时不去公司,但我还是会把所有事情先告诉爸爸跟你再做决定,毕竟在经验上,我还差得远。”      “嗯,这没什么好担心的,相比这个,我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想问你。”   看着宋家声突然严肃起来,宋家鸣不禁打起精神,“什么事?”   宋家声一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催眠的技术,可以让人暂时失去自我意识,然后强行给他灌输一些东西,他就会照着做,但等人清醒了以后,却完全不记得他曾经做过什么,就像梦游,不对,更像是……控制机器人那样?”   宋家鸣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有人曾经对辛仲远实施过这种催眠术,诱导他做了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曾经跟其他男人上床,应该就是故意弄出来挑拨我跟他的关系的。”   “不,不会吧,这么神奇……”   “是比较令人难以置信,但除了这个之外,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虽然我不敢断定具体的方法,但大概就是类似很专业的心理暗示或者催眠术之类的东西。我不认识跟这方面有关的朋友,只是猜测,辛仲远又怀了孕,没办法做全面的特殊检查,所以才来问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      宋家鸣皱起眉头,想了想,“突然之间我不能说有还是没有,不过我们学校的心理学很强,我可以帮你咨询一下。但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呢?”   宋家声叹了口气,“不是突然想到,是亲眼看到。”他将前阵子在酒店发生的事告诉了宋家鸣,宋家鸣听得一愣一愣的,类似侦探小说破案电视剧里的情节,没想到生活中真的有。   “所以我想,只要打开这个突破口,一切就都清楚了。”   “嗯,”宋家鸣点点头,“我放心,我尽快帮你问。不过比起这个嘛,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看着宋家鸣露出一抹坏笑,宋家声心里暗暗打鼓。      “你跟那个陈硕,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宋家鸣眯起眼睛,好奇心丝毫不输给娱记。   宋家声一愣,下意识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前他根本不在乎别人问他这方面的事,可今天突然觉得不一样了,好像只要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陈硕就会立刻知道,还会惹他生气,所以他必须得好好考虑一下,用最精准的措辞才行。   “嗯……应该说是我在追求他,但一直被拒。”   “什么?!”绝对的不可置信,宋家鸣激动地好像听到了天下奇闻,他那风流天下的哥哥居然也有搞不定人的时候,而且还一脸微笑一副心甘情愿十分享受的样子,对象偏偏是那个十分不起眼的陈硕?搞不懂,他哥哥的行径,真是越来越让他搞不懂了……      “这样不好吧?”宋家声还沉浸在美好回忆中,宋家鸣讪讪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不太容易成功吧?首先他是个直的,这一条就把路堵死了。哪怕这个可以攻克,他跟仲远哥和庄林的关系那么好,你插进去……总觉得怪怪的。”   宋家声一怔,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想到,宋家鸣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陈硕确实是那种会考虑很多的人,说不定,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却正在为这个烦恼。   “婚都离了,没必要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不过最近我也没太多心思跟进,先解决了眼下的事再说吧。行了,你先去忙,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宋家鸣走后,宋家声拿着手机玩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哪怕只是听听声音,也能让自己开心好久。那个天天看着女人的身体像看模型一样的男人,不弯还等什么呢?      不得不说,庄林对辛仲远的保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闩在身边。不知道是经过上次的事他太害怕了,还是故意小题大做试图让辛仲远感觉到他的诚意。甚至就连上班都非要把人带着——反正医院没有规定上班不能带家属,何乐不为呢?   有辛仲远在旁边监督,工作效率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啊!给孕夫做检查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绝对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以表忠贞。可他不知道,辛仲远一般都是坐在角落里看书或者上网,从来不关注他在干什么。最多有时候注意一下形形色色的孕夫,但庄林永远是配角。      眼看着离下班还有十来分钟,庄林一边收拾一边跟辛仲远讨论今晚吃什么,说笑中,一名护士慌忙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说:“庄医生,出了一起连环车祸,其中有一名伤者是妊娠近十个月的孕夫,情况危急,请您马上进手术室!”   庄林一听,脑中闪现出那幅画面,脸色严肃起来,“好的,马上准备!”临行前,他握了握辛仲远的手,“仲远,我可能要很久,你先回去吧。”   辛仲远张张嘴,看着庄林飞奔,甚至连一句嘱咐都来不及说。 绑架1   收了连环车祸的病人,医院从急诊到整个大外科都忙了起来,然而最特殊的还属庄林手中的这个病人,妊娠280天,手臂和腿部有骨折,从受伤的位置来,应该是为了保护孩子造成的。进手术室的时候他还清醒着,不断央求医生救他的孩子和爱人。据说,他的爱人在驾驶座上,受伤最严重,当时就不省人事,现在估计正在手术台上寻找出血点。      每当面对这类惨剧,庄林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人在自然和意外的面前,总是格外渺小,除了被动接受,没有任何办法。他从小就这样想。因此才选择了当医生。出一份微薄的力量,哪怕只能为严重的后果做出一点点弥补,也算是努力抗争过。   尤其是现在,在他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家庭的概念时,就越发能理解眼前这个伤患。   产科和外科同时开工,伤势等不了,腹中的孩子更等不了。在骨科手术进行的同时,庄林当机立断决定剖腹产——本来就是早产,再加上车祸,孩子究竟受了多大伤害,只有取出来才知道。孕夫的身体本来就弱,考虑到病人可能承受不了两种手术的巨大压力,大家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庄林也只能摒弃所有外物的干扰,现在,只要他能保住胎儿的平安,就是顺利完成任务了。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医院还在为这起连环车祸做着补救,男性产科的走廊上倒是异常平静。距离上次吃饭到现在已经快十二个小时,经历了那样一场手术,现在的庄林,仿佛被抽收干了血夜和筋骨,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很累很累。跌跌撞撞回到办公室,惊异地发现辛仲远竟然还在那里等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一刻,他所拥有的温暖,并不只是幸福而已。      辛仲远倒了杯热水塞进他手里,说:“累坏了吧,快吃点儿东西,我在楼下买了两份套餐,我的那份已经吃掉了,味道确实不错。”辛仲远对他展露的那副笑容,似乎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庄林大口喝了水,又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这个时侯能让他陪着,实在太好了。   “手术怎么样?”辛仲远一下一下揉着庄林的头发,一脸疼爱的表情。   “大人小孩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受了伤,孩子又是早产,还得继续观察。不过最让人担心的是他爱人,听说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庄林的语气很无力,即使在医院呆了好几年,面对生离死别,还总是会显得惊慌失措。      辛仲远握住他的手,无声的安慰,似乎比什么都好用。   半晌,庄林问:“你一直在这儿,悦悦怎么办?”   “放心,我给阿姨打了招呼,她今天住在咱们家。”   “那就好……”庄林叹了口气,随即凑到辛仲远怀里,轻轻抚摸他挺起的腹部,圆圆的肚子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宝宝,是他跟辛仲远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哪怕放弃一切,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要保护它的安全,因为对自己来说,它就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吗,看到那个人,我就想起了你和宝宝,想到你上次……人生中总是有很多不可抗力,我的力量也很微薄,什么都预料不到,甚至什么都做不到,我只想一直保护你和宝宝,只想让你们平安,这是我这辈子最简单的、最大的梦想。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爱着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庄林……”辛仲远收紧手臂,让他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孩子也动了起来,好像不肯错过一家三口相拥的幸福时刻。   “今天晚上,还好有你在。”庄林把脸埋在辛仲远胸口下开始起伏的地方,大概自己从今以后,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平时的生活里,辛仲远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很关心他,甚至还常常不甩他。但恐怕也只有辛仲远,才能看清他心里的想法,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不说话,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离不弃,一直等着他。   辛仲远的爱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说出口,但却那样强烈地燃烧着。      半晌,辛仲远把庄林拉起来,揉着他那张没精打采的脸,笑着说:“我最喜欢你穿白大褂的样子。”   “嗯?为什么?”庄林的眼睛突然亮了。   “很帅,也让人觉得很可靠。无所不能,好像什么人都能救活。无时无刻能给人帮助,这样的人,才是被大家所需要的吧。我跟悦悦,还有这个宝宝,”辛仲远很骄傲地拍拍自己的肚子,“也因为一直有你在,才会这么健康,这么快乐。我一向……最喜欢你了。”   庄林一怔,然后紧紧拥住辛仲远,发丝中散发出的淡淡香味,让人无比安心。他终于露出了笑容,如果这不是老天爷在骗他,就一定是对他太好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正好是周末,庄林白班,辛仲远一个人在家陪辛悦玩。呆的没意思了,他就带着孩子在附近转了转。应辛悦的强烈要求,又添置了不少玩具。   回到小区楼下,从身后缓缓开来一辆车,里面的人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人。那辆车在辛仲远跟前停下,司机探头出来,问:“先生,麻烦问一下冬闲阁在哪儿?”   这片小区很大,每一栋楼都有名字,第一次来,找不到地方是常有的事。辛仲远上前两步,正想给他指明方向,没想到鼻子突然冲进来一股强烈的气味,然后便浑身酸软,右手不得不松开了辛悦。脑中嗡嗡乱响,很想喊叫,却说不出话,身体越来越重,一直往下倒,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辛悦被人塞进了车里。那时天正阴着,几乎随时都可能下雨,周围也没有人。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有扇紧闭的铁门,墙上有个小窗户,很高,而且打不开。辛悦在他身边睡着,很庆幸他没有被绑,活动自如。也是因为对方料定他不可能逃跑。既来之则安之,他撑起沉重的身体,把辛悦抱在怀里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受伤。   “悦悦,醒一醒,听得到爸爸说话吗?快醒一醒,悦悦。”   他抱着辛悦一边拍一边叫,不久后,辛悦终于睁开眼睛,迷蒙地看了看周围,“爸爸……”   “乖,爸爸在这儿呢。”辛仲远把他抱得更紧,现在,只有自己能保护他了。   “老爹呢?这是哪儿?”辛悦终于发现了这并不是自己那个暖融融的家,害怕起来。      “别怕,”辛仲远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咱们现在跟老爹玩游戏呢,咱们俩扮演被坏人抓起来了,然后让老爹来救咱们,知不知道?”   辛悦撅着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又说:“爸爸我饿……”   辛仲远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摸了摸口袋,除了一包纸巾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他脱下外套把辛悦裹起来,问:“除了饿,有没有哪儿痛?”   见辛悦摇摇头,他又说:“那你先坐下等一会儿,爸爸给你找吃的。”      辛仲远站起来,挺着疲累的身子把周围仔细观察了一遍,可以确定,这应该是在某个仓库里,但无奈,他们根本没法出去,也没法联系外面的人。走到铁门那儿,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缩成一团的孩子,只觉得心都碎了。   他使劲儿砸着铁门,大喊:“有没有人!我醒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快来人!我们要吃东西!”   喊了好几遍,又听辛悦在后面小小声地叫:“爸爸……”   辛仲远把孩子抱住,“再等一下,等一下就有吃的了。”   “老爹什么时候来?”   辛仲远一怔,用下巴抵着孩子的脑顶,“别着急,老爹最喜欢悦悦了,很快就会来的。”既然是做人质,那么有两点是肯定的,第一,庄林会很快知道这件事,第二,他跟宝宝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铁门突然打开,一个人走进来,手上端着简单的饭菜,放在辛仲远面前。   “是你?”辛仲远一愣,眼前的人是阿义,“是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家声的人了。你有什么目的?做人质的话,我一个就够了,我希望能把孩子放了。”   阿义本来没想接话,走出几步后却突然停下,“辛先生,我只是负责送饭的。”   辛仲远明白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非自愿,“阿义,宋家声一向对你不薄,你可不可以帮我传个话给他?”看得出来,出手的人不简单,只靠庄林一个人他还不放心,但如果求助宋家声,就另当别论了。   “辛先生我说过了,我只负责送饭。”      铁门“哐”的一下又关上,但辛仲远并没有失望,只要能让他见到人,就不愁没有机会。哄着辛悦把味道实在不佳的饭菜吃了一些,自己则吃完剩下的,毕竟,腹中七个多月的宝宝不能不顾啊。   他把辛悦用自己的衣服裹好,然后贴着胸口抱着他,生怕他受凉。只可惜大着肚子干这件事实在很困难。然而境况如此,再难受他也得忍。   他一直记得庄林说过的那句话,我的梦想,就是让你和孩子平安。      一边分析着这件事的所有可能一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第二天却出了件让他意外的事,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又来了个难友,竟然是陈硕。    绑架2   铁门一开一关,陈硕像被仍麻袋一样扔了进来。辛仲远连忙上去看,发现他跟自己受到了同等待遇,现在还昏迷着。他试图叫醒他,但因为药力作用,人直到一个小时后才醒。一对难友两两相望,陈硕揉了揉又昏又痛的脑袋,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辛仲远没接话,心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   陈硕很不甘心地站在来,四处寻找出口,辛仲远叹了口气,说:“别忙了,既然能把咱们困在这儿,就绝对不会让咱们有机会逃走的。”   陈硕一愣,随即愤怒的一拳砸在墙上,真是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都让他遇上。不过这次,他再笨也能想到,一定跟宋家声有关。可他又不确定,用自己要挟宋家声,会有用吗?      “爸爸,我冷……”突然一个低低嫩嫩的声音响起,陈硕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辛仲远怀里还拱了个孩子,不用问肯定是辛悦。他气得心里问候了一遍那帮人的祖宗十八代,真是太他妈丧尽天良了,竟然连个一岁多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冷吗?爸爸把衣服脱了给你。”   外套和针织背心都已经给了孩子,现在再脱,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陈硕见状连忙走过来,挡住辛仲远,说:“来来来,穿我的穿我的,”已经入冬的天气,陈硕脱得只剩了件衬衫,用毛衣把辛悦围起来,又把外套递给辛仲远,“你穿上这个,大的小的都得顾着。”   见辛仲远想推辞,陈硕又笑着说:“我身体好着呢,一点儿事没有。大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千万别让孩子受委屈。再说了,你现在情况特殊,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庄林得多担心,快穿上吧。”      陈硕的妙语连珠让辛仲远没法推辞,穿上他的外套,两个人又一起打理蔫蔫的辛悦,正给他套衣服时,陈硕无意间碰到孩子的脖子,突然说:“哎呀,他好像在发烧。”   辛仲远一听,赶紧去摸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怪不得他喊冷。   “他妈的一群王八蛋们不是人!有种放我出去好好干一架,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欺负孩子算他妈什么本事!”陈硕气得跳脚大骂,恨不得在墙上钻几个窟窿。      辛仲远看着辛悦没精打采的样子,心如乱麻,只能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   “跟爸爸挨近点儿就不冷了,等出了汗,悦悦就不难受了啊。”辛仲远一边哄孩子一边想办法,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什么都没有,根本无计可施。   陈硕骂累了,就坐在一边不出好气。这里虽然是个封闭空间,但却很阴冷。很快他也觉得身上凉嗖嗖的,但不敢表现出来。辛悦已经病了,辛仲远还怀着孕,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啊。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没一会儿他就看见辛仲远头上往外冒冷汗,脸色也不好,眉头一直皱着。他走过去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辛仲远知道瞒不过去,点头说:“肚子有点儿疼,而且沉。”   “我帮你看看。”虽然是妇产科的,但原理总算相通嘛。看完之后,他说:“孩子让我抱着吧,你再不休息一会儿,肚子里这个也不能善罢甘休了。”   辛仲远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就把辛悦递给陈硕。可没想到陈硕刚一接,迷迷糊糊的小辛悦就不愿意了,委屈地张着双手叫:“要爸爸……‘      陈硕托着他肉肉的小屁股,咧着嘴露出笑容,说:“悦悦听话,爸爸不止要照顾你,还要照顾肚子的小弟弟,可累可累了,让爸爸休息一会儿,叔叔抱着你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辛悦不舍得扭头看了看辛仲远,辛仲远劝道:“先让叔叔抱着你玩一会儿,爸爸休息一下,很快就抱你。”辛悦撅着小嘴没说话,又把身子扭回来缩进陈硕怀里,因为发烧,他也没力气抵抗了。   辛仲远坐在墙边安抚着腹中的孩子,听着陈硕在旁边哄孩子哄得一套一套的,着实跟庄林有一拼,辛悦很快就睡了过去。为了转移疼痛,辛仲远又开始琢磨起这件事。      “如果说抓我和悦悦来,是为了威胁庄林和宋家声,那么抓你来又是为什么?”   辛仲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陈硕一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跟这位宋家声的前任说,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是宋家声的现在时吧。   “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我这人就是倒霉吧。”   辛仲远心里有些奇怪,突然想到宋家声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庄林说他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情况。难道是……辛仲远不由得把陈硕多看了几眼,他不是直的吗?当然,就算是直的也不能排除那种可能。这么一想,他有点儿后悔刚才说那样的话了,只是事情真的那么凑巧么?      “我怀疑,他们现在已经互相对峙上了。”   “嗯?”   “一定是有人想从宋家声手里得到什么东西,前面那些方法搞不定,就出这种下流招数。”   “那你说他会怎么做呢?”陈硕不知道,当他被逼的时候,究竟什么更重要。   “他?”辛仲远顿了顿,“我想他一定在找双赢的办法,既不想让我们出事,更不想交出那些重要的东西。毕竟,那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其实比起宋家声,我更担心庄林,他那个人,突然遇到这种事,估计很难冷静下来。”   “嗯。”陈硕点了点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想宋家声为了他作出牺牲,必要的时候,他甚至愿意选择玉石俱焚。还有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如今也是他要保护的对象。      阿义中午来送饭的时候,被辛仲远叫住了。他似乎很不愿面对辛仲远,每次都想着送了饭就赶紧溜走。大概也是因为被逼做了这种事,心里过意不去吧。   “阿义,有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孩子现在发烧了,请你买点儿退烧药来。我想这件事即使是指使你的人也不会反对吧,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应该保证人质的平安,不是吗?”   阿义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缩在陈硕怀里的孩子,说:“好,我尽量。”   辛仲远顿时心里宽慰了不少,“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阿义身体僵了一下,正要出门,陈硕又叫住他,“再买一盒孕通片,男士用的。”   阿义只是点点头,离开时,两只拳头攥的很紧。      正如辛仲远所说,庄林发现他和宝宝失踪了的时候,确实要急疯了。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这种情况下,报警不是好方法,所以他把事情告诉了父亲,希望调动他的关系帮忙找,自己也私下活动。然后就通知了宋家声,然而宋家声的答复,却让他吃了一惊。   对方是在犹豫了一阵以后才对他说了这样的话:“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经过这一个月,我已经查到了对我出手的那个人是谁,可是没想到我正准备干掉他的时候,却让他给跑了。然后他就绑架了辛仲远和孩子来威胁我。他要的东西我不可能给他,所以现在只能僵持着。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们关在哪儿,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在查。这件事也不宜惊动太多人,所以我希望你让你那边的人停止吧,有我一个就够了。”      听到宋家声淡然的语气,庄林火了,“你一个人查?你一个人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这期间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要跟那个人斗法,能不能别把仲远和宝宝扯进去,你是不在乎他们,但是我很在乎你知不知道!”   听完庄林的大吼,宋家声沉默了两秒,严肃地说:“庄林,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里担心的人不止你一个,被绑的也不只是辛仲远和孩子,还有陈硕。他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跟那个人已经谈过了,他给我十天,在这十天内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们,绝对绝对不能动作太大。虽说一般情况下人质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个人已经失了一局,我不敢保证,如果惹急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庄林沉默了,他只是一味的着急,就把什么都忘记了。紧要关头,他不如宋家声冷静,也不如宋家声分析的到位,如果辛仲远知道了,一定会失望吧。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保护他跟宝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是真能帮到辛仲远和宝宝的。   “好,我按你说的做。但我希望无论有什么发现和进展,你都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   宋家声轻笑两声,说:“那是自然。虽然那个人针对的是我,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已经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战斗了。”      庄林一愣,什么时候,他跟这个以往很厌恶很敌对甚至是憎恨的人,也可以成为共同战斗的盟友了呢?不过宋家声说的很对,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无论是辛仲远、宝宝,还是陈硕,他都不允许他们受一点点伤害。   跟庄林达成了一致后,宋家声的秘密搜查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只是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然后,他意外的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已经成为叛徒的阿义打来的。   “大少爷,我是阿义,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对峙和揭秘   阿义的电话对宋家声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最后的牌就是扣在手中的人质。现在知道了关押人质的地方,不愁斗不过他。自从宋家声出事后,阿义就一直处于良心的谴责和斗争中。那个人用他的父母和老婆威胁他,除了听从对方,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可他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宋家声做事,能有今天,全靠了宋家声。他虽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可知恩图报这一点他懂,忘恩负义的事只要做了一次,那就是该下地狱的。   让他意外的是,宋家声并没有因为他的背叛找他麻烦,他很感激。特别是看到辛仲远被绑架以后,连那么小的无辜孩子都要受连累,他实在是没办法继续为虎作伥了。希望老天爷看在自己知道悔改的份上,有什么报应都只报在自己身上,保佑家人平安无事。      宋家声向阿义保证,他一定会派人保证他家人的安全,与此同时,联络了庄林和自己手下的人,详细制定了救人计划后,便火速地赶去了。   地点是宋氏曾经的一个仓库,现在废弃了。他把手下的人布置在周围一个较大的范围内,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对方也及时做出了反应,绑着辛仲远和陈硕出来了,几个帮手也安排在周围。   宋家声看了看辛仲远跟陈硕的状态,虽然都很狼狈,但并没有受伤。他仍旧做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说:“自从我查到是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完了,就算现在手下还留着几个残兵败将,也一点儿用都没有。我想,他们现在已经被我的人干掉了。”      “是吗?我不在乎。只要这两个人还在我手上,你就只能任我摆布。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好哥哥?”宋家鸣笑得一脸无害,就像平时一样。   “哎……”宋家声长叹一口气,“既然你还把我叫哥哥,我就免不了要说教一番。”   “我不想听,说教对我没用。我的态度就是,把宋氏给我,否则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宋家声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原来你让我退出,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不在乎那些东西,你要,我便给你。作为哥哥,把好东西让给弟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你大概已经不是我弟弟了,所以我也没办法履行一个兄长的责任。”顿了顿,他脸上露出些失望的神色,似乎真的在惋惜,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劝对方回头,“家鸣,宋氏本来就是你的,何必做这种事呢?”   “哼……”宋家鸣冷笑道,“好东西我一向不喜欢跟人分享。很遗憾啊,如果我再有多一个月的时间,它就不姓宋了……”   宋家声一愣,这才意识到宋家鸣的真正目的,不仅是要得到宋氏,更要改朝换代。可想而知,此前把执行总裁的位子交给他,是多么可怕的事。私生子,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家鸣,我真佩服你,把一个乖巧没心机的弟弟扮演二十多年。”   “我也很佩服你啊,相信一个人相信了二十多年,竟然可以在一瞬间怀疑上他,还能这么快就找到证据,我一直以为,我的好哥哥是个容易被骗的傻瓜呢。”   “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太狂太轻敌,也太心急了。殊不知一心急就会出错,要不是因为上次在酒店发生的那件事,我根本不可能怀疑到你。”   “是啊,我还是太不了解你了,我以为你一看到辛仲远那副样子,会立刻化为虎狼呢。”      “家鸣,你太年轻了,有些事,你不懂。”说到这里,宋家声有意无意地看了辛仲远一眼,“仲远那天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接着我便想到了以前的事,手法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说,几年前让我跟仲远产生误会的人,跟这次害我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而在我周围存在这种动机,并且有可能实施那种催眠术的人实在不多。之所以我当时查不到谁嫌疑,就是因为对仲远频繁催眠的那段时间,你在国外,看似有不在场证据,但换个角度想,嫌疑也是最大的。”   “既然这对你来说这是个历史使命,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在你出国之前,就已经对仲远实施了催眠术。这种催眠术不唤醒的时候就跟正常人一样,一旦唤醒,就会失去意识,按照施术人的吩咐去做。而你一直是进行电话操控的,每次做完之后,还会吩咐他把电话记录都删掉,是不是?那次在酒店,应该是我曾经给他吃过其他的药,提前了他恢复意识的时间,没错吧?”      “哼,福尔摩斯啊……”宋家鸣一点儿不紧张,“不瞒你说,其实没你想的这么复杂,这就类似于电脑程序,只要在第一次做好任务计划,到了时间就会自动启动。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辛仲远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的场面。”   “那些人都是你找来的吧?”   “当然了,不过那种人真的很好找,既有钱拿,又可以享受美色,何乐而不为呢。”      “等等!”宋家声和宋家鸣两兄弟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辛仲远突然插话进来。发现幕后主谋是宋家鸣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曾经被人控制,做过那样不堪的事。脑中嗡嗡乱响,声音也在发抖,“宋家鸣我有话问你,我跟那些人真的,真的…….做过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没法面对自己,更没法面对庄林。   “你觉得呢?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么?”   “回答我!”辛仲远怒吼着,他绝对绝对,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   宋家鸣耸了耸肩,“看来你很在意呢,不愧是我哥曾经看上的男人。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跟你也没什么大仇,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当时看你实在可怜,不忍心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污了我大嫂的身子,所以吩咐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就好,没有来真的。”   “是,是这样吗……”辛仲远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头晕晕的,高挺的肚子坠得人难受,可惜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只能努力保持着这种吃力的姿势。   不知道庄林……现在在哪里。      “当然,除了最后一次不在计划之内,是我心血来潮想让好哥哥尝尝鲜,然后死得更快,没想到倒失算了。”宋家鸣看了看左边的陈硕,“说不定换个人,你就抵挡不住了。”   宋家声笑道:“色令智昏是没错,但你太低估了我。”正了正脸色,他继续说:“这些年你结交了不少朋友,各行各业都有,律师、商人,连懂得这种高端催眠术的人都有。不仅如此,你还在美国偷偷入股了一家公司,做得有声有色,暗地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万国的宁总,大概就是被你用金钱收买、加上事成之后的承诺搞定的吧,再不然,就是用同样的下流手段逼人就范。还有其他几个在我手下做砸的单子,你也都是这么干的吧。”   “不错,”宋家鸣点点若,“但我还是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其实我当时怀疑了很多人,你只是其中一个。但从那次升你为执行总裁的事中,我看出了破绽。记得你刚回来时跟我说过你对文学和语言学很感兴趣,还想去当老师。让你进公司的时候你也推三阻四,可这次说要当执行总裁,竟然一口就答应了,是想了太久,得意忘形了吧?”   “你问我认不认识心理学的专家,也是故意试探我?”   “是,我想看你的反应,不过你表现的很棒,除了一点。如果你真的为我跟辛仲远着想,听到有这种可能,应该很兴奋,然后立刻想办法帮我们澄清误会。可是你呢,却表现的很惊讶,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后来也没有给我任何反馈信息,这些跟你平时的反应都不一样。再者就是,一个好到找不出任何破绽任何缺点的人,不是千百年难遇的圣人,就是隐藏了巨大的阴谋。”顿了顿,宋家声继续说:“对了,你帮着他们跟我打官司,看起来是大义灭亲公事公办,其实也是想搞臭我的名声吧?这么一想,曾经针对我的很多事,都有可能是你搞的鬼了。”      “真不赖真不赖,”宋家鸣轻笑道,“哥哥你比以前那个花花公子成长了不少嘛!”   “说实话,你的计划很天衣无缝,再加上我一直这么信任你,想要防住你,实在太困难了。你可以很轻易地搞垮我,却不能低估了爸爸的实力。”   “爸爸?我从来没把他当成过我爸爸,我只要一想起我妈妈受过的苦,只要一想起你妈妈对待我妈妈的行径,还有她像看垃圾一样看我的眼神,你对我那些微薄的好意,就荡然无存了。我无法接受用生母一辈子的痛苦,换取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家庭。那种光鲜亮丽我要不起,更不想要!你以为我妈妈很爱你爸吗?不是的,她是被逼的,你那个混蛋老爸有钱就可以让女人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那么我……也理应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家鸣,你失败了。”   “是吗?哥哥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那么你来告诉我,这两个人,还有处在定时炸弹旁边的那个孩子,以及他肚子里的这个,你是想让他们死,还是活?” 生死   宋家声一怔,只见宋家鸣从裤兜里掏出两把手枪,抵在了辛仲远和陈说的后脑上。“哥哥,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射击也很棒。为了对付你们,我几乎成了全才了。”宋家鸣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丝毫看不出恶意。而就是这样的笑,轻易地骗过了所有人。      “家鸣,你冷静一点儿,”辛仲远突然说,脑后的寒意越来越重,然而他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孤零零一个被留在仓库里辛悦,“家鸣,老一辈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无论谁对谁错,那些怨恨都不应该带到现在。我想宋伯父他也一定很后悔,难道他这些年来对你的好你都感觉不到么?还有宋家声,你们的兄弟之情不是假的……”   “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说得天花乱坠,我的仇恨,是不会有人理解的。”   “何来仇恨?还不都是你强加给自己的吗?人如果把一辈子用来报仇,就太失败了。我想你的母亲也不会同意你用这种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家鸣,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我也不想你变成这样,回头是岸,赶紧收手吧,大家不会怪你的。”      “那我问你,在宋家声误会你的时候,害你流产的时候,污蔑你打压你的时候,你恨他吗?”   “……”   宋家鸣轻笑着说:“回答不了了吧,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都能成为死对头,更何况我从小就把他们当作了一生的仇人。”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一点儿也不恨,所以等你冷静下来的时候,说不定也就……”   “我没你那么大方,我冷静过无数次,也试图说服过自己无数次,可是没有用。我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报复。废话少说,”宋家鸣看向宋家声,“哥哥,给我一句准话,你想让这两个人怎么样?”      宋家声沉默了一阵,答道:“辛仲远虽然曾经是我的人,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的孩子也不是我的;至于陈硕,不过是见过几次的交情,你认为他能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   “哥哥你上次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你很清楚,上次我是在试探你,那些话怎么能当真。”   “是吗?”宋家鸣的语气带着微冷的嘲笑,“用这种骗小孩的把戏对付我,实在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既然不肯承认,那么我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两个人对你究竟有多重要吧,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承受这个风险,你说我……先敲开哪个人的头比较好呢?”      被宋家鸣逼到绝境,宋家声无奈地苦笑,说:“你应该很清楚,即使你真的杀了他们,我也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否则,也就不会出现这一幕了。”   宋家鸣愣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复又笑道:“果然是姓宋的,很绝情呢……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接受失败了。不过困兽犹斗,我会让你这一辈子都背负着自责和悔恨而活,我要让你失去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手持双枪,宋家鸣的动作依然很灵活,看得出来,是经过了长期专业的训练。      宋家声此时显得有点儿慌,疾走几步上前劝道:“家鸣,一定要这样吗?我说过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他们都是无辜的,放了他们我们兄弟两个解决自己的问题不好吗?我不明白,你真的这么恨这个家这么恨我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打架的事情?那些高年级的人把我们俩打得鼻青脸肿,你却始终跟我站在一起,我让你跑你都不跑。我绝对绝对不相信,那个时侯你是恨着我的……家鸣,你脑子聪明性格又乖,无论做什么都比我优秀,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弟,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直到现在我都没想过要放弃你,别再坚持了,放下枪跟我回去!我妈只是在跟爸爸生气而已,这些年她早忘了,只是放不下面子,她从来没有不接纳你,跟我回去吧家鸣,因为全家所有人都是爱着你的!”      宋家声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着,最后的时刻,不能讲理,就只能用感情试图融化内心如坚冰一样的弟弟。宋家鸣也不复刚才的冷静,似乎是被说得有些动摇,而面上却一直坚持着,握紧手中的枪,吼道:“你不要走过来!否则他们两个就都没命了……啊!”   宋家鸣一声惊呼,身体突然被人一扑,持枪的双手被驾高,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对方的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膝盖顶在小腹上,都是死穴,一下就让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宋家声的人从周围涌上来,事情……已经临近结束。      然而不巧的是,那个人冲过来扑住宋家鸣的时候用力过猛,辛仲远也连带着被撞倒。由于手被绑着,事情又很突然,来不及防备,摔倒时肚子就硬生生地磕在地上。骤然袭来的闷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现在的状态,即使爬起来也成了难事。   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看看罪魁祸首,他吃惊地发现,首先制住宋家鸣的那个人,竟然是庄林。      “你怎么样?摔着肚子了是不是?”此时宋家声已经跑过来抱住了他,解开绑绳后关切地询问着,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受了几天的罪,又这么一摔,怀孕近八个月的身体确实有些受不住了,辛仲远也没急着起来,靠在宋家声身上,抚着肚子暗暗忍耐,只可惜疼痛却有增无减。   “呃……”即使他再不愿把自己的不适和脆弱展现出来也没办法了,手掌吓得衣服被他揪成一团,咬牙说道:“不行……肚子,疼得厉害……”      事情惊险搞定,宋家声抹了把汗,叫道:“庄林快过来,他肚子疼得厉害!”   把宋家鸣交给宋家声的人,庄林连忙从人堆里爬起来,过来接替了宋家声的位置,二话不说抱起辛仲远就要往医院赶。   “庄林别急,悦悦还在里面!”辛仲远拉住他,刚刚宋家鸣说,里面有定时炸弹的……   “你们先去医院,我去找孩子!不会有事的!”宋家声吩咐道,转身跑进那排仓库中。宋家鸣说的话他也记得,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心竟比刚才跳得还厉害,担心那个孩子,竟然胜过了之前担心辛仲远和陈硕。好像这孩子哪怕有一点点损伤,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彻底失败的宋家鸣苦笑着看着他哥哥跑远的背影,眼睛有些湿润,原来刚才他说的那些让他很感动甚至已经动摇了的话,只是为了麻痹他而已,还以为,他是真心的呢……   二十年前,五岁的他灰头土脸地来到宋家,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他用冷漠的眼神对着所有人。直到一个晚上,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小男孩偷偷跑进他的屋子,笑着说:“家鸣家鸣,这是我今天劳技课做的飞船模型,咱们一起玩吧”。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对那栋房子里的人展露笑容,以后就一直笑着过了二十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也分不清了…… 劫后   宋家声很快就在这片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辛悦——孩子的震天的哭声给他做了最好的指引。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如此响亮的哭声,至少证明孩子平安无事。辛悦坐在仓库角落里,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看见突然进来个陌生人,吓得身体抽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哭得更厉害,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似的。   宋家声不敢大意,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实有个小型的类似定时炸弹的东西,但是没有启动。他抱起孩子正准备出去,只见辛悦小鼻子一吸一吸的,飞扑入宋家声怀里,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委屈地叫道:“爸爸……”   宋家声一怔,不知道这句“爸爸”是在叫他还是在叫辛仲远,可总感觉怪怪的,更有几许暖意渗进了心里。他早就觉得这孩子长得跟自己小时候差不多,如今又解开了他跟辛仲远之间的误会,那么这个孩子其实很可能就是…….      赶紧抱着辛悦赶去了庄林的医院。看孩子面黄肌瘦的,交给门诊检查,说是发烧还没好利索,安排挂吊瓶。将近两个小时的吊针打完,辛悦躲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才又去找庄林。   原本有流产的危险,经过急救,辛仲远也没什么事了。去到病房的时候,他正在跟庄林说话,看见辛悦平安无事回来,更是喜不自胜。宋家声说他已经给孩子看过病打过吊针,辛仲远怔了怔,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宋家声叹道:“其实应该感谢的,是家鸣。”   辛仲远跟庄林都不明白,宋家声接着说:“我问过我手下那个会拆弹的人,他说放在孩子旁边的那颗定时炸弹是远程控制的,启动设备应该就在家鸣手里,而且,整个仓库里还有数十个这样的炸弹。换句话说,如果他真想要我们的命,只要轻轻按个按钮,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病房里一片静默,辛仲远低下头,脸色也不好看,半晌才说:“正如他所说,他一个人背着这份仇恨生活的痛苦,是我们都无法理解的。我也坚信,他并不是个坏人。”      “是我不好,一直以为我哪怕不是个好情人好老公,至少是个好哥哥,谁知道,我却是最不称职的哥哥。他心里面藏了那么多事,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   听了这句话,辛仲远有些尴尬,抬眼看看庄林,似乎没什么不妥。想要故意岔开话题,他便嗔怪道:“庄林,我还没说你,以后不许逞这种能了,他手上拿着枪,万一有意外怎么办?”   庄林自信地笑道:“这个计划我们设计了很久,万无一失的。你老公我曾经也练过好几年空手道跆拳道,这点儿小事不在话下,更何况这种事……我不会让它有下次了。”   正如宋家鸣的痛苦没人能理解,失去辛仲远的那种恐惧,也不会有其他人懂。      就在他俩的对话向着打情骂俏的趋势发展的时候,宋家声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慌张地问道:“陈硕呢?!他怎么不见了?”天知道刚才忙乱了半天,怎么就单单把他给忘了?   庄林跟辛仲远也是才想起来,面面相觑,光顾着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竟然让陈硕落单了。   “他……”庄林努力回想在仓库救人的场面,“他肯定是先走了,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宋家声没接话,心里却说,我知道他不会有危险,可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拿出电话刚要打,又一想,宋家鸣绑架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的通信工具都毁了,现在他哪儿还有什么电话啊!想到这里,宋家声撂下一句“我先走了有事儿再联系”就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   辛仲远看他如此激动的模样,又想起宋家鸣抓陈硕的原因,以及对峙时说的那些话,有些一直在怀疑的事情,似乎已经得到证明了。      宋家声马不停蹄地赶到陈硕家,按了很久的门铃,就在他几乎决定破门而入的时候,对方才不紧不慢地来开了。但是只开了里面的木门,两人之间,尚有一道防盗门相隔。防盗门上有一块栅栏式的镂空,正好可以看见人头。宋家声努力把视线延展,看陈硕头发湿着还穿着睡衣,应该是刚刚洗完澡。不过凭空多了个障碍,实在让宋大少爷十分不满。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宋家声没好气地问。   “不好意思,我很累了想休息,你也一定有很多事要做,没有重要的事,还是请回吧。”   宋家声被他的冷漠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砸碎防盗门,“我好歹也拼了命的去救你啊喂!对着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做,也太过河拆桥了吧!”      “你别忘了,我也是因为你才受的这种无妄之灾。连你也说了,我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交情,我没有必要为你的家族恩怨买单,我这人倒霉透顶,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宋家声一愣,很快抓住了重点,“原来你是为那句话生气?我的天……”他无奈地敲了敲脑袋,“我是为了不让他伤害你故意那么说的啊,这么简单你不懂吗?再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是在气我今天没有第一时间顾着你是不是?我承认,这是我不对,可是你看当时那个情况,辛仲远突然肚子疼,孩子又在仓库里不知死活,我只有两只手你让我   “好了好了,我最怕你往这上面扯了!”陈硕连忙打断他,“我没有为这个生气,他当时情况危险,你关心他是应该的,要是我也会那么做。再说了,我根本没必要……为那个生气。”      “你……什么意思?”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懂?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也不喜欢你;就算我喜欢你,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的家庭背景让我望而生畏,辛仲远都搞不定,更别说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了,而且跟你在一起太危险,我运气不好又胆小,我担不起。”   “没有关系!我保证,我们在一起之后就搬出去住,绝对不让你承受一点儿家庭压力,我爸爸妈妈也不再管我的私事了;至于安全问题,你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我……”   “打住打住!你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说了最不可能的结果而已,首先一条就是,我不喜欢男人!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再逼我了!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着想么?你为我着想过么?看见你我很烦呐,请你别再缠着我了可以吗!”      把心里的怨气一气儿吼完,陈硕大力摔上门,将那家伙坚决拒之门外。宋家声愣了半天,才一点点咀嚼起陈硕话里的意思。想想从前,他一直都是傻傻弱弱的,从来没跟自己发过脾气,这回,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   看看时间,公司和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耽误不得,可又舍不得这么快离开。犹豫半晌,他靠在门上,淡淡地笑着,好像里面的人能看见能听到一样,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希望下次找你的时候,不要再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不要不让我进门。”      陈硕现在的心情有点儿难以简单概括。实话说,在仓库的时候,看到庄林和宋家声都是毫不犹豫的冲向辛仲远,顿时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被人关心,不被人重视,可那些自卑还没真正出现的时候,就被他刻意压下去了。这几天跟辛仲远关在一起,他是什么状况自己最清楚不过,肚子里有一个,还得照顾另一个,很辛苦很不容易,大家自然应该先关心他。他并不小心眼儿,更不可能有什么不满,只是突然有点儿失落罢了。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家声。可以说,这一次他重新认识了宋家声这个人,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从容,把理智与情感分得那么清楚,尤其是他说“即使你真的杀了他们,我也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陈硕知道,那是实话。在他心里,感情只是一部分,有很多外在的东西是可以与之放在同一杆秤上来衡量,并且是明显比感情更重要的。   他无论做人做事,都太理智太强大,甚至是万能,让人望而生畏,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又何必去趟那个浑水呢?至于爱与不爱,更是无从谈起。   自己至多只能做他茶余饭后闲谈的一个朋友,想要走近他全部的生活,根本不可能,压力太大,他做不到。刚才说了那些话,现在,真的痛快了好多。有时间的话,还是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吧。      宋家鸣被关在宋家的一间屋子里,等待着最后的审判。等了很久很久,宋家声才姗姗来迟。   他有些意外,笑说:“是你?我还以为那老家伙会准备辣椒水老虎凳好好对付我呢。”   “家鸣,爸爸现在也很后悔。”   “后悔他看错了人,差点儿把宋氏给卖了?”   “他是后悔一直没有好好关心过你。”宋家声在他对面坐下,就像平时聊天一样,“家鸣,别再故意坚持了,我知道,最后那一刻,你已经回心转意了。”      宋家鸣笑而不语,宋家声又说:“爸爸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跟这个家断绝关系,然后去美国,那里……还有人等着我。”   “好,我帮你安排。”   “你不怕我再骗你?”   宋家声一笑,“我信你。”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姓什么叫什么,你都是我的弟弟,一辈子的。    曾经是爱人   宋家声前所未有地忙了起来,无论宋家鸣做过些什么,这都是家事,无需外界介入,必须由宋家亲自解决,并要把影响减到最小。给宋家鸣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安全送到美国后,宋家声这才感到了真正的放松——这是这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从今以后,他要重整旗鼓改头换面,改掉以前的吊儿郎当,偌大一个宋氏,可以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一家主营特色火锅的酒店包厢里,曾经的一对爱人对坐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桌两边,周围的居家布置,给寒冷的冬日添了不少温暖。   室内温度高,两人都脱了外套,辛仲远上身穿着衬衫和羊毛衫,□是休闲裤,坐在设计低矮的长凳上,鼓起的肚子显得更加圆隆。而正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皮肤比以往显得更加白皙红润,更细腻了不少,微微颔首的模样,让宋家声看得有些失神。   整个包厢只听见滚烫热汤发出的“咕咕”声,像是在考验两个人保持沉默的耐心。      半晌,为了打破尴尬气氛,宋家声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那次在医院调理了几天,各方面都很正常。”   “庄林跟孩子也都好吧?”   “嗯,都好。”辛仲远点点头,对于跟宋家声进行这种表面的寒暄,他还有些不适应。      又过了一会儿,宋家声夹了些菜在辛仲远碗里,说:“我们有很久都没来过这里了吧,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火锅,上学那会儿,还总说要吃到一次吃饱三天不饿的程度。”   辛仲远笑了,“是啊,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有些事,我们选择了刻意遗忘,或者不愿想起,其实静下心来就会发现,任何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顿了顿,宋家声突然又说:“对不起。”   辛仲远有些意外,“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想想家鸣对我做的这些事,即使他真的害了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唯一遗憾的就是你,因为我的冲动和失误,导致我们到了今天这一步,而你又因为我的缘故被牵连,几年来受了这么多委屈,其实一直都是在替我还债,很对不起你。”   “说不定真的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你的,所以现在来还债。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我们俩的缘分,大概也只有那几年吧。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我们都成长了,要知道,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哎……”宋家声长叹一声,晃了晃杯子里的白酒,很高的度数,他一向是这样,喝酒从不讲情调,什么烈喝什么。“被蒙蔽了双眼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回过神来的时候,当年对你怦然心动、无论如何都想要拥有的感觉,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听到宋家声破天荒的后悔和惋惜,辛仲远有些犹豫,但还是笑着说了心里话,“其实我也是一样,毕竟初恋是最难忘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热情以后再也不会有。可是……那种热情太强烈,太刺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反而不适合现在的我们。我更需要的,是庄林给我的那种平静如水、但很安心的感觉。跟他在一起,仿佛一辈子都有了着落。”   看着辛仲远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宋家声说:“你这是在拒绝我还是炫耀自己?”   辛仲远一愣,随即笑道:“无论是拒绝还是炫耀都没有必要吧?据我所知,你也有了值得为其付出一生的人,大家彼此彼此。”      宋家声颇为意外,但辛仲远一向心思缜密,能猜到这一步也不奇怪,“可我现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他根本不领情,又不敢来硬的,弄得我很没办法。”   “这么小心翼翼,果然是被你放进心里的人。要知道,好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你要珍惜啊。以前的脾气也要改改了,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宋家声无奈地笑道:“你还不是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哪怕是庄林哪那种好脾气,时间长了恐怕也会受不了。”      辛仲远垂下头,“原来我们都有这么多缺点……啊对了,”辛仲远突然变得很兴奋,“不如让庄林帮你问问,旁敲侧击一下,总比你一个人努力要好得多吧。”   “他?”宋家声似乎有些不屑,“他对我应该还存着不少戒心,只要不故意破坏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你倒是很奇怪,怎么突然想要帮我?你一向不爱管闲事的。”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幸福,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得到。”   宋家声沉默了一阵,然后很认真地说:“谢谢,我会努力争取的。”      美食在前,气氛和乐融融,又难得能聊一聊心里话,看来,他们做好朋友,确实要比做情人合适。宋家声说:“其实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有没有兴趣来宋氏工作?”   辛仲远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宋家声摇摇头,商场上的精明气质开始一点点回复,“不是突然,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你也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在万国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发展空间了。万国又是只做地产的,最近也受了一定的冲击,这样的一家小公司,还有必要呆下去么?”   辛仲远苦笑,“在你眼里,所有公司都是小公司。”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宋家声一点儿也不谦虚,继续游说,“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只有在一个更大更开阔的平台上,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这个吗?是凤凰,就一定不甘于呆在鸡窝里。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来宋氏,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障碍限制你。说实话,我这么做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我需要一个既有能力,又能让自己的信任的人。”   辛仲远沉默了,宋家声说的都对,能进宋氏这样的企业,条件又如此丰厚,任何人都不会有不满,当年之所以拒绝,也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现在这些因素都不存在了,那么……      “总裁先生,我能否先听听你准备给我什么样的职位?”   听到这话,宋家声很高兴,说:“我倒想让你做我的助理,不过庄林恐怕不会答应吧。”   辛仲远一愣,宋家声忙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觉得,你在海外部发展的话前景最好,但似乎并不适合现在的你。”   辛仲远点点头,“没错,我必须得在这个城市工作。现在我有些理解为什么一些公司会在女员工的合同里加上几年内不许恋爱不许结婚的霸王条款了,如今就连男员工也靠不住了啊。”   “不是男员工靠不住,而是你对庄林的心太重了,他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存在。我敢说,如果是以前还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想都不想就跑了。”   辛仲远喃喃道:“我有那么坏么……”      “职位的事情你放心,我会首先考虑你的要求。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尽快辞职吧,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就可以上班了。”   “这么着急吗?其实我还是得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我说的没错吧,他对你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你的意料了。”   辛仲远无语,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尽快吧,我等你消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孰轻孰重,你应该很清楚。”   “我明白,这么好的机会,我会努力抓住的。”      二人消除了心魔,眼见策反又搞定了大半,宋家声心情大好,招呼着辛仲远吃吃喝喝,很快,饭局就临近尾声。而此时宋家声藏在心里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疑问,就要浮出水面了。   “辛悦,他就是我的孩子,对不对?那天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了,还叫爸爸……”   辛仲远一愣,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放下筷子,他点头说:“没错,他是你的孩子。不好意思一直骗了你,过一阵子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会让他认你。”   “是,是吗?哈哈哈……”宋家声突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挠了挠头,“其实不怪你,都是我以前太混蛋了嘛……突然知道自己当了爸爸,真是,真是很高兴嘿嘿!”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在辛仲远面前打开,说:“这个水晶手镯,据说有益身体健康,还可以转运,算是我送给孩子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收下。”   辛仲远看他硬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这才明白,原来他早有预谋。      末了,宋家声又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让我再抱抱你?”   辛仲远一愣,考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宋家声走到他身边坐下,从侧面将人揽进怀里,头搁在他脖子上不断地蹭,口中喃喃自语:“最喜欢的,就是你身上这种让人安心的味道,只可惜,再也不属于我了……”   辛仲远郁卒,现在他身上,恐怕只有火锅的味道吧……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辛仲远想起那个纵使屁颠儿屁颠儿围着他转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的人,嘴角不经意地弯起,“当然了……你也是一样。”      宋家声以辛仲远身体不方便为由坚持要送他回家,辛仲远拒绝不了,只好答应。毕竟吃得很饱,又大着肚子,开车回去也很煎熬。他坐在后座,看着宋家声开车的背影,加上周围闪过的城市中色斑斑斓的灯光,仿佛回到了曾经与他相爱的日日夜夜。无数次坐过他的车,无数次看过他的背影,接受他的拥抱,从今以后,那留在记忆深处的一切,才是真的结束了。 情趣神马的都是浮云   辛仲远进家门的时候,庄林刚把辛悦哄睡着,正在收拾晚饭后的残局。下午下班辛仲远一条短信过来,“我晚饭约了人,你跟悦悦先吃”,简单明快的就没了影踪。但除了告知他晚上不回来吃饭外,没有任何有效信息,尤其是约了谁这个重要的问题。不知怎么的,庄林心里一直颇感不快。   于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第一时间到他身边,贴心地为他取下围巾脱下外套,再跟肚子里的宝宝打个长长的招呼,而是勤劳地在厨房洗碗,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辛仲远在卫生间洗了手,回屋换了居家服,等双手回暖了,逗了逗睡得香甜的辛悦,然后便撑着腰走出来,绕到庄林身后,随口说道:“今晚吃的什么?”      庄林正在擦台子,手却猛地停下,十分警觉地问:“你晚上跟谁吃饭去了?”   辛仲远一愣,“怎么了?”   庄林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身上古龙水太浓了,根本不是平时的味道。”   辛仲远一想也是,宋家声一向张扬,古龙水都选得很浓烈,而且是很好的牌子,共处一室那么久,又被他抱过,味道混过来也不足为奇。不过庄林这个类似捉奸表现,实在是很好笑。   “跟宋家声一起,怎么了?”   庄林心里堵得慌,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努力克制住情绪,他说:“就你们两个?”   辛仲远“嗯”了一声。   庄林十分阴谋论地问:“他突然约你吃饭是什么意思?”      辛仲远靠在冰箱上,一手托着沉隆的腰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说:“他想跟我复合。”   庄林猛地瞪大眼睛,面对辛仲远如此坦白,脑子有点儿乱,“你……胡说什么呢?”   “你看我像是胡说么?他知道悦悦是他的孩子。而且他现在找我,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   “那你怎么说的?”   “你觉得呢?”   辛仲远的话意味不明,庄林辩不明真假,越来越觉得跟不上,“我怎么会知道……”   “我说我考虑考虑。”   看着庄林穿个围裙傻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的样子,辛仲远暗暗发笑,心说他也太好骗了吧。   “你是耍我的,对不对?”庄林上前一步,扣住辛仲远的肩,严肃地问,“赶紧跟我说实话!”      “我曾经很爱他,你是知道的吧?”辛仲远突然反问,弄得庄林摸不着头脑,“后来之所以不爱,是因为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他对我也还很眷恋,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孩子的羁绊,为什么没有复合的可能?”   “辛仲远,你这家伙……”庄林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指节按在辛仲远的肩头,带着轻微的颤抖。辛仲远突然有些担心,这个玩笑,似乎开大了。   庄林气得转身而去,坐在客厅沙发上生闷气,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发泄出来:“你没事儿不要开这种无聊玩笑行吗?逗我就那么好玩?我现在生气了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辛仲远确实有些惭愧,不过他也没料到,庄林居然这么经不起吓。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脸,说:“真的生气了?谁让你一直臭着脸,我跟他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你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我很在意。毕竟你跟他曾经……”   “那你是不是要我把薛子尧的事拿出来说你才满意?”   被戳中死穴,庄林不忿地闭上嘴,又问:“他到底找你干什么?”   “他想让我去宋氏工作……”   “什么?!这怎么行?”庄林夸张的反应,把辛仲远后面那句“我也有这个意愿”给生生堵了回去。不过很快庄林就发现了,问:“你也想去是不是?”   承受着庄林那被伤害了的表情,辛仲远点点头。      “那……那你去吧。”   辛仲远大吃了一惊,本来准备好的一大堆理由和说辞,竟然全都用不上了?!真的这么轻易就搞定了?!这种感觉,就像跟店主砍价时,你刚说了一句“我出XX元”,店主立马就同意了的那种无措——不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的胜利,总觉得是自己吃了亏。   “你真的……同意了?”辛仲远不确定地问。   庄林艰难地点点头,“这是你的决定,我应该支持。就像你能忍受我给男人接生一样。”   辛仲远心里大大地喊冤,我从来就没有忍受不了过好不好?   “但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很不情愿的对吧?”      “那当然了,”庄林回答得理直气壮,“把你放在那头披着羊皮的狼的势力范围内我怎么能放心!”   试想了一下宋家声披着一层狼皮再披上一层羊皮的模样,辛仲远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庄林问。   “没什么,既然你同意了,那我这几天就准备辞职,然后在家安心养胎,正中你下怀。”   “……随你。”庄林垂着头,有些委屈,他还以为辛仲远会因为他的不愿而放弃。   “答应我,只是工作,不许出现任何办公室恋情之类的意外;跟他的私人约会最好不要赴约,公事就公办,最好别扯上什么交集。否则我会让宋家声那混蛋不得安宁生无可恋!”   宋家声真是个混蛋,难得他们曾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亲密战友,这么快就在背后给他温柔的一刀,不动声色地就抢走了他的亲亲老婆。      “行了,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不信任我。但就算你不信我,你也应该相信他,他现在已经有喜欢都人了,当然不会再跟我有瓜葛。”   “哼,真是改不了风流本性,这么快就又爱上别人。”庄林愤愤地说。   “但我似乎比他还要快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让庄林意识到他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被他看上的那个,真是倒霉。”   “是啊,”辛仲远表示同意,“陈硕也总说他很倒霉。”   “好好的提陈硕干什么?”庄林不明就里地看着辛仲远,看着他脸上那副“你猜对了就是如此”的笑容后,吓得往后退了退,“你说他喜欢的是……陈硕?”   “正是,爱妃你真聪明。”   “那他们俩现在在一起了?”庄林瞪大眼睛惊恐地问,表情不亚于大白天见到鬼。   “没有,陈硕拒绝了。”   “啊……还好还好,谢天谢地……”庄林仰天长叹。      “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看来,宋家声之前说的不错。   “当然了,宋家声是什么人?豺狼,十足的豺狼!陈硕到他手里还能有活路吗?更何况陈硕根本不喜欢男人,强扭的瓜不甜。”   “你就肯定是强扭的瓜?万一陈硕也有感觉怎么办?被绑架的那会儿,我看得出来,他对宋家声没那么单纯。这样吧,”辛仲远抱住庄林的脖子,“你跟他最熟了,你去问问他,想个办法让他说出心里话,能把他们说和了最好。”   “为什么?我才不要。干嘛要帮宋家声那混蛋陷害我自己兄弟。”   “这怎么能是陷害?万一他看不清自己的心,错失了良机呢?你也不想他一直都孤独一人吧?”   庄林十分大爷地往沙发上一靠,“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绝不动摇。”   “庄林,别惹我生气。”辛仲远黑了脸,威胁道。   “你要帮你的前任小情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庄林!”      二人僵持不下,辛仲远扭头看看庄林的脸,觉得十分欠抽。   “你要是不同意,今晚就别想上床睡觉。”   庄林沉默。   “以后也别想上床睡觉。”   庄林继续沉默,大不了我睡客房,最差还可以睡沙发床。   辛仲远一手在肚子上缓缓打圈,继续想着他可能动摇的办法,“你以后不许再摸宝宝,也不许碰我,什么时候都不行。”   庄林一脸大无畏,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宝宝得靠他接生;至于性福生活嘛,他有信心,只要自己上下其手个几次,辛仲远会首先投降,不成问题。      眼看着所有威胁都不成功,辛仲远终于拿出了杀手锏,“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把悦悦给宋家声。”   庄林不屑道:“你开什么玩笑,一点儿不好笑。”   “我不是开玩笑,”辛仲远站起来,在衣架上挂的大衣里掏了掏,把那个水晶手镯拿了出来,“这就是宋家声送给悦悦的礼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已经知道悦悦是他的孩子了。而且他们俩相处的很好,听说悦悦让他一抱就不哭了,还喊他爸爸。我也答应了他,找个时间让他们父子相认。”   父子相认?   父子相认?!!!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虽说……他们确实是亲父子来着。可是……庄林腾地站起来,“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能容忍他抢了我老婆抢了我儿子再抢走我兄弟!不能睡床上是吗?行!我在医院值夜班的时候板凳也睡过!想让我帮他,没门!”      这一晚,庄林还真抱着被子睡在了沙发上,虽说客厅也有空调,但总归是冬天,还是不如卧室暖和。辛仲远看他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于心不忍。   “庄林,那些话当我没说过,回来睡吧。”   没反应。   “庄林别闹了,跟个孩子似的,赶紧回来睡!”   继续没反应,不过,他翻了个身,证明自己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辛仲远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照宋家声说的那样,改一改自己的冷漠呢。   扶着腰走到他身边,说:“既然你这么玩不起,我以后也不会想办法搞什么情趣了,你不回去,那我就抱你回去。”   “胡闹!”辛仲远刚把手伸过来,庄林就反客为主把他拥在怀里,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看在他辛辛苦苦为自己生宝宝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吧!    陈小瘦!整你没商量   不久后,辛仲远辞了职,正式过起了养胎生活。庄林的父母看辛仲远这一胎也快生了,怕庄林忙不过来,决定把辛悦接到身边住些日子。小辛悦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一听说爷爷奶奶的小区里有好多小朋友,还能天天买糖吃,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跟去了。   临走前庄林还特意捏着辛悦的小脸嘱咐加恐吓:“要是让我发现你多吃糖,回来狠狠打屁屁!”   辛悦一边点头一边笑开了花,心里却想这个老爹实在太笨,我都把糖吃光了你怎么发现?   他又凑到辛仲远跟前,踮着脚举着手想要摸摸他的大肚子,问:“爸爸,是不是回来就有弟弟了?”   “是啊,”辛仲远笑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妹妹,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辛悦歪着头想了想,咧嘴说:“都要都要!”   辛仲远一脸黑线,心说还要的话只能让你老爹再给你找个爸了,这份罪,我可不想受第三次。      辛仲远养胎的生活百无聊赖,庄林没白班的时候还好,否则就只剩他一个人在家,上网看电视不能太久,报纸杂志看来看去也就是那些内容;月份大了也不能总坐着,下楼散散步,回到家就围着客厅绕圈圈;有时候做做家务,庄林知道了又不愿意,看着挂钟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往前爬,真是度日如年。而最让他无所适从的是,这个身体似乎已经不受他掌控了。   坐着累,躺着累,走路也累,怎么样都累;腰弯不下去也直不起来,一天天就用那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坚持着。肚子越来越大,他也不愿意出门,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总觉得很不好意思。现在就连洗澡上厕所都成了严重的问题,有时候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庄林是专业人士,对这些自然清楚,所以不用他说就主动帮他洗澡上厕所,洗澡还能当做情趣,可上厕所就…....即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辛仲远还是很尴尬——虽然是特殊时期,但一个男人连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实在太丢脸了。偏偏庄林还总爱用他的脸红说事,让人十分不爽。      辛仲远是真的体会到了幸福,可陈硕却仍在灾难中煎熬。他认为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可宋家声就是充耳不闻,几乎天天打电话过来。因为他的冷淡,聊的都是一些简短的废话,而且陈硕从来只回答不发问,但即使是这样,每天那十几秒到几十秒的声波,还是搞得他欲哭无泪。尤其是……宋家声总会说一些挠得人心痒的暧昧话,因为不过分,所以无法拒绝,比如——   “天冷了,多穿点儿衣服,好好照顾自己。”   陈硕想说,你好像我妈。   “我给你买了个很好用的暖手宝,夜班的时候拿上吧。”   陈硕想说,这不是旧社会办公室里有空调热得人简直抓狂。   “最近出的那部大片想一起去看吗?听说拍得很烂。”   陈硕更想说,你是没事找事儿想再次见证它拍得有多烂么?   “我想你了。”   陈硕已经彻底放弃,心说大爷呐我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面对那句饱含深情的“我想你了”,也只低声回应了个“哦”。      几天后,他接到个陌生来电,是辛仲远。对方很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在XX超市买东西但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拿不了庄林又在上班没时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送他回家。   陈硕一想,辛仲远那样的人都开口了,就证明事情很严重,连忙说你就在超市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兄弟的媳妇有难,自己当然义不容辞。   他很快来到了XX超市门前,正四下里寻找辛仲远的踪影时,不料背后响起一句:“你来了。”      陈硕一愣,身子只转过一半就僵硬地停了下来,然后趁着空白的几秒赶紧朝反方向拔腿就跑。   可对方好像早就看穿了他的行动,不费吹灰之力就拽住了他的胳膊,“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陈硕呈仰天长叹状,辛仲远啊辛仲远,枉我那么信任你,知道你有难立刻就出手相助,你竟然跟我玩无间道!不过事已至此,陈硕也不怕了,转过身对峙,说:“我不想看见你!”   可他刚说完就发现宋大少爷的脸色不太对啊,不是以前那种笑嘻嘻的好像睡遍了天下所有姑娘的熊样,却好像是……长时间便秘并且被人给睡了的……苦大仇深。   “可是我很想你啊,天天都想。”      陈硕赶紧捂住嘴,大爷啊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让我吐大马路上得多没形象?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摆出一副流氓相推了推宋家声,“敢情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最烦别人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陈硕,别说这种话,你再考虑考虑可以吗?认真考虑一下。”   宋家声腾地握住陈硕的手,陈硕触电般地把手抽出来,“喂喂喂,大街上你自重点儿!”   “你还记着这里吗?”宋家声往街上指了指,“我们那个晚上在这里不是很开心吗?”   陈硕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明白了,就是上次自己差点儿被做以及被表白的那个街心花园,可开心的前提是不知道你其实是头色狼啊!      宋家声仍在喋喋不休,“我知道用这种方法骗你出来不对,可你一直不肯见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公司的欧洲区刚刚成立,我过几天就要去德国,事情很多很忙,这一去恐怕就是几个月。一想到我们的事还吊着几个月见不上你我就,我就……”   什么我就我就的,还你舅呢!陈硕心里特别堵,什么叫我跟你的事还吊着?我跟你根本就没事儿好吧!一想到他要离开好几个月,心里面那个爽啊…….真的爽吗?陈硕问了问自己的心,没错,不被他烦,实在是比涨工资都让人兴奋。   “你要去德国?几个月都不回来?正好啊,我过阵子也要回趟家呢,我妈给我找好对象了,双方家长也都说好了,等我回去就结婚。”   顿时,宋家声眼中泛起了传说中叫做受伤的东西,按陈硕的理解,那是只有女生被抛弃时才会有的。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耍我?”   “当然是真的了,我有必要耍你么?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看宋家声一脸狐疑,陈硕索性好事做到底,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喏,这就是我未婚妻。”   宋家声探头看了看,确实是个女的。把照片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就说明是很重要的人吧。   “你真的……要结婚了?不再想想?我就真的没有可能吗?”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你的没可能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除非你变性。”   宋家声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深受打击。他喃喃道:“我很快就要去德国了……”      想要得到一个人,对他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他的手段太多了。可这次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想用自己个人单纯感情的力量来拥有,因为只有这样得来的才不会改变,可是却好艰难。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该回去了,还一堆的事儿呢。”   宋家声一脸恍惚,陈硕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转身就走。以为他会再次跟上来,可是没有。陈硕稍稍歪过头,余光看到宋家声还是呆呆得站在那里,像块木头。   回医院的路上,他又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这次才真正看清上面那女孩子的模样。其实这照片是他妈妈寄过来的,相亲的对象。他今天刚收到,一时没地方放就塞在了钱包里,没想到竟然还能派上用场。不过看那女孩子眉清目秀不受污染的样子,又是妈妈的朋友介绍的,知根知底,娶回来当老婆,应该还蛮不错的。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宋家声那奇怪的念头。但想想他刚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担忧啊!不就是去德国嘛,又不是不回来,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接着又收到辛仲远的短信,先是很诚挚的道歉,然后邀请他晚上到家里做客,还说是他和庄林共同邀请的。陈硕顿时全把火气发到了庄林身上,就知道这事一定跟那小子脱不了关系!   既然是拜访,就不能两手空空,给辛仲远买了点儿补品,又给辛悦和即将出世的小侄子买了玩具,大包小包地赶赴鸿门宴。他也奇怪,庄林两口子之前明明和宋家声势不两立,怎么这么快就站成统一战线了?唯有自己一个人是合力被打击的对象啊!      果然,闲话扯了没几句就绕上正题。辛仲远很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事实在对不起,但我看宋家声太可怜了,所以才帮他想办法制造机会,这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吧。”   陈硕郁卒,心说我要是怪你庄林还不得把我给劈了?再说宋家声,他要是可怜,这芸芸众生中就没人可恨了。又看了庄林一眼,他的脸色不对啊,怎么没有那种整蛊自己成功了的喜悦,而是一种颇为无奈的同情呢?难道,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辛仲远又说:“我知道突然让你接受这种事很难,但为了长远考虑,还是别这么急着下结论,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真正心意。”   陈硕笑着摇摇头,“我的心意已经很清楚了,我很快就会结婚,这就是我的未婚妻。”说着,他又把那张万能照片给拿了出来。 孕后期:痛并快乐着   庄林跟辛仲远不约而同地去看那张照片,面面相觑。   “陈硕,你没事儿开什么玩笑,随便拿张照片过来就想糊弄我,没门。”庄林美滋滋地吃了口凉菜喝了口酒,心想他哪次交了女朋友不是先跟自己汇报,这种山寨版,一看就是来招摇撞骗的。   “我是认真的。”面对辛仲远的质疑和庄林的不在乎,陈硕严肃地说,“我前两次恋爱都失败了,即使相处快七年,仍然有很多不安定因素,所以说我并不是个会谈恋爱的人。这女孩是我妈的朋友介绍的,各方面都不错。我也想尽快成家,让生活安定下来。”   看陈硕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庄林有些慌了,“你说真的?”   “当然了。”陈说点点头,如果说给宋家声出示这张照片只是应急,那么现在则是下定决心了。   气氛有些僵硬,庄林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吃不该吃,虽说他坚持不让陈硕堕入“弯”道,可也不想他破罐子破摔,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一生幸福交代了。      “依我看来,你只是想尽快摆脱宋家声吧?”沉默中,辛仲远突然开口。他靠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后仰,双腿有些不自然地分开,一手搭在巨大的肚子上,样子虽比没怀孕时温和了许多,但话还是一针见血,让人无法逃避。   陈硕也没想过逃避,答道:“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我确实被他整得受不了了。结了婚,一则可以摆脱他,二则可以给自己一个家庭,有什么不好?幸福不幸福的,也不是现在说了算。先结婚后恋爱的人多了,我会好好爱我的妻子,将来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你就那么讨厌宋家声?”辛仲远问。   “不讨厌就一定要在一起吗?还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我…..”辛仲远有点儿答不上来,当初回答宋家声的那个答案,似乎不太合适。   “是愧疚吧?”陈硕问道,“你们以前是一对,因为误会,你有了新的家庭,他却落单了,你过意不去。只有找个人给他,你心里才能踏实,对吧?”他看看庄林,又说,“当着庄林的面这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你对宋家声还有感情吧?至于是哪种感情我不清楚,但你这么做,就说明你想让一个人代替自己的位置去爱他。”      此话一出,庄林和辛仲远都愣了。陈硕又说:“或者你自己没感觉到,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当然无法干涉你做什么,但我有权利不让自己成为那个代替你的人。”   “我,我不明白……”辛仲远的气势和睿智没有了,他低着头,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如何是好。真是他说的那样吗?自己对那个人还有感情?怎么,怎么会呢…….   “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想跟你们表明我的态度。之前拒绝过宋家声无数次了,但他锲而不舍的,让我很没办法。你们也知道,我斗不过他。大家既然是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们别再撺掇着他乱来了,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们能劝他放手。我感激不尽。”      “就因为你是直男,所以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也去试过自己对男人有没有感觉,但是…...真的不行。”   “试?你怎么试的?”一直没出声的庄林突然叫道。   “泡吧之类的,我能做的也就是欣赏,根本没办法成为其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你曾经试图过要接受他对不对?”辛仲远问。   “你在说什么?”陈硕苦笑,“难道商人看问题的角度真的跟我们不一样吗?我试试自己对男人有没有反应,并不代表我要接受他。就像你们,也不可能对每个男人都有反应是个男人都接受吧。”   辛仲远没说话,心想,从心理学潜意识分析,他这么做确实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暗示啊。      “那你真的决定要结婚了?”庄林又把照片拿起来,反反复复地看。   “决定了。这女孩看起来很面善,我妈也说了,是个会过日子的。”   “嗯,”庄林表示赞同,“那也不错,看着有人家收留你我就放心了。”   陈硕笑,辛仲远却向庄林投来一记眼刀:这么快就投敌了,真没骨气。   “好了,话说到这儿也够了,这桌子好菜,再不吃要凉的,”陈硕笑着说,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很久没吃庄林做的菜了,好怀念。”   “以后有你媳妇给你做,估计两天就把我忘了。”庄林笑着附和,端起酒杯跟陈硕哥儿俩好。   辛仲远左右看了看,自己倒像个外人。陈硕也是个犟脾气,看来很难有结果。挺着肚子往餐桌前靠了靠,一向不适合掺和这种事的人,到头来果然是失败啊。      吃完了饭,陈硕没让辛仲远动手,帮着庄林收拾完了才走。庄林在厨房里擦擦洗洗,他一手托着肚子,努力弯腰想要揉揉腿——刚才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两条腿都麻了。   隔着大肚子做什么都艰难,努力了半天,腿上的麻痹反而有增无减。   “庄林,来扶我一下。”一边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一边责怪胎儿给予的负荷,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倒是很知情识趣,一听见求助赶紧擦擦手就飞奔而来。   他从腋下架起辛仲远,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哪儿不舒服?”   “腿麻了,宝宝还在里面闹腾。”辛仲远说话时不太流利,看来一直在忍着。      辛仲远迈着有些古怪的八字步被上了床,庄林给他脱掉拖鞋袜子,眉头皱了皱。最近他腿脚浮肿,鞋已经换了大两码的,但还是有些紧。把双腿挪到床上,他说:“裤子也脱了吧?舒服点儿。”   辛仲远正闭着眼睛揉肚子,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努力撑起后腰,方便他脱裤子。   即使庄林是医生,看着那浮肿的双腿也有些惨不忍睹。盖上被子,双手轻轻给他按摩,皮肤和肌肉的弹性早已消失不见,触摸着掌下的身体,庄林一阵阵心疼。   “待会儿再给你用热水好好敷一下,晚上睡觉就好受多了。今天别洗澡,省点儿体力。”十个月对孕夫来说是道砍,有很多孕夫都在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早产,庄林自然马虎不得。辛仲远这个第二胎,前中期基本没受什么罪,但后期各种毛病都来了,比怀辛悦那会儿还要严重。   辛仲远时不时难耐地换着姿势,两手有些没章法的在肚子上运行着。庄林起身坐在床头,半抱着辛仲远,摸他的肚子,问:“宝宝闹得很厉害?”   辛仲远点点头,“一吃完饭就这样,有了劲儿就不停地翻身。”      辛仲远脸上挂着笑,可在庄林看来,那笑容却让他难受。紧紧地把他拥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胎儿所在的地方,低声说:“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关于刚才陈硕说辛仲远对宋家声还存在某种感情的事,庄林一直没有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因为此时只要看看那让他饱受折磨的肚子,就知道他的心究竟在哪里了。   “傻瓜……”辛仲远笑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顿了顿,突然说,“庄林,我们很久没做过了吧?我都想你了…….”说着,他还恶意地用肚子去蹭对方。   庄林赶紧闪开,警告说:“别胡闹,再坚持一阵子,孩子要紧。”   辛仲远还不想放弃,又说:“你应该知道,怀孕的身体很敏感,每次你给我洗澡的时候,我都很煎熬。忍了这么久,不想再忍了。”   听着那半压抑的语气,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脸色,庄林也有些按捺不住,思前想后,虽然决定妥协,但还是很理智地告诉他只能用手。其实他也忍得要疯了,整个孕期基本上都没怎么做过,从现在算起,能结结实实地来一次,估计还得等三个月。      没过几天,辛仲远就感冒了,躺在床上下不来,鼻涕眼泪不停地流,枕边放着好几卷卫生纸。几分钟就要擦一次的频率,很快就让他的鼻头变得通红。   庄林用尽各种非西医的办法想要治好他,每次看他挺着大肚子窝在床上不停擦鼻涕的样子实在很可爱,走到房门口就说:“看看看,先要胡乱给人配什么姻缘,接着又不害臊地要我跟你巫山云雨,这下遭报应了吧,不亏不亏!”   辛仲远刚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纸篓,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挺起身子抓起枕头靠垫就冲庄林扔了过去,庄林一个个接住,最后那个实在没手接了,正好打在鼻子上,他还故意笑嘻嘻地说:“不疼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看着他的样子,辛仲远怒极反笑,但突然身体就歪到一边。      庄林连忙过去问怎么了,辛仲远若有所思地摸着肚子,说:“感觉这两天又大了,而且经常胸闷,呼吸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庄林想了想,笑说:“肯定是宝宝长大压住你的气门了,哈哈哈!”   辛仲远白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庄林不再开玩笑,体贴地说:“其实怀孕很神奇,有很多反应你到医院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别那么担心了。”说着,他趴到辛仲远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说:“他真是很调皮,感觉比悦悦那会儿动得厉害多了。”很快他又换了个嗲嗲的语调,“不过臭宝宝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学你爸爸乱扔东西的坏毛病,听见没有!”    阵痛   宋家声心灰意冷地去了德国,关于陈硕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在辛仲远那儿得到了证实,也知道了他的心里话。因此临走前一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各种简短,各种不知所云,虽然嘴上没有说“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可他心里,仍然这么想。   一个多月后,辛仲远的肚子大得有点儿吓人,预产期正好在春节前生产,生了以后,正好把父母和辛悦接回来一起过年,热热闹闹的。而陈硕也赶上了这个点,家里的准备都差不多了,让他赶在年前回去,过了年就结婚。   辛仲远直到陈硕快上火车才知道这件事,明显是庄林故意瞒着他。要不是他亲自给陈硕打电话,恐怕还会被蒙在鼓里。这时候,只要一想要远在德国异常拼命的宋家声,就觉得特别心酸。      “庄林,赶紧的,把他叫回来,让他千万别上火车!”辛仲远摆出家中老大的身份,发号施令。   “上次已经说清楚了,你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那么见不得他结婚?”   “不是我见不得他结婚,你不觉得这很仓促吗?我只是想让他别做后悔的事罢了。”   “他自己决定的,自己承担后果,后不后悔不由我们说了算。我说你还是别掺和了。”   “你别这么不负责任好不好……”辛仲远抱怨道。   “那你也别多管闲事了好不好?”说起这事,庄林本来就挺不高兴的,现在更是出于愤怒的边缘了,“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管好自己就行了!”   辛仲远蹬了他几眼,想了想,压下声音说:“那你是不准备去了是吧?没关系,我自己去。”      说完,他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腰回房换衣服,戴上了托腹带,否则还真是有些寸步难行。冬天的衣服很多,一件件艰难地穿上,就花了很长时间,更是弄得满头大汗。原本在家一直都穿得很宽松,这下肚子突然被包裹起来,感觉浑身都绷紧了。最后套上宽大的黑色风衣,倒是遮掩了不少。围上围巾,走到玄关穿好鞋,挺了挺身子,很久都没出门,确实有些不适应了。   庄林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有气,警告说:“这几天就要生了,别没事儿找事儿了行不行?”   辛仲远不予理睬,打开门走得决绝。      自己开车不太现实,他选择打的,但没想到,连司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生怕他生在车上。路上给陈硕打了电话,对方已经在火车站了。听说辛仲远一个人来,陈硕也担心起来,坐在候车厅里最显眼的地方等着。   这个城市有四个火车站,开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即使年关将至,因为分流措施很合理,此时的火车站并没有很多人。辛仲远撑着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陈硕。陈硕连忙让他坐下,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庄林知道你一个人来吗?”   辛仲远点点头,陈硕奇怪,说:“他知道怎么还……”   辛仲远笑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俩是对立的。你一定很讨厌看见我吧?但我这次来也不是要劝你回心转意,只是有些事实我不得不说。”   “什么?”陈硕觉得气氛不太对,好像随时面临着陷阱。      “我生了以后准备去宋氏工作,虽然还没签约,但也了解相关的情况。宋氏的欧洲区刚刚建立,现在是打开市场最重要也最艰难的阶段。宋家声过去坐镇,原定计划是三个月,可我听他的助理说,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一天只吃一顿饭,睡两三个小时,就为了把自己必须经手的事情尽快处理完。听说他现在人都瘦了好几圈,也已经病了,但还是坚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说他一定要赶在年假之前回来,否则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陈硕怔了怔,苦笑说:“你是想让我同情他感激他?”   辛仲远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的付出。虽说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但我认为,如果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对方还不知道的话,他就太惨了。”   “世界上悲惨的人多了去了。说实话,这确实让我很感动,包括他做的很多事都让我很感动,但我不能因为感动就改变事实吧。”      顿了顿,辛仲远苦笑说:“一直没发现,你是个如此理智的人。如果换做是我,恐怕已经投降了。”   “这就是庄林为什么能成功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跟宋家声的死缠烂打异曲同工,正好对象是你,所以都成功了。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陈硕突然轻松地笑起来,伸了伸懒腰,“其实你不知道,还有一个原因让我觉得特别别扭,就是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如果我真跟宋家声在一起,你不觉得太尴尬了吗?你们可能都不觉得,但我总感觉很怪,我这人或者比较传统吧。”   辛仲远一愣,似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了,我也该进去了,这趟车人不多,我还能挑个舒服的座位。你也赶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叫庄林来接你,越要生了越不能马虎。”陈硕站起来,把旅行包背上,对着辛仲远笑,“从来没想过会跟你这种成功人士成为朋友,更没想过你会为我着想,谢谢啊。”   辛仲远有点儿意外,自己现在大腹便便的,像个成功人士吗?跟陈硕说不用担心,看他走到候车厅尽头,拐向了进站口才起身离开。自己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也算仁至义尽了。      撑着腰刚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肚子不太对劲,猛地紧缩起来,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摸得出腹部有些发硬。扶着墙忍了忍,疼痛消失了,腰又酸了起来,带着肚子一直往下坠。身处的位置正是风口,感觉冷嗖嗖的,辛仲远四处望了望,找了最近的地方坐下来,微微分开腿,双手托住腹底,缓缓揉起来。仰靠的姿势让腰悬了空,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本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谁知道没过多久,又疼了起来。他身体绷直,抿住嘴,试图调整呼吸减缓疼痛。到底有过一次经验,这种情况,应该是宫缩没错。刚刚在出租车上隐隐觉得不舒服,他也没太在意,本来预产期还有四天,没想到,竟然提前了。      一想起庄林那张臭脸他就恨得牙痒痒,阵痛的间隙,他侧了侧身子,一边摸手机一边低声抱怨:“混蛋庄林,关键时刻从来都派不上用场,混蛋……”   正说着,身后突然蒙上一层阴影,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谁说的?”   辛仲远一回头,庄林正站在他背后,一脸无害的笑容,“都是你非要逞强,怎么能怪我?”撇清责任后,他坐在辛仲远身边,手探进衣服里摸了摸,问:“羊水破了吗?”   辛仲远摇摇头,“还没。”   庄林似乎有些放心,又问:“疼过几次了?”   “两三次吧,”辛仲远正说着,身体突然一僵,不自觉地靠向庄林,“又,又来了……”   庄林搂住辛仲远,亲了亲那皱着的眉头,说:“小笨蛋,看把你吓得,还早着呢。”   辛仲远不服气,反问:“第二胎不是快么……”   庄林笑道:“再快也不可能一疼就生出来了啊!”帮他记了阵痛的时间,等到这一波平息,他说:“二胎确实比初产要快,尤其是第二产程,有人十来分钟就生下来了。所以你现在虽然阵痛的间隙比较长,但还是尽快去医院吧,快的话晚上就生了。”      辛仲远满脸黑线,现在刚到中午,竟然还要等到晚上,竟然还有一个定语,叫做“快的话……”   他本以为庄林会抱起他,谁知道只是扶着,让他亲自走出去,理由还很光明正大——多运动生得快。自己走就自己走吧,辛仲远咬咬牙,让庄林驾着,阵痛过后,腿都有些麻了。   路上又疼了一次,庄林在旁边提点他注意呼吸的节奏,不过好在时间短,强度也不大,忍一忍就过去了,还不至于叫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庄林把他在后座摆好位置,空调开足,让他把外套脱了,托腹带也解下来,裤子又往下拉了拉,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疼起来了把阵痛的时间和间隙时间都记下,破水了,或者有异常就赶紧告诉我。”   辛仲远点点头,靠在后座上不断地大口呼气吐气,像个大肚青蛙。这回,他明显感觉比刚才疼得厉害了,有时候下意识地去抓皮质的车座,发出摩擦的声音。庄林也听得见,所以每次只要他一疼起来,他都会知道。      “庄林,”辛仲远有些难耐地说,“真要这样疼到晚上?”   “嗯,而且会越来越疼,到最后,间隙几乎没有。”虽然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可还是得说实话,从阵痛开始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那以后岂不是……“你实在忍不住的话,咱们就剖吧,去医院做个检查,立刻手术,两个小时就好。”   “不,不用。怀悦悦的时候,身体一直很差,最后还不是自己生了,我可以的。”辛仲远双手托着肚子,眼神向上,没有聚焦地看着车顶,但很坚定。      陈硕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一身休闲装,像个学生。进了进站口,还不许上车,只好继续等。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消磨时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大喊:“陈硕,回来!别走!”   他猛地回头,当场没被吓个半死,竟然是宋家声,他不是在德国么?不过看他的样子,确实是瘦了好多面无血色。一见陈硕回头了,宋家声立马就冲上来,只可惜因为没有票,跟进站口的工作人员发生了推搡。为了避免冲突,陈硕赶紧跑到把进站口和候车厅隔开的栏杆处,宋家声也跟着过来,抓着栏杆仿佛探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听我说,你别走好吗?我们再好好谈一谈,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吗?我怕我一回来你已经不见了!那样的话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宋家声正语无伦次,那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催起来,“先生,已经开始上车了。”   陈硕回头一看,乘客们纷纷上车,宋家声却还在苦苦纠缠。   “陈硕,我求你,别走好不好?你给我点儿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好!”   “先生,请您立刻上车,火车将在三分钟后发车。”      陈硕不停地进行回头扭头的动作,车就要开了,可是宋家声……一天只吃一顿饭,睡两三个小时,瘦了好几圈,人也病了,就是为这一刻?他怎么可能不感动呢?但是……   突然,他小声说道:“宋家声,对不起,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是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声,他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狗血言情剧的场面,他没心思注意,只觉得满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还有那些让人眩晕的叫声。   可是突然间,叫声戛然而止,周围喧闹起来。   陈硕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再回一次头吧,就最后一次…… 分娩   辛仲远有件事瞒了庄林,其实昨天他就见了红,但在网上看见说一般见红后一天甚至一周后才会生,所以也没太在意。到医院做了产前检查,产口只开了两指,要继续等待。辛仲远心里有点儿着急:开到十指才能进产房,算算时间,还真是要熬到晚上。   “你不愿意剖的话,现在就只能等喽。”庄林坐在床边,看好戏似的。   辛仲远不理他,看看旁边床上也有个临产的孕夫,爱人陪着,但那人已经疼些受不了了,正高高低低的呻吟,不停地催促他爱人去叫护士来,看什么时候才能进产房。   庄林知道这多多少少会对辛仲远造成压力,便说:“趁着羊水还没破,出去走走吧。”      为了方便检查,辛仲远的裤子已经被脱掉了,只穿着一个类似睡袍的产袍。庄林扶他起来,却丝毫没有要给他穿裤子的自觉。辛仲远十分不悦地瞪了他两眼,示意自己仍然光着□,谁知庄林却轻松地笑道:“这时候哪还有穿裤子的,就在产科的走廊里走走,大家都一样,哪会有人看你。外面空调很足,不会冷的。走吧,不是跟你说了嘛,一定要多运动,才能顺产。”   庄林从办公室拿了件值夜班时备下的羽绒服给辛仲远披上,一手架起他,看他有些困难地蹬上拖鞋,正要出病房,阵痛就又来了。   辛仲远靠在庄林身上,双腿微微弯曲,还有些发抖,低着头,喉咙中泻出“嗯嗯”的呻吟,一则本来声音就低,二则旁边的产夫叫声实在很大,也就掩盖了不少。   产夫中愿意生二胎的本来就不多,庄林经手的就更少。眼看辛仲远现在十分钟之内就要疼上三次左右,还真是进展很快。不过进展快了也说明强度在不断增大,辛仲远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扶他到了走廊,感觉他几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疼起来就更不肯走,抓着他的手恨不得把衣服戳几个窟窿。“庄林,回去躺着不行吗?真的很疼……”   饶是再心疼他,此时庄林也只能做好医生的本职工作,说:“仲远,你也感觉到阵痛越来越强,但羊水一直没破,这不是好现象,所以必须走走路,帮助羊水破裂,知道吗?”   辛仲远点点头,知道自己似乎是有些娇气了,想当初生辛悦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吭呢。      胎儿一直在努力往下钻,弄得辛仲远不得不一再分开腿,那股坠势更是让他有种想要蹲下的冲动。庄林帮他拖着肚子,他则一手抓着庄林的腰,一手扶着墙,趁着不疼的时候无力地挪着步子,但往往还未从上一波阵痛中缓过来,下一波就又来了。   按着庄林的节奏调整呼吸,疼得不行了就用手砸墙,头上身上也使劲儿冒汗。   “庄林……为什么呃……会这么,这么痛,悦悦是头胎,都没有…这么痛的。”辛仲远有点儿眼冒金星,双腿更是抖得厉害。庄林也清楚地感觉到掌下的腹部一次次突起,一次次变得坚硬无比。   腾出手来用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庄林说:“其实有很多经产妇都说,二胎宫缩似乎比头胎要强,虽然没有得到科学证明,但我想是有道理的,男人应该也一样吧。而且生悦悦的时候是特殊情况,由于意外造成羊水早破产程加速,跟自然分娩肯定是不同的。乖,想点儿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对了,我决定让这个宝宝跟悦悦叫一个意思的名字,庄笑笑,你说好不好?”   “笑笑?”辛仲远琢磨了一下,“挺好的,挺好的……”      正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忙对庄林说:“扶我去一下洗手间。”产前暂时性尿频是正常现象,但到了洗手间,辛仲远却说什么也不让庄林进去。   庄林不依,说:“万一你出什么事怎么办?都这时候了,别逞能。”   辛仲远摇摇头,“你就在外面等着,有事儿我叫你。”   “不行,你看你连路都走不好,”庄林果断地拒绝,突然发现辛仲远脸色不太对,有些明白了,压低声音问:“是不是那儿难受?”   ——比起孕妇来说,孕夫产前的尴尬似乎更多。   辛仲远红着脸点点头,庄林把他拉进怀里,在耳边笑道:“害什么羞啊,很多人都这样。在某种程度上,适当释放一下有助于缓解阵痛。走,进去我帮你。”      进了隔间,辛仲远很不自在地捧着肚子坐在马桶上,让床林撩起衣服帮他做那件事。释放的那一刻,浑身确实轻松了不少,但很快阵痛就又来了,而且比刚才更强烈。   无助的低声呻吟,即使庄林在旁边能让他安心许多,可那种疼痛,不经历过就无法理解。他不愿发出声音让庄林牵挂,就把袖子咬住抵挡。   阵痛持续了很久,结束时他甚至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稍微休息了一下,刚从马桶上站起来,羊水就破了。澄明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辛仲远把头埋在庄林怀里,只希望一切能尽快结束。   庄林叫护士送来了推车,羊水已破就必须平卧。这时候,辛仲远也能够理解病房里那个产夫的痛苦了,现在的自己,跟他是一样的。      “庄林……”躺在推车上,辛仲远伸手想要抓住他。   “怎么了?”庄林连忙握住他的手,温柔地问。   “疼,好疼……”辛仲远的手在高挺的肚子上胡乱地摸着,似乎想要找到疼痛的源头,可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包围,从胸口以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肚子又疼又胀,腰像断了似的,还有胎儿抵住□的那种难以启齿的撕裂感和酸痛,确确实实,让人生不如死。   与其如此,倒真不如再来一场车祸爽快。   “庄林,怎么办,我……不行,真的好难受,好疼……”辛仲远躺在推车上急切地想要寻找个舒服的姿势,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疼痛的煎熬,那走投无路的无助感,让他难过地想哭。   庄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里酸的要命,却不知道怎么劝他。      回到待产室,检查结果显示产口已经开了六指,辛仲远的状态也比刚才好了一些。   庄林请护士帮忙买了吃的,叫辛仲远多少吃一些,保存体力。辛仲远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他,因为疼痛,眼眶都红红的,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庄林,你真是混蛋,再没有……下次了。”   庄林心里一滞,抱住他,“是,都是我不好,不会有下次了,我舍不得你这样……”   “笑笑这孩子,真是能折腾……”辛仲远刚说了一句话,又猛地疼起来,侧了侧身,一手抓住床边横着的栏杆,调整呼吸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喊上几声。   但凡疼得轻了,庄林就赶紧趁着空当给他喂几口吃的,辛仲远也不顾此时身体有多难受,只要一想到是为了生宝宝积攒体力,就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连他自己吃了什么都不清楚。      这时,旁边床位上的产夫大概是喊累了,也消停下来。他   爱人手上拿着个剥开的鸡蛋打趣道:“再吃个鸡蛋,你看人家多坚强,疼了也不喊。”   “人家那是二胎,我都听见了。”产夫赌气说道。   辛仲远嘴上懒得计较,心里却很不满意,说你又不知道我有多疼凭什么议论我。   庄林是到哪儿都跟人谈得来,忙说:“那可不一定,我们家的虽然是二胎,但二胎的宫缩往往很强。而且年龄也你大,身体承受能力肯定不如你哦。”      那个产夫没说话,他爱人看了看庄林,问:“我看你好面熟,我们见过吗?”   “我是这里的医生,我记得曾给你们做过检查。”   “啊,对对对,”陪床的男人恍然大悟,“我们一直预约的是李医生,有一次他有事,换了个医生做产检,就是你,我想起来了。真是巧啊,这回赶上同一天生。”   庄林的嘴角闪过一丝坏笑,“不见得,头胎第一产程要持续十几二十个小时,第二产程也要;两到四个小时,等他生估计得到凌晨以后,我们家的天一黑肯定就生了。”   “这样啊…….”男人抓抓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仲远无语,心说你也不必故意这么打击人吧。   “哼!”长时间不见动静的产夫又不满了,瞪了瞪他的爱人,抱怨说:“你看看人家医生,什么都懂,谁像你,我说破水了你还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丢人。”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庄林也笑笑,转过头不再聊天。   “仲远你看,”庄林指着仪器说,“笑笑比当初悦悦要强壮多了,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那就好。”辛仲远笑了,当初生辛悦的时候,躺在手术台上听见护士说胎心下降,那种恐惧,实在不如一刀杀了他。      两小时后,护士来检查,说是可以进产房了,辛仲远如蒙大赦,庄林也赶紧准备接生。旁边那个产夫仍在抓狂地喊痛,像是在对他爱人表示“你不是医生,所以我不能先进产房”的无理不满。   半个多小时后,庄笑笑平安落地,七斤四两,胖墩墩的儿子。产房里所有人也在第一时间给庄林和辛仲远送上了祝福。经过产后观察,辛仲远被送到普通病房休息,庄林一会儿去婴儿房看看孩子,一会儿又回来看看熟睡的辛仲远,只觉得心里乐开了花。   妈的谁说这个世界上有人比老子幸福老子打死都不相信啊!    团聚   陈硕最后一次回头,看见宋家声昏倒在地上,周围围了很多人,有的掐人中,有的晃胳膊,有的拿出手机打电话。陈硕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两步一跃翻过护栏,一边联系救护车一边做急救。按辛仲远的说法,他应该是刚下飞机,又经历了一个月那样的生活,不晕倒才怪。火速送到医院后,急诊科的同事也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警告你这个朋友,过劳也是会死人的。”   陈硕眼珠转了转,这么说,就是还不会死?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联系了他的家人后就可以走了?   可拿出手机他却犯难了,他对他家人的理解,只有那个让人跌破眼镜的弟弟。没办法,他只好等到宋家声转入病房,然后做贼似的从他衣服里摸出手机,想要从电话本里找出可以换他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人,可是天不遂人愿,宋家声的电话竟然持续黑屏,没电了。      陈硕无奈地叹息,最后不得不打电话给庄林,简单说了情况。谁知庄林却答非所问地说他在医院,辛仲远要生了。然后他听到旁边似乎是辛仲远在说话,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庄林很爽快地告诉他:“既然他病成这样是为了你,那么一切就由你来负责吧。”   对方“啪”地挂掉电话,陈硕对着通话口直骂娘,本想把钱留在医院嘱咐同事好好照顾他就走,但转身一看宋家声呈皮包骨头状躺在病床上的可怜相,又有些于心不忍。不管怎么样,他确实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自己多多少少总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吗……      黄昏的时候宋家声醒了,也不说话,就对着陈硕只管傻笑。直到陈硕受不了那意犹未尽不怀好意的眼神拔腿就要走时,宋家声才拉住他,清了清嗓子,说:“别走!”   陈硕一愣,宋家声又说:“好不容易赶上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的。”   看着他那腻死人的笑容,陈硕欲哭无泪,我最怕的就是你说这种话啊。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宋家声问,“我们今天好好谈谈,谁都不许赌气不许说谎。”   陈硕一想谈就谈,我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挺起腰杆说:“我不是讨厌你,是跟你没可能。”   “跟我没可能?那跟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就有可能了?你们除了照片,连对方真正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你就知道有可能了?”   “谁说的?”陈硕撅嘴,“我们视频过,电话过。”      “那你们视频电话的时候都说什么?有没有互诉衷肠山盟海誓?”   陈硕翻了翻眼睛,好像真没有,一般都只说说工作忙不忙之类的话题。   “还不如朋友在一起那么交心吧?”宋家声问,“你和她连心里话都没说过,只是像普通同事那样的交谈和问候,对不对?”   陈硕一愣,敢情这家伙去德国不是管理公司,是学心理学去了……   “这么仓促就要结婚,对你不负责,对我不负责,对那个女人更不负责,是男人不该这么做。”   “我决定了结婚以后会好好爱她,我会让她幸福。”   “哼……”宋家声突然冷笑起来,“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就说要爱上人家,真是悲哀。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了她未婚夫在婚前说“决定”爱上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一定会悔婚。”      陈硕沉默着,宋家声继续添油加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渴望真正的爱情,你就不要误人子弟了,否则,只有遗憾终生。要知道,伤害一个女人,可比伤害是个男人更可怕。就说我吧,你一再伤害我,我还是会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换了女人就不一定了,她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你怎么……这么说…….”   “不信你可以试试,”宋家声笑道,但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反而生出些凄苦,感叹道:“当然,我是不希望你试的,当我听到你真的要结婚的消息时,我……”宋家声半天没说话来,然后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这里很闷很闷,上不来气,好像要立刻死掉了……”   陈硕低下头,虽然是很酸的话,但听起来,确实挺感动的。病房里静默起来,只剩下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吊瓶里药液滴落的声音也变得响亮,一下一下,昭示着时间还在继续。      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永恒宁静的美感,突然,陈硕的短信铃声响了,他翻开手机一看,然后笑了,说:“辛仲远刚刚生了个胖墩墩的儿子,七斤四两,取名叫庄笑笑。”   宋家声也勾起嘴角,“是吗?他们真幸福。”想了想,他把手从被子下拿出来握住陈硕的手,低声说:“我也想跟你一起幸福下去,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我不求你立刻就答应,只希望你不要再因为这个做出不理智的事,让我们从朋友开始,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吗?”   宋家声的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抚摸,有些粗糙的触感,陈硕觉得跟以前握过的女人细致的皮肤不同,是一种岁月的沧桑感,更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女人皮肤的柔软,总暗示着她们需要男人的保护,可今天这感觉却仿佛是一张逃不开的巨网,让人不由得陷进那个漩涡。      “试着去爱一个没感觉的人有什么意义?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的,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现我们之间不合适的时候,我会主动离开,让你寻找你真正的幸福。可是不要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就给我判死刑。我知道你有很多顾忌,说不定正是这些顾忌蒙蔽了你心里的真实感受,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去撇开这些顾忌,不好吗?”   “我拼了命地赶回来,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跟你说,可是见到你的时候却什么都忘记了,好怕你就那么想也不想地离开我。”   “可是我对男人真的不行……”陈硕坐着垂死挣扎。   “我不在乎,让我们用时间来证明,就算真的不行,我不介意就这么看着你过一辈子。”   “你,你这个人……简直是……”   “对不起,我就是这样,太顽固了。”宋家声终于放心,虽然没有得到,但至少他不再排斥,至少有了继续努力的机会,这样就好,哪怕以后面临的将是十年二十年,他也有了盼头。      令辛仲远惊讶的是,孩子已经生了,他竟然还能感觉到阵痛。庄林说有时候二胎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整整忍了三天,才总算从分娩的煎熬中活过来。听到宋家声在最后关头挽回了陈硕,虽然革命还未成功,但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可喜可贺   月子期间被庄林安置在床上不许动,每天看着他一边哼歌一边跑前跑后,自己醒了就吃吃了就睡,人比没怀孕时胖了不少。有时他捏着身上的肉喃喃自语,还不到三十,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恶化下去。庄林却毫不在意,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胖一点儿抱起来舒服。      年底庄林和辛仲远的父母都来看小孙子,辛悦也再次回到爸爸和老爹的怀抱,看见自己有了小弟弟,家里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更是疯了起来。   他个子不够高,所以每次都偷偷搬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扒着婴儿床的边缘朝里面看,可弟弟除了睡还是睡,连眼睛都不睁开。虽然手不够长,但坏心的他总喜欢拿着玩具戳弟弟的身体和脸,但每次都弄得庄笑笑哇哇大哭。这时庄林总会过来把他从小板凳上抱下来,警告说“不许欺负弟弟”,可辛悦丝毫不买账,回给他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预谋着下一次对弟弟的骚扰。可如果正好被辛仲远看见就另当别论了,只要辛仲远往门口一站,什么都不说就足以把辛悦吓跑。      计划总是失败,他也经常哭丧着脸跟爸爸和老爹诉苦:“弟弟总睡觉,不好玩……”   庄林瞪他:“弟弟生出来又不是让你玩的。”   辛悦吐吐舌头,又问:“老爹老爹,弟弟叫什么名字?”   “弟弟叫笑笑。”   “为什么?”辛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因为你叫悦悦啊,弟弟的名字跟你的名字是一个意思。”   于是,辛悦那只有两岁的小脑袋瓜里深深地印下来一个概念:因为我叫悦悦,所以弟弟叫笑笑。      庄笑笑满月酒的前一天,一家人先提前在家里摆了一桌,庄林叫来了陈硕,毕竟这个朋友是不一般的。一桌子人围着辛悦逗他取乐,四位爷爷奶奶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悦悦,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老爹?”   辛悦想了想,其实更喜欢欺负庄林,但又怕辛仲远生气,便说:“都喜欢。”   “悦悦,那爸爸和老爹谁对你更好?”   “爸爸厉害,老爹不给我买糖吃。”言下之意,就是两个都不好。   众人哈哈大笑,又问:“如果爸爸和老爹只要弟弟不要你了怎么办?”   “我打老爹!”辛悦伸出肉乎乎的拳头,做出凶狠状。   “那如果有个玩具悦悦和弟弟都喜欢怎么办?”   “嗯……我给弟弟玩。”   爷爷奶奶们笑起来,说:“真好,悦悦真是好哥哥,知道把玩具让给弟弟。”   辛悦笑嘻嘻的,转身抱住庄林的腿,说:“再让老爹给我买个更好的!”   大家爆笑,庄林说:“这小家伙,真是到哪儿都不吃亏。”      正说着,门铃响了,辛悦冲到第一个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他回头看看庄林,示意他不认识,庄林走到门口一看,竟然是宋家声。   辛仲远连忙过来,说:“怎么这会儿才来,都要开饭了。”   “哦,路上耽搁了。”   辛仲远把他让进来,介绍说:“爸、妈,你们还不认识吧,这就是宋家声,悦悦的另一个爸爸。”   大家笑得有些僵硬,宋家声却像早有预料,大方地给长辈们问了好,一一送上礼物,都是些很名贵的补品,接着又对陈硕和庄林笑了笑,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大家似乎还都不太适应,庄林却笑说:“来晚了没什么,待会儿向每个人自罚三杯就行。”   长辈们一愣,随即笑起来,年轻人之间都不在意了,那自然最好。   “想故意灌醉我是吧!”宋家声笑道,转身看到辛悦,一把把他抱起来,“悦悦还认不认识我?”   辛悦撅着嘴,摇了摇头。   宋家声有些失望,辛仲远忙说:“悦悦,这也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辛悦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看辛仲远,看看庄林,又看看爷爷奶奶,最后看着宋家声,大家好像都等着他叫爸爸,可是……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叫爸爸。      宋家声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塞进辛悦的衣服,说:“这是爸爸给你的红包,里面有好多好多钱,悦悦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知不知道?”   “可不可以买糖?”   “可以啊,买什么都可以。”宋家声点点头,“爸爸还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玩具,遥控飞船,一按就可以飞起来,还有会跳舞的变形金刚,还有拳击小人,你看,都在那儿,”宋家声指了指放在门口的包装袋,“悦悦想不想玩?”   “想!现在就玩!”辛悦张着手要过去。   宋家声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想玩的话要先叫爸爸。”   辛悦心里掂量了一下,搂住宋家声的脖子,叫:“爸爸,要玩。”   宋家声一听,高兴地拍拍他的屁股,说:“好,爸爸这就陪你玩!”      庄林失笑,搂住身旁的辛仲远,说:“果然是资本家和资本家的儿子,给钱的就是老爸。”   “瞎说什么。”   “笑笑肯定不是这样,肯定像我,是个有爱心的人。”庄林抬头,畅想起儿子长大后的情景。   辛仲远拍拍他的脑袋,一脸鄙视,“像你?还是算了吧,像你那么话多就糟了。”      正文完 【大宋硕硕的无责任番外】   三年后。   宋家声在众人的怂恿下第一次举办生日party,实际上则更像个家庭聚会,只邀请了一些要好的朋友,辛仲远庄林一家人和陈硕,自然是这些人中让宋家声最为看重的。   庄林和辛仲远一起送了对情侣腕表给他,一则是作为当时他们婚礼上收到的那对情侣表的回礼,再有就是真心的希望他跟陈硕能够尽快地让这对表名副其实。宋家声答谢收下,交给佣人放好。然后五岁的辛悦捧着跟他自己差不多大的画夹跑过来,高兴地说:“爸爸,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好,让爸爸看看是什么。”宋家声接过画夹一看,是一副蜡笔画,背影涂得五颜六色,隐约可见上面有一座大楼,地面上停着辆亮蓝色的汽车,一个身穿黑西服的男人站在那儿,叼着根烟,长相完全看不清,颇有些后现代抽象派的风格。如果不是左下角歪歪斜斜写着“我的爸爸”四个大字,任谁都不会把画面上那个人跟宋家声联系起来。      宋家声的眉毛不自然地挑了挑,心说这也太污蔑你老爸的光辉形象了吧,但辛悦却期待地看着他,问:“爸爸你喜不喜欢?我画了好几天呢,弟弟都说好看!”   宋家声一脸黑线:庄笑笑那个不到三岁的屁大小人儿,只要比他画的好点儿就都是好看。   “喜欢,爸爸最喜欢的就是悦悦的礼物了!“宋家声把辛悦抱起来,重重地亲了两口,无论如何,儿子的礼物都意义非凡。   “那爸爸把它挂到客厅里!“   宋家声想了想,说:“好!”   “现在就挂!”辛悦冲着宋家声笑,撒娇的小模样实在是魅力无限。   “嗯……好!现在就挂!”   于是,一副看不清楚五官的抽象版宋家声被拐到了客厅的墙上,远处辛仲远戳了戳窃笑的庄林,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就知道整人!”   “谁让他跟我抢儿子!小惩大诫一下,不过我看他挺高兴的。”   “哼,”辛仲远冷笑,“下次让悦悦也把你画成那样。”      大家都纷纷献上礼物,宋家声一一谢过,但到了陈硕,他最期待的时候,陈硕却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有选到合适的礼物,所以……”   宋家声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说:“没有关系,人来了我就很高兴了。”   大家也都有些意外,虽然这两个人表面上还只是朋系,但恐怕已经是准情人了。   之后的宴会上宋家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坚持到结束,作为主人在门口把客人们送走,再回到大厅,果然看见陈硕很自觉地留下,一个人站在餐桌边享用甜点。      宋家声走过去夺走他的餐盘,伸出右手,说:“拿出来吧。”   陈硕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准备了礼物。”   “当然。”   陈硕耸耸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上前抱住宋家声的腰,凑上去冲着嘴唇吻了一下,但很快就离开了。宋家声懵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无数次幻想过跟他接吻的场景,可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他主动!都怪自己太小心翼翼了,早知如此,一定不会轻易措施主动权。   于是宋家声开始耍赖皮,指了指自己的嘴,“我能不能申请把一直到六十岁的生日礼物都收了?”   “今年的还没收完,你就开始贪心了?”   “还有?”宋家声喜出望外,“还有什么?”难不成先是亲嘴,然后就是亲那里???   陈硕指了指裤兜,说:“自己拿吧。”   宋家声把手伸进他一左一右两个裤兜,摸了摸形状,心下了然,顿时露出一副流氓相,说:“你既然这么开放这么主动,那我不客气了!”   宋家声把陈硕打横抱起来,到了二楼卧室,急不可耐地踹上门,抱着人就翻滚起来。      结束以后,他一边揉着陈硕的屁屁一边问:“疼不疼亲爱的?”   陈硕狠狠瞪他:“你试试就知道了!”   宋家声咯咯地傻笑。他坚持了三年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那我们就算是正式的确定关系了吧?”宋家声还是不放心。   陈硕看着天花板,细数自己堕落的过程,说:“你说是就是吧。”   宋家声又开始傻笑,“亲爱的我一定会疼你的!”      “我下个礼拜要去美国。”陈硕突然说。   “啊?为什么?”宋家声撑起身子,“旅游吗?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是跟美国的圣马力诺医院有个交流项目,每个科都要派人,我报了名。”   “要去多久?”   “半年。”   “什么?!半年?!我们刚刚才在一起啊!”宋家声不忿,“你是故意的吧!”   “我很珍惜这次机会,你说过不影响我工作的。”   宋家声咬牙切齿,心说你那个香艳的工作还是尽早辞了比较好!   “再说就半年,你三年都等了,还在乎半年吗?”   宋家声咬着被角默默拭泪,敢情今晚就是最后的晚餐啊!   “那我要每天都通话,每天视频,激情视频。”   陈硕忍住笑,“好吧,如果大老板你有时间的话。”      陈硕不带任何留恋挥挥衣袖去了大洋彼岸,宋家声天天做无辜小媳妇状,半夜不睡打电话。即将半年期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打着视察美洲区的幌子假公济私了一回。可等他见到陈硕的时候,却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   他把陈硕拉到角落,瞪着眼睛质问:“你跟我解释一下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可别说是吃胖了!”   陈硕住在员工宿舍,穿着一条可爱的背带裤,肚子圆鼓鼓的,像揣了个小西瓜。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我想的什么样!”宋家声快要被怒火烧焦了喉咙。   陈硕拍拍自己的肚子,“六个月了,宝宝很健康。”   “是哪个王八蛋的?看我不废了他!”   陈硕甩开他的手,“如果你想废了你自己,让宝宝生下来就没爸爸的话,我不介意。”      宋家声愣了,怎么回事?孩子是他的?他们只做过一次而已啊,不是说结了婚才能申请做手术生小孩么?这这这…….脑子有点儿乱,他看着陈硕,对方似乎脸色不太好,他立刻狗腿地凑过去,抱住他谄媚地说:“亲爱的,我这不是一时糊涂嘛,可是你也太让我意外了,我现在还晕着呢……”   “你竟然因为这个怀疑我,我就这么不被你信任?”   “不是啦,亲爱的别生气,赶紧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啊?”   沉默了一会儿,陈硕说:“其实我在你生日的前一个月就去做了手术,这个,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也能在你下个生日那天出生。”   陈说的声音不太大,但宋家声仿佛浑身都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激动地搂着陈硕不撒手,“亲爱的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啊亲爱的!不过你也够坏的,竟然瞒着我宝宝的存在!”   陈硕只是笑,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仓促了,可到了现在,他不后悔。      回国后宋家声邀请庄林跟辛仲远一家来吃烧烤,辛悦一听老爸又邀请吃好吃的乐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烤炉搭在宋家花园里的一片空地上,除了烧烤外还有火锅和杂粮,辛悦和庄笑笑跑到花园里去玩,宋家声、庄林和辛仲远三个人就亲自动手坐准备工作。   庄林穿好了烤肉,正要去洗手,转了个弯却看见辛仲远跟宋家声站得很近,最要命的是,辛仲远的手指还在宋家声嘴里。   “你们在干什么!”   他怒吼一声,辛仲远连忙把手抽回来,“没什么,我手指被火烫了,他帮我看看。”   “看看需要放进嘴里吗?”   “你别误会,”宋家声也连忙解释,“这是我从小的习惯,轻微的烫伤用嘴吸一吸就好了。”   “哼,你这种无厘头的借口谁会相信!”   “庄林……”辛仲远正要警告,只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我相信。”   然后,庄林跟辛仲远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硕挺着肚子向他们走过来。   庄林有些跟不上,干笑着说:“哈,陈硕,你从美国回来了?”   “嗯,回来有一个月了。”陈硕走到宋家声身边,宋家声自然地搂住他,无视庄林和辛仲远的存在,径自转身走了,嘴上还说:“不是叫你等准备好了再下来么?累了吧,过去坐着歇歇。”   庄林和辛仲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石化到风化,不约而同地张口——   “好快……”   “好大……”      一起准备就绪,众人开饭,庄林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会儿,有点儿尴尬地问:“陈硕啊,几个月了?”   “快七个月。”   “快七个月?”庄林琢磨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儿大啊?羊水过多?”   “不是,是双胞胎。”   当时,庄林正在啃鸡腿,差点儿被骨头卡住,猛咳起来。   辛仲远一边给他拍背一边继续干笑,“这样啊,真是恭喜恭喜,好福气!”   吃得满嘴油的辛悦也突然停下来,问辛仲远:“爸爸,是不是陈叔叔要生弟弟了?”   “是啊,”辛仲远摸着他的头,“还是两个弟弟,你怎么知道的?”   “谁肚子鼓鼓谁就要生弟弟,”想了想,又说:“是不是也是笑笑的弟弟?”   “是啊,年龄小的就是弟弟。”   “哦。”辛悦好像放了心,不再问什么,埋头继续吃,半晌,才像公布新闻一样拍了拍庄笑笑,“笑笑,你也有弟弟了,爸爸说的。”   庄笑笑也不看他,只关注着手里的螃蟹,“我早都听见啦,笨哥哥。”      吃饭期间辛仲远因为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回家后就被庄林堵在卧室里严肃地问:“你这情况好几天了吧?会不会是又有了?”   辛仲远也有点儿担心,却又不确定,“不会吧,咱们每次都带着套呢……”   “带套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避孕的。”   辛仲远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苦涩,“我也三十多了,你跟我工作都忙,悦悦和笑笑两个人还经常要托爸妈带着,如果再有一个的话……”   庄林明白他的苦处,男人怀孕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怀孕更是麻烦多多,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不想要是正常的,可如果真有了,又怎么能下狠心说不要?      “当然,我只是猜测,得检查以后才能知道结果。”   “如果真的有了怎么办?”辛仲远问,这是他最发愁的。   “真有了就打掉吧,有悦悦和笑笑就够了。”顿了顿,庄林笑着回答,这句话,由他来说更合适。   “你舍得?”   “我是舍不得你啊……”庄林搂住他的脖子,“真的,我有你们就够了。别胡思乱想,明天去检查,如果怀上了就打掉,在宝宝没成型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尽快投胎去别人家。以后我们再注意一下安全措施,别让这种事发生就行了。”   “看你说的跟真的似的,说不定只是消化不良或者胃病呢。”   “是,那也是……”      正说着,门口突然叮叮咣咣的,庄林打开门,是辛悦和庄笑笑站在那儿,一高一矮站得笔直。辛悦双手伸出去,说:“爸爸老爹,这是我送给小弟弟的蜡笔!”   庄笑笑也举起手说:“爸爸老爹,这是我送给小弟弟的贴片!”   突然间,辛仲远鼻子一酸,别过了头没说话。庄林看看他,连忙说:“谁说有小弟弟了?爸爸是吃坏了东西,你们俩赶紧回去睡觉吧!”   庄林把他们送回二人小屋,都哄睡了以后,回来看辛仲远已经洗好澡上了床。   那一晚,辛仲远没再提孩子的事,庄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动摇,有点儿期待明天揭晓答案,可是,却又害怕失去。总说有选择比没有选择要好,其实不然,有时候,让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取舍,实在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宋被压版】 场景还是宋家声的生日宴会后—— 那晚,陈硕确实是下足了勇气想要献身的,之前也储备了相当的知识,文字影像的什么都有,只希望第一晚能过的美好难忘一些。但事实情况是,难忘是确实难忘了,美好却一点儿没有。 陈硕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让宋家声做完了扩张,可真刀真枪上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来。宋家声刚顶进去一点点,陈硕就开始哇哇大叫,浑身紧张的颤抖外加冒冷汗,欲望什么的更是一去不复返。对于他来说,这根本是场酷刑。 他也不愿扫宋家声的兴,深呼吸一次后,做壮士断腕状说:“你不用管我,尽管来吧!我忍得住,只要第一次成功了后面就简单了!” 宋家声十分感动,没想到陈硕会为他做到这一步,本来还想温柔对他,可看这情况,想要成功,不下狠心是不行了。于是宋家声什么都不顾地把自己往里塞,这对他来说,也是件无比艰难的事。忍着剧痛好不容易塞进一半,正准备抚慰一下他的时候,却见陈硕浑身不自然地抖起来,宋家声吓得赶紧退出去,陈硕二话不说就飞奔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回到床上,光着身子裹着被子样子十分可怜,“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很努力的,我在家的时候做过很多准备,可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宋家声抱住他,“我不是说过,哪怕看着你一辈子都可以吗,别在意。”心里却想,刚才你没把夹断或者是卡住已经很对得起我了。 “要不……再试一次?” 宋家声一想那骇人的情况,“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我不会逼你的。”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可能只有精神恋爱,那样下去迟早会不行的……”陈硕想了想,突然瞪大眼睛,兴奋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们没试过!” “什么办法?” “我做1你做0啊,这很容易吧!” 宋家声脸色一黑,没说话。 陈硕看出来了,问:“你不肯吗?” 宋家声干笑着,“其实也……也不是。”他妈的当时是谁跟他说自己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试试吧,说不定很成功呢?” “说不定很成功呢”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宋家声脑海里,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大概他心存侥幸,在他的理解里,对男人不行,那就无论是怎么样都不行的。 谁知道陈硕的表现却让他意外,他竟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宋家声很气愤,“怎么,你嫌弃我?” “不是不是,”陈硕赶紧摇头,“第一次,我怕我不适应,下次就不会了。” 陈硕蒙着眼睛,仅凭双手,按着宋家声刚刚的做法做了前戏,其实这些他在GV里也看过无数次了,刚刚进去的时候确实觉得怪怪的,嗯……跟女人不同。可宋家声第一次做0时发出的羞涩声音,却让人好兴奋啊,于是陈硕昏了头,也不在乎对象是谁了,三下两下就全部冲了进去。 “好爽啊!” 这是后来每一次两人爱爱的时候,陈硕都会发出的由衷的叹息。宋家声很憋屈,他跟陈硕有个约定,关于他们的位置问题,绝对绝对不能向外透漏,尤其是庄林那个不安好心的家伙。 陈硕满口答应,反正大便宜他都占了,是不在乎吃这么点儿小亏的。 正式交往一年后,宋家声被陈硕每次看着辛悦和庄笑笑那又喜爱又哀伤的眼神刺激的没办法,终于忍痛决定,给他生个孩子。 去医院做手术之前,他非常忐忑不安,陈硕就在旁边小声说:“其实没孩子也不会怎么样,你不愿意的话,就别做了,我们哪怕去收养一个,也是可以的。” 宋家声摇摇头,“放心,我愿意的。我说过,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妈的!敢情他这辈子就栽在这句话上了! 手术后陈硕对他异常得好,几乎天天不离身边,端茶送水的,幸福的晕晕乎乎的时候,他觉得这么付出也值了。可真正怀上孕以后,才知道他将面临的是多么惨痛的一段经历,好像身心都受了巨大的创伤。尤其不能忍受的是每次到公司员工们看他的怪异眼神—— 其实别人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他自己心理作怪而已。 肚子越大,他就越不想去公司,所以七个月的时候就把工作搬回了家里,为了保证公平,还特意给公司的女员工延长了几个月产假。然而他不知道,公司里只要一说起他,下一句话就是:总裁啊,总裁在家休产假呢,也不知道肚子多大了…… 【大宋和硕硕BE版】 看完电影回来,车子停在陈硕家楼下,宋家声在抽烟,陈硕就看着窗外,谁都没说话。这是他们一个月恋爱试用期的最后一天,即使不说,宋家声也知道即将面临怎样的结果。 抽完了烟,他侧过身吻住陈硕,很温柔很温柔,似乎知道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故意想要拖久一点。然而无论多久都总会有个头,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放开陈硕,刚刚他一直在回应,说明他也在努力,可有些事,不是努力过就可以的。 宋家声笑了,“说吧,我不会怎么样的。” 陈硕也笑,最后低下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他很关心他,可是那种关心,与爱不一样,他不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感情糊弄他。试着恋爱的这一个月,他压力很大,负担很重。每次约会之前几乎比高考前还紧张,而约会一结束,他就放松下来,这种状态,跟恋爱实在差太远了。 “是吗,那好,没关系。我说过的,我会放手,谢谢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嗯,是很好的朋友。” 一年后,陈硕跟一个温柔恬静的女人结了婚。他看过婚纱照,他们俩很般配。他送了最贵重的贺礼,可是结婚当天却没有出席。他不是圣人,看着喜欢的人结婚已经够残酷了,当面笑着说出“祝你们百年好合”这种话,他实在做不到。 那天他开着车兜风,最后来到了陈硕家楼下——婚后他们住进新房,这里已经没人住了。可是这里对他的意义不同。大概就是曾经某天在这里停下,想要戏弄他的时候,才动得心吧。 然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了,毕竟,他已经是别的女人的男人,他有责任。 再两年后,陈硕有了儿子,可妻子却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了,即使作为妇产科医生的他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那个温柔的女人撒手远去,她一直是笑着的,因为孩子平安。 母亲是最伟大的。 陈硕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沉后,变得比以前更努力,因为他有儿子了,他是爸爸。 宋家声对这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陈硕的妻子刚刚去世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偷偷地跟着他,生怕他出事。 每一年但凡大小节日他总会送礼物给他和他的儿子,陈硕总是高兴地收下,还教孩子叫他叔叔。 每一年,陈硕都会提前一天给儿子过生日,他知道,他是怕想起那个伤心的日子。 后来孩子渐渐大了,经常跟辛悦和庄笑笑凑在一起玩,也经常住在他家里不回去。然后,他成为了孩子的干爸爸——如果孩子的母亲还在,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而现在,能陪着陈硕的,除了孩子,就只有他一个人。 陈硕每年都会去墓园看他的妻子四次,生日、忌日、清明、十月一,宋家声也会紧跟着去,每年四束鲜花、四叠供果 陈硕会跟她说说孩子的情况,但他基本上什么都不说,就是有话也藏在心里。 其实,他从心底里感谢这个女人。因为她给了陈硕一个孩子,让他这辈子都有了寄托;更自私地想,也因为她,陈硕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其他女人。 或者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们俩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相互扶持、一起度过,那大概,就是另一种永远吧。 后记:于是…番外就是这样的了…… 这个番外是无责任番外,什么是无责任番外呢?就是任何一个都不是确定结果,于是大家可以自行YY。因为大宋和硕硕的将来啊,俺实在是想不出可以敲定的事实了,唔…好吧俺承认,俺把自己给坑害了。至于小辛受究竟有没有再度怀孕也是说不准滴,俺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写前两则番外时都很欢乐,可最后一个却是一直泪流满面写出来的,不停地擦眼泪,俺果然是小心肝易碎BE无能啊!大概也是因为,关于大宋和硕硕的未来,有太多不安定因素,俺自己都有些迷失了,把握不住方向,实在不敢下结论。但俺还是希望他们幸福,这里所有的人都幸福,宋小弟也是,他说过了,美国还有人等着他嘛!大家同样可以自行YY! 谢谢大家一直追这个文,可能后半段不如前半段那么给力吧,但生活就是这样,有平淡有精彩,当然,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俺要继续努力,给大家奉献更精彩的故事!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雨下狂欢】整理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